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崇道堂退學之後,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滋味,一時覺得在家學里有僕役小廝伺候著比上學舒坦多了,一時又覺得家學沒學堂有意思。又因杞國公家過得不如意,一家上下都有些怨氣,一腳邁進叛逆期的少年經常從家學里逃學,四處閑晃鬼混——家裡長輩正滿腦門官司,也沒心思管他。
「難不成還要鎖拿問罪嗎?我還沒死呢!就要這樣作踐我娘家人!你們要怎麼判?」
徐瑩卻說:「怎麼這般麻煩?小孩子打打鬧鬧,偶有不慎也是常有的,何必這樣講究?我這裏倒還有兩瓶子傷葯,給受傷的擦一擦罷。你們無事就退下罷,國事煩忙,別在這裏乾耗著了。小題大做,未免太嬌貴。徐瑩看李家,比看鄭琰還不順眼,池春華又摻和了起來,徐瑩自然偏幫——她被這兩伙人坑慘了!」
哦什麼呢?哦杞國公家這虧是吃定了。杞國公家收到消息,六郎被京兆扣下來了,吳熙不肯放人,急忙進宮找徐瑩。正趕上這段公案的末班車,莒國夫人當場就質問,為何扣押她的孫子。
吳熙道:「徐六鬧事,動手在先,李汝負傷,我是京兆,有苦主相訴,自然要鎖拿嫌犯。」
「智商是硬傷。」鄭琰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你覺得你侄子能在我閨女手下討得了便宜啊?還袒護行兇的人!」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一晃二晃的,大清早跑崇道堂門口去了。還沒到上課的點兒,學生也還沒來齊。李汝被祖父叮囑:「用心讀書,早到晚退。」到得比尋常人早。早起的鳥兒有和*圖*書蟲吃,早起的蟲子就只好被鳥吃。杞國公家裡沒少罵李神策,這個死宰相,背信棄義把他們家給坑慘了!
徐瑩眼睛一瞪:「你還鎖拿?小孩子的事情!」
鄭瑜雖瞧討厭世家女,然則晚輩婚配,還是覺得要配世家為好。鄭琰奇道:「你不是說世家女最難纏?」
徐瑩被自己的話給噎住了,更把這些人恨到了骨頭裡,不時在蕭復禮耳邊吹風。蕭復禮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門心思卻撲到了另一件事情上——周王太妃託了衛王,請皇帝做媒。媒人要怎麼做,蕭復禮從無經驗,不知道如何開口,不由憂愁萬分。周王太妃不太講道理呢,自己是皇帝,既然開了口,又恐池家礙著他的面子答應了心裏落埋怨。
蕭復禮不吱聲了,李幼嘉道:「如此,小孩子打架,這就揭過去了?」
你們不是要恢復嗎?那就恢復得徹底一點,千百年來的舊例就是無子國除,這個子只能是嫡子。
呃,這倒是實話。鄭琰心有戚戚焉地點頭,顧益純的臉色相當不好看:「一家人,怎能存了這樣的心思?你們家中相處也是和睦,怎麼沒結親倒先想起轄制之事來了?」
杞國公家連忙派人去京兆衙門接徐六,接回一個豬頭人來!杞國公家想再告狀,又如何能告得?李神策從來不是個見好就收的人,他還特意把徐瑩那兩瓶傷葯「轉贈」給了杞國公家。
池春華眼見這打人略眼熟,原來是他!挑挑眉毛,車裡撈了塊包袱皮兒一扔,神准地把人腦袋給罩住了,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就是一頓暴打!打完了還不算,她還派人去找她姨父告訴去了:「有個無賴在學校門前打學生,讓我給制服了!」又拉李汝做苦主,要求京兆給個說法。
話說,自從婚禮上發現了壯婢很好用,鄭琰就在家裡準備了數十女打手,池春華家學淵源,出門帶著一群暴力女壯士。她到學校也早,一看有人在她家學校門前鬧事兒,被打的那一個還穿著校服,欺負我家沒人是吧?
鄭靖業沒全聽外孫女的話,而是拷問了保安人等,又問了吳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挑挑眉毛:「去保慈宮裡說一說吧。」
這位被打的孫子乃是德妃的堂弟,比德妃小兩個月,堂兄弟排行第六,剛從崇道堂退學回家。在鄭琰與徐瑩關係很好的時候,在杞國公家覺得需要與鄭黨、池黨保持良好關係的時候,在皇太后系需要拉攏鄭琰的時候,思忖再三,杞國公家把孫子給送到了崇道堂。待雙方交惡,徐家恐孩子不自在,又把孩子給接了回來。
由於提議人韋知勉的身份略敏感,顧氏相當堅定地站在了蕭復禮一邊。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就要扯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去了。逆襲不成,只好依了蕭復禮。爵位降不降等,就成了重頭戲。
正直之士也不肯退步,硬是拿國家實際情況來說話。
朝上復開始了唇槍舌箭,最坑爹的是在這個時候,又傳來兩件刺|激人的事情。一件是蕭復禮後宮之夏美人先於顧皇後有了身孕,另一件則是「大娘與
和圖書李家小郎君把徐家小郎君給打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徐六一捲袖子,干起了欺負學生的勾當。李神策的家法,男孩子出行,不許帶過多的奴僕,除了體力活,不許讓僕役幫忙。讀書也不是體力活,李汝騎了馬,就帶了兩個小廝。徐六則裡帶著一幫人在京中做惡少的。
池春華的婚事就這樣在幾方心知肚明之下停頓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的時間里,周王太妃與李神策都暗中找了說客,最苦逼的是慶林大長公主,她跟兩邊都沾邊兒,都讓她幫忙說話。朝上則繼續風起雲湧。在正直草根的堅持與蕭復禮的偏心之下,蕭復禮作出了一個非常符合他名字的決定:「依舊例。」
池春華打完了人還不算完,「哭著喊著」告狀去了。先是后一腳到學校的外公,然後是派人回家告訴她娘:「徐氏欺人太甚!肄業者心懷怨恨居然打到學校門上來了!必要入宮控訴才好!」
確切地說,是杞國公家的孫子掐李汝,池春華把杞國公家的孫子打成個豬頭。
鄭瑜道:「先生,我家裡那妯娌,道是名門沈氏,眼睛只看天,腳不肯踩一點土星,對著你只管皺眉毛,誰受得了?」
徐瑩道:「這是自然!」
蕭復禮倒是想公正:「徐六郎未免魯莽,打了人,還是要賠禮致歉的。」
吳熙頭疼地發現,被打的是李神策的愛孫,打人的是杞國公家的小郎,打人打得最殘暴的是他的外甥女,這一刻,吳熙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們這時候內訌個毛線啊?難道不應該精誠合作,先把世和_圖_書襲的事兒搞定再說嗎?
池家當然是不肯答應的,聽了蕭復禮的傳話,鄭琰就坦白說楚、趙二人慾作媒之事,弄得蕭復禮只好尷尬地道:「這、倒是我多事了,呃,先生,不要因為誰提了,礙於面子就定下了。我雖見她不太多,心裏是把她當做妹子的。這是一輩子的事兒,只要她能過得快活就好。」
顧益純道:「終於想明白了?天下又不止他們兩家有好男兒!」
池春華眼珠子一轉:「就是就是,皇太后家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還打的是宰相的孫子。便是聖人,也不能隨意欺辱臣子,何況外戚!」
蕭復禮非常不忍心地看了李汝一眼,又對鄭琰投以抱歉的眼神,前塵舊怨,皆因他的婚事而起。鄭琰在蕭復禮的目光下扭了扭頭,李神策一直一臉冷笑。徐瑩最討厭他了,擺手道:「此事休要再提了,你們走罷。」李汝長得可愛啊,徐瑩討厭他家大人,可一看李汝的長相,也忍不住有些憐惜。硬起心腸護著侄子之後,她也看不下去了。
池之的心思不用說,連鄭靖業也不太看好蕭容——這孩子太小了,誰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冒然定下了,他要死了怎麼辦?杜氏對婚事的要求就一條:婆家得有能幫襯的人!
池之道:「既然是他們兩家自己撞上的,情形尷尬,咱們不妨心照不宣地拖它不拖。都是聰明人,只要時日不長,還是不會聲張出去的。」閨女嫁給蕭十一的親生兒子神馬的,真是虐心!池之不太容易接受這個設定。
鄭琰聽說她閨女跟人開片了,也急忙趕了過來,聽著父和_圖_書親和女兒的對話,一時無語凝噎。
門外徐六還在追打李汝,冷不防腦袋上被蓋了一塊包袱皮兒,人還沒看清,就被兜頭一頓暴打!臉都打腫了,扯下蒙頭布,視線都模糊了。
鄭瑜道:「世家女才好收拾呢!」
鄭琰謝過蕭復禮的關愛之意,回家就召開家庭會議。與池憲那痛快的婚約相比,池春華真是好事多磨。
「哦。」
敵意這麼明顯,蕭復禮忍不住道:「娘子。」
李幼嘉假意勸吳熙道:「方才說了,小孩子的事情,不要多計較了,把徐六郎放了吧。」
池之道:「李神仙那裡,孩子太軟了,連干架都不會!縱使有家人幫襯又如何?世家裡頹唐之人也不少!」
有爵派提出:「既依舊例,舊例無降等之說。」制度都是成系統的,通過各種條件達到一個平衡。無子國除對應的就是爵位不降等,在最初是嚴格執行的,後來發展出了過繼這種變通,就有庶子承業與之相抗衡——這是臣子,國君家則是先血緣后親緣宗法。
一頓亂毆,李汝方吃了不小的虧。因靠近學堂,學堂里有保安,一看情勢不對,跑出來勸架——被徐六手裡的摺扇,打到了鼻子上:「起開!」學堂學生不多,保安還記得徐六,也不敢妄動。急忙跑進學校請示,留校的雙宅住得靠後,把保安跑出一身汗。
池春華下手很快,沒等杞國公家決定是興師問罪還是入宮告狀,先一步把徐六告到了保慈宮和大正宮。李汝身上有傷,比起徐六來那就是輕的。奈何李汝生得極好,皮膚白|嫩,一打就留印兒,一看就像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