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醫正走進皇甫瀟的屋子裡,就看見窗下的小桌上放著四盤菜、一碗飯。皇甫瀟正在洗手,還沒上桌,看見他進來了,便問道:「替我母妃請過脈了?怎麼樣?」
章醫正回到太醫院,坐下喝了一盞茶。他細想了一路,坐下來繼續琢磨,還是覺得應該把這事向攝政王稟報。
皇甫瀟略感詫異,「可是王妃有什麼不適?」
「臣沒跟王妃明言,恐娘娘年輕,沉不住氣,反而有礙,但老王妃已是明白了。」章醫正字斟句酌,「王妃因從小習武,此時剛過及笄之年,精力充沛,元氣十足,又心胸開闊,性情明朗,實不必忌諱太多,只注意不要太過疲累,少食寒涼之物即可。像咱們燕國的大家閨秀,很多都生來體弱,底子薄,所以一旦有了喜就會拿保胎葯和補品當飯吃,王妃卻不必如此,飲食起居就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只注意不要碰一些禁忌的藥物、香料和互相衝克的飲食。」
這麼多年來,皇甫瀟早就聽慣了后妃們、朝臣們、太醫們那些模稜兩可的話,早就養成了冷靜以對的習慣,從來不會被那些拐彎抹角的話逼急,總會耐心聽完,並分析對方的話里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可是hetubook.com.com,此時他卻大異平常,對章醫正的話有些不耐,略微發急地道:「你就實說,到底是不是?就是以後證實不是,本王也不會怪罪於你。」
皇甫瀟再也坐不住,起身就直奔宮外,在宮門處取了馬,帶上隨從,風馳電掣般回了王府。略一思忖,他便去了萱草堂。
章醫正很不愛吃御廚燒的溫火膳,嫌這些東西中看不中用,吃下去對己身有損。他是名醫,特別講究飲食養生,雖不敢對皇帝明言,卻是能不吃就不吃,盡量回府用膳,這時便也拱拱手,客氣地道:「多謝殿下,臣只有幾句話,說完就回去,不耽擱王爺用膳。」
章醫正滿臉誠懇,「殿下,臣第一次為老王爺、老王妃請脈,至今已有二十年,從未敷衍過,實是王妃與殿下成親的日子太短,脈象不顯,故不敢妄斷。若是咱們燕國女子,在這麼短的時候肯定是把不出滑脈的,惟有王妃娘娘身子極為康健,氣血充實,脈如走珠,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十分明顯突出,臣又有多年經驗,這才能夠察覺,應是滑脈。」
那小太監鬆了口氣,立刻答應著,將桌子收拾乾淨,提著食盒離m.hetubook.com.com去。
老王妃拉著他的手,輕輕拍著他的手背,感慨萬千地說:「你這個媳婦娶得真好。」
「是啊,你就要做父親了。」老王妃十分感慨,「等了多少年啊。」
皇甫瀟猛地站起身來,從所未有的面色大變,似驚似喜,又不敢相信,「當真?」
章醫正連忙答道:「臣明白。」
「很好,辛苦你了。」皇甫瀟終於有了一點笑容,對他點了點頭,「趕緊回去用膳吧,別傷著身子。」
皇甫瀟回過神來,淡淡地一擺手,「不必了,你收走吧。」
章醫正的確很講究這個,於是對他行了禮,便退出房門。
章醫正到來時,已近午時。皇帝像往日一般賜膳,閣臣們都不回府,用完膳後會在各自屋子裡間的小床上躺一躺,下午再接著看摺子。皇帝年少,雖已有雄心壯志,要做盛世明君,卻也不願天天對著勾心鬥角的臣子們吃飯,便常常借口去陪太後用膳,一到午時便離開。這些宰相們自然不能攔著皇上盡孝,等皇帝一走,也不裝和睦,直接命小太監把飯菜分一分,端到各自的屋子裡。
皇甫瀟沉默了一會兒,長長地吁出一口氣,眼裡出現一絲喜悅,顯然心裏已是狂
和*圖*書喜,連面上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坐下來,伸手虛握成拳,擋在唇邊,輕輕咳了幾聲,這才抑制住自己沸騰的心情,低聲問:「現下王妃要注意什麼?」
章醫正笑著行了禮,溫言細語地說:「老王妃只是有些累著了,並不嚴重,只要多歇息,不要見風,進些溫補的飲食,養兩日就能恢復。」
皇甫瀟怕萬一不是,母親會失望,於是上前坐到老王妃身邊,溫和地說:「或許不是,畢竟日子太短,不能確診。」
皇甫瀟與趙昶之間的矛盾已經由暗轉明,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外,兩人從無私交,見面時也只微笑拱手為禮,偶爾寒暄兩句天氣,有關朝堂之事只在內閣議政時才會討論。因皇甫瀟是攝政王,總攬朝政,皇帝每日下朝後會駕臨文淵閣聽政,但尚未親政,所以最後決定仍由皇甫瀟來做。內閣諸相漸漸分化,君臣矛盾也被挑起,文淵閣里的氣氛一天比一天緊繃。
皇甫瀟就笑著點頭,「其實兒子也挺高興的。」
皇甫瀟很了解他,也不勉強,微笑著點了點頭,「好,那你說。」
王妃與攝政王成親還沒一個月,如今脈象很似滑脈,對於攝政王來說絕對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現在hetubook.com.com就去告訴攝政王,這個人情他篤定是要領的。
皇甫瀟的心很亂,一時理不出頭緒,想不起要叮囑他什麼,只吩咐了一句,「此事切記不可對外透露。」
章醫正抬眼看了看屋子裡和門窗外,確認沒人聽到他們的談話,這才輕聲道:「臣為老王妃請過脈后,又為王妃請了平安脈,雖不能完全確定,但大致也是有數,便來向殿下稟報。」
老王妃這時倒豁達起來,「先讓我高興了再說。」
皇甫瀟從初次成親至今,已有十余年,身邊的女人算起來統共也有過二、三十個,卻到現在才有了一點孩子的影子,饒是他心堅似鐵,也感覺到幾分酸楚。
章醫正微微點頭,「目前月份尚淺,不敢完全確定,半月之後,臣再去王府為王妃請脈,當可確認。」
皇甫瀟單獨一間房,在二樓右手邊。趙昶是首輔,單獨一間房,在二樓左手邊。他們的隨從都不得進入,只有幾個小太監在這裏侍候著。
他說得含蓄,皇甫瀟卻能完全領會,如果無雙真的有孕了,那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被人下毒手暗害。章醫正說完,等了一會兒,見攝政王沉默不語,便試探著道:「若是殿下沒什麼吩咐,臣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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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都臉帶笑容,喜悅無限。
皇甫瀟坐在那裡,完全忘了吃飯,卻一點也沒覺得餓。他的心裏塞得滿滿的,全是喜出望外。過了良久,來收拾碗碟的小太監從門外進來,看到桌上一點沒動的飯菜,不由得一怔,趕緊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是否這些菜不合胃口,奴婢馬上去換。」
「那倒不是。」章醫正笑得很從容,「若是臣的診斷無誤,王妃應是有喜了。」
「那就好。」皇甫瀟擦乾手上的水,示意小太監出去,然後坐到桌前,淡淡地道,「一起用點吧。」
他放下茶碗,整整衣冠,便直奔文淵閣。
「是啊。」皇甫瀟愉悅地笑起來,「她的確是個賢妻。」
無雙不在,老王妃正與余媽媽展望未來孫子的英姿。見到他進來,余媽媽笑眯眯地上前行禮,便退出房去,跟避在外面的大丫鬟一起守著。
到底是年紀大了,昨天又有些累,老王妃堅持不了太久,終是在日上三桿后睡下。此時離午膳還有一個時辰,無雙趕緊回了無雙殿,坐下來料理府中事務。
無雙本來打算陪老王妃用完早膳就去理事,結果老王妃卻一直留著她,怎麼也不肯讓她離開。她本來就是老小孩的性情,就是不講理,偏又和氣慈藹,讓無雙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