被這兄弟情深閃瞎了眼的馬駿只好再解釋:「就算不搶司州,也可以從司州南下,繞個彎兒,繞過了定遠城,深入搶一搶,再搗亂一下內地嘛!到時候南朝追究起來能把蕭正乾給替換走了豈不妙哉?」
七歲的時候,承慶郡王也不得不隨大流地奉上珍玩道賀,蕭復禮口上說不出,心中實在是複雜得緊。他的生母錢氏就沒這麼多顧忌了,在心裏把承慶郡王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囑咐蕭復禮:「都收到庫里吧,你已經是先帝的嗣子了。」要是把承慶王府送來的東西珍重地擺著了,讓皇太後知道了,未免會多想。錢氏自己既不太喜歡兒子跟那個沒擔當的爹太親近學壞了,也不希望徐瑩誤會。徐瑩也樂得錢氏「離間」蕭復禮與承慶郡王那並不存在的父子之情。
蕭復禮道:「這得看定遠軍,要是二娘熱得受不住了,什麼時候想去熙山就什麼時候去。」
雙鷹王聽說南朝是三路並進,眉頭就先皺了起來,三路人馬齊進,遇到草原部族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他的計劃遇到了阻礙,別自己去抄別人後路,自己後方也被別人給攪了,雙鷹王損失不起。這時候他弟弟又哭著回來了:哥,蕭正乾欺負我!
一年二年的,在生母和嗣母的默許縱容之下,蕭復禮的生日,最難過的總是承慶王府,近了不行,遠了也不妥。承慶郡王算是把以前沒受過的罪都受了一回,當年他爹活著的時候他只是不受特別重視,他爹也沒忘了給他分錢娶媳婦兒,他十七哥在位的時候對弟弟們更是好。輪到親兒子上台地了,反hetubook.com.com倒坑起爹來了。承慶郡王已經不在公共場合出現了,有什麼事情多半是王妃沈氏在出面打理,承慶郡王世子也不得不代父履行某些職責。
三路留守一齊回信:安穩,安穩極了,要保證機動性,就不能帶太多的人,撐死了就萬把人,半年多年邊境集結的軍隊總數在二十萬開外,還不算地方民兵。留下來的都在守城,三線不說固若金湯,抵擋進攻是沒問題的。
蕭復禮滿腹狐疑地去了前殿,又對前線的事情坐立不安,不停地問:「前線有消息了嗎?」
每年春夏之交,京城權貴們都習慣到熙山去避暑,沈氏按照慣例安排打包行李,東西都收拾好了,才得到消息——今年先不搬了!
政事堂里,鄭靖業的眉頭卻在緊鎖:「張進書在做什麼?音訊全無!勝與敗,進與退,連個聲兒都不吱!」
四月末,天已經比較熱了,蕭復禮的心比天氣還熱,熱切地等待著他的太保、定遠將軍蕭正乾的捷報。蕭正乾也不負所望,信使一路高喊,露布傳書:大捷!大捷!俘三王!獲旗鼓!
中路是鄭德興的親筆信,寫了己方城內之糧「足支五年」,足夠支持到援軍回撤。東路軍的消息也很不錯。
鄭靖業不肯僥倖:「你摸著良心說,他能敗得了雙鷹王嗎?草原太大,他要迷了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路肯定能找到的,但是帶出去的人手就要折損很多,在仕途上就是真的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兄弟倆一個忙著打人,一個忙著被打,都沒有附和,馬駿覺得很寂
和_圖_書寞。
原因就出在了對狄出擊上頭。
西線袁守誠還親自回信了:所部出擊沒有遇到敵軍主力,想來敵軍不在西線。為了緩解中線壓力,也為了防止被人抄了老家,已率部返回,親守城池,並且日夜派出遊騎巡視草原,遇到小股敵人就打一打,牽制敵方兵力。
池之就屬於交了好運的,他一點也不想交這樣的運氣!他又不在戰鬥序列,他只是個親民官好嗎?養養雞、偷偷菜,呃,錯了,是「勸課農桑、安境撫民」才是他份內的事好嗎?拿著一份辦公室文員的工資還要兼管保安工作,資本家也太吝嗇了!
蕭復禮臉蛋紅紅的,不好意思地道:「承太師吉言。」
雙鷹王揚起拳頭,他弟抱頭閉嘴。馬駿解釋道:「蕭正乾找不到咱們的時候,抄他老窩就抄了,現在是兩邊對著抄,他們人多!」看,這就是游牧民族對農耕民族的劣勢了。人少,人家一個換一個,就算是兩個、三個換一個,人家死得死,你死不起!雙鷹王與馬駿反抄的計劃,實際上是算了政治賬的,蕭正乾不能讓鄭德興去死,必須回救,這裏面可以玩的花樣就多。現在對著抄,鄭德興又不真是只待宰的肥雞,周圍的駐軍也不會不去救他,一旦在定遠城僵持,倒霉的就是雙鷹王了。
且不提馬駿在北地寂寞如春雪,京城裡卻是熱鬧如春節。今春格外熱鬧,頭一件就是考試的事情,先是各地人才湧入京師為謀一職,這其中也包括了各地官府的「貢士」,最後卻都考試去了。接著鄭靖業又弄出了什麼各地都要和圖書考試,朝上又一片爭執,反正熱鬧得很。
「哥,司州已經被你搶過一回了,不剩什麼好東西了。」
直到戰爭結束,張進書的「草原武裝旅遊團」才回來,弄了個沒臉。
最先傳來的是西線袁守誠的好消息,他以一萬兩千人,深入敵後,俘虜數千,還有許多牛羊,已經回來守城了。蕭復禮對軍事不太懂,聽了幾個數字之後很開心:「這是大勝啊!」先前他被科普過本朝計算軍功的方法,袁守誠這樣的大勝,都值得在史書上寫上一筆了。
雙鷹王就打到家門口了,不戰也得戰!在池鷹王眼裡,池某人的價值比上任司州刺史高多了!話說,當年雙鷹王曾經深入敵人內部打探第一手資料來的,池之給他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這小子能以衰弱之家娶了宰相的女兒還能發家,雙鷹王可不相信他就是一小白臉兒。池家祖宗在狄人里的風評可不怎麼樣,池家子孫也得到了相應的重視。
雙鷹王緊急召來馬駿:「情況有變,蕭正乾三路突進,這個笨蛋被他抄了家。」
倒讓蕭復禮略感驚訝,皇太后好大義凜然,在試探著說:「怕二娘經不得暑熱。」之後,徐瑩猶豫了一陣兒,還是決定:「多給她些冰就是——這仗打不了太久吧?」印象里好像一次戰役不會太久的?
鄭相公當年剿匪也是老奸一枚,指揮大戰役或許沒經過鍛煉,玩這種陰謀,他是一流好手。
對於戰爭來說,沒仗打,不是運氣好,而是運氣不好。有仗打,只要你肯用力,有些人哪怕敗了,還可能「雖敗猶榮」,這種畏戰避戰,卻是和_圖_書很難洗白的。
徐瑩點頭道:「我記下了。」
京城忽然就熱鬧了起來,因為不能避暑而生的怨氣似乎也隨著捷報消散了。無論有沒有親人參加戰鬥,也不管與立功的人有沒有宿怨,都為國家的勝利而沸騰。蕭復禮孩子心性,開心得跳了起來,原地蹦了好幾下,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趙靜在授課。
大正宮與政事堂一日數次詢問前線:情形到底如何?雙鷹王是不是已經有防備了?大軍出行,後方安穩嗎?
心虛地看一眼趙靜,趙靜也很開心,笑盈盈的,起身執臣禮恭賀蕭復禮。
「閉嘴!」雙鷹王一拳敲到弟弟頭上,打得他弟弟淚眼汪汪。
政事堂決定,在戰爭有個眉目之前,暫時不搬遷了,以免搬家搬到一半,遇到緊急軍情,亂七八糟的來不及處理。蕭復禮支持這一項決定:「將士們都不怕熱,我也不怕。」他當然不用怕啦,大正宮熱是熱了點,該供的冰還是有的,人均居住面積還大,短了誰的也短不了他的。他不肯去,徐瑩本來想提前走的,最後也狠了狠心:「聖人不去,我怎麼能放心得下?」一起留了下來。
蕭復禮過生日,開心的人有許多,最不開心的就是他生父了——原因真不好說出口。
「哥,你嘆什麼氣啊?抄他們老窩就抄唄!」
「你找打啊?」
「哥,咱不能讓蕭正乾一片一片草場找下來啊!」
三月里,當今天子蕭復禮小朋友十歲了,這孩子好命苦,前面幾個生日連他親爹都不記得給他過,也就是錢氏給他做個小小的生日,做身新衣服、吃頓比平常好些的飯食。七歲生日是和-圖-書蕭復禮過的第一個正式的、為人所知的生日,老天爺彷彿為了補償他似的,讓他以後的每個生日都過得很盛大——普天同慶級別的,還是法定假日。
政事堂卻不太開心,不是因為袁守誠的勝利,而是因為——「全是婦孺?還要朝廷安置?」鄭靖業可不好糊弄,要朝廷花錢安置俘虜就不說了,問題也來了。「青壯呢?算他袁守誠跑得快,沒叫人家青壯給抄了後路!」
「他們找咱們不易,咱們現在想找他們也難,」雙鷹王鬱悶了,「莫如不找,去抄他老窩。唉——」
雙鷹王把他弟一頓暴打:「哭個P!究竟怎麼一回事?」
馬駿知道雙鷹王就剩這一個弟弟了,兄弟感情不錯,也不指責這位王弟的狼狽,冷靜地分析道:「三路突進確實難辦。最新的消息,袁守誠掃蕩了不少青牛部的殘餘。不能再讓他們再在草原上亂轉了!」
雙鷹王眼珠子一轉:「咱們去司州。」上次之所以從司州入境,就是因為這是一片平坦之地,這裏的邊境線長,又不容易守。雖然總會被突進,但是又容易被收回。
你還敢說?雙鷹王又把他弟暴打一頓:「不許胡說,你給我下去休息,亂我軍心我揍你!」
于元濟開解道:「草原太大,也許已經在某地決戰。」
「我也不知道啊,他半夜就從地里鑽出來了,哥,他別不是會巫法吧?」
京城權貴們也都遠著這家倒霉催的王府,所以,當京城的另一項熱鬧來臨的時候,承慶王府理所當然地慢了半拍。
鄭靖業斷言道:「他能平平安安把人都帶回來,已經算是好運氣了。余者不必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