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金夫人有些驚詫,「你這是說哪裡話?當然包括你的婚事!」隨即,又嚴肅的道:「元寶,自小娘就不曾怎麼約束你,總希望你過得開心就好,唯一對你有所歉疚的,就是不得不委屈你的心意,接受太后的賜婚,所幸,你和曉萱情投意合,這才叫我心裏好受了不少。」
阿福背著一大包袱走進來,恭恭敬敬的道:「少夫人,少爺吩咐我告訴您一聲,他這些天都要住在兵器製造局裡去,一日三餐也都在那邊吃,讓您自己過,別等他。」
金元寶在屏風后的影子頓了頓,卻是沒接話。
次日一早,金夫人便帶著一眾丫鬟來到松竹園,要親自為金元寶準備上任的衣飾,進屋后,卻沒有看到玉麒麟的身影。問了丫鬟才知道,玉麒麟一早就被金元寶支出去買東西了。
看到他還有些文弱書生氣的臉,金夫人咬牙皺眉,站直身子,正色訓誡道:「我們金府得以存續這麼多年,無非是居安思危四個字。你時刻都要記著,金府的榮華不是白白得來的,朝廷格局變幻莫測,我們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皇上,太后,太子的信任倚重。太后信任我,所以把兵器製造局交給我打理,把自己嫡系江閣老的千金指婚給你,這些,既是恩典,也是鞭策。盛寵之下,你行事有半點閃失,影響的都不僅僅是你自己,而是幾人甚至幾百人的性命,你明白么?」
阿福見狀笑道:「少夫人您彆氣,少爺這不也是為了您么!在兵器製造局總比他在捕快房好m.hetubook.com.com吧?您就安心在家,等著少爺給您掙誥命!」
「那邊嫌棄我們女人晦氣,不讓我去呢!」一提到這事兒玉麒麟就有些不悅。
金夫人看著他,目不轉睛的,雙眸越來越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漸漸的,那雙眸子蒙上了雲霧……
穿上戰袍鎧甲的金元寶,或許是骨子裡就流著金將軍征戰沙場的熱血,這樣一身裝扮不但不會不適,反而有著一種別樣的英挺,再配上他那桀驁不馴的氣質,便化作一種少年將軍的灼眼俊美!
阿福這插科打諢的一番話,逗得玉麒麟撲哧笑,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脖子上元寶墜子,笑道:「行了行了,油嘴滑舌!快去吧,跟他說……說我讓他給我乖乖的,吃好睡好,事情辦好了趕緊回來!」
「啊?」江曉萱不明所以。
片刻后,金元寶身著銀甲從屏風後轉身而出……
「算了不提了。」玉麒麟一擺手,像是趕走了胸中的鬱悶,「再說他大少爺在裏面也是被人伺候的命,有吃有喝,困了有床,不會有事的!他在裏面安心做他的事,我就安心等他出來好了!」
不禁朝屏風后的金元寶低聲責備道:「買什麼東西要讓你媳婦親自去,找個下人去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金元寶怔忪片刻,猶豫的問道:「包括我的婚事,也不能有任何閃失,是么?」
金元寶停步,回頭望著母親關切面容,心情複雜,啞聲回答:「我知道,您放心吧——她不會有問題的。」
看到兒子和_圖_書這帶著幾分凄然的模樣,金夫人有些焦慮的問道:「元寶,你這是怎麼了?難道又和曉萱吵架了?」
「娘,兵器局二十多年的積累要接手,下面更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您也不想讓這些人看兒子的笑話吧?住過去既能有個震懾,也能趁機和工匠們多打交道,讓他們知道我金元寶不是躺在祖宗基業上吃喝等死之人,您說是不是?」
這時,一旁的顧長風停了停手,一臉回憶的樣子,隨後自言自語道:「元寶最近有問題。」
是啊,這些責任,他不是很清楚么?金元寶默然不語,半晌后,忽然自嘲一笑,問道:「所以我們必須要和美的過下去了?」
江曉萱連忙羞紅了臉退到一旁,隨即抬頭朝她身後看了看,問道:「你家元寶呢?」
玉麒麟略一抬眸環顧了一下四周,卻發現屋內似有變動少了不少東西,這是,阿福在外面的喚道:「少夫人。」
「沒有這回事。」金夫人想也不想的便打斷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剛才說,所幸你倆情投意合。元寶,御賜的婚姻牽涉朝廷格局,你當是和平常百姓家一樣可以打鬧爭吵,甚至鬧什麼休妻和離么?你若是要休妻,就等於把你娘我的性命,乃至金府上下幾百口的性命放到了刀刃之上,如果她江曉萱膽敢提出和離,不管是什麼緣故,恐怕,她這一條命也就保不住了。元寶,這藐視皇恩的欺君大罪,不管咱們金家有多麼被朝廷倚重,都是承擔不起的。」
阿福搔搔頭道:「總是為了公務繁忙唄…hetubook.com.com…住多久少爺可沒說……」他指指包袱道:「不過少爺吩咐我把當季的衣服都帶過去,想來時候不會短。」
等到玉麒麟買東西回來后,屋中早已空無一人了,玉麒麟氣鼓鼓的將手中的糕點放在桌上,鬱悶的道:「一大早就鬧著要吃何寶齋的糕點,我那麼辛苦跑老遠買回來,人又不見了,氣死我了!」
江曉萱一驚:「為什麼?」
「看我幹什麼?他近來思緒混亂,焦躁不安,偶爾還有輕微的暴力傾向,前幾天還打翻了我的藥材……」顧長風輕輕嘆氣,「給自己過大的壓力,不是養生之道啊……」
玉麒麟又在屋中坐了一會兒,閑的無事,便到醫館去給江曉萱幫忙,他們今天夜裡就要離開,她可要好好陪陪這個拴在一根線上的好姐妹。
「這是你爹的鎧甲——你和你爹,是這麼的像。」金夫人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個臭阿福!」玉麒麟作勢要教訓,可那阿福早已腳底抹油,嬉笑著逃開了。
一進屋便看見江曉萱微笑著給顧長風擦汗,玉麒麟當即便打趣道:「嘖嘖嘖,擦汗呀,好幸福啊!」
「我放心。我的元寶自小說到做到,凡是應承娘的事情,從來沒有叫娘失望過。」金夫人說完這話,卻發現他臉色有些蒼白,連忙關切的問道:「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沒睡好?兵器局攤子大,千頭萬緒,再聰明的人也總要沉下心慢慢研究。你要是逞強貪快熬壞了身子,可不是什麼長久的作法!」
「您說的是……」金元寶微和圖書微一沉吟,道:「所以,我想搬到兵器局住上一段時候。」
聽到這話,玉麒麟揪然不樂,爽然若失。
聽到他這話,金夫人才放下心來,笑道:「瞎說!你們小兩口只要彼此恩愛,居家過日子,怎麼會沒個磕磕絆絆?放心,太后再不會管你這等閑事!」
「娘,我知道。」金元寶將目光慢慢投向地上自己的身影,波瀾不驚。
玉麒麟聽言,便示意他進來。
目光漸漸落在金夫人斑白的鬢角,金元寶心頭一揪,忽然伸手摟住母親,柔聲道:「母親,您放心,我再不會叫您為這些事擔心。」
「是!」阿福立正敬禮大聲的保證道:「您放心,母蚊子我都不放進去一個!」
「為了儘快上手嘛!」玉麒麟順手將桌子上的一個物件丟給正在打包的顧長風,「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事事要壓過別人一頭,這下一看兵器製造自己居然一竅不通——那還不難受死他,十天不睡覺也要趕上!」
「娘,我知道你的處境。」金元寶只覺得內心複雜之極,「我只是想到……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和曉萱不再情投意合,比如說,我休妻,或者她提出和離……」
他言之鑿鑿,理由充分,金夫人聽言,雖然心疼,但也覺得寬慰,於是無奈頷首道:「我兒子真是長大了——去吧。每個家主都要經過這一關。你個人的喜怒哀樂,從此要讓位給你的責任。元寶,娘相信你會做的很好。」
「我不是剛說了,不可貪一時之功——」
注視著鏡中身著鎧甲的自己和雍容不掩年齡的母親,https://m.hetubook.com.com金元寶百感交集,最終,卻是微微一笑道:「沒有的事。只是您一大早說的這麼嚴重,我忽然想到,萬一我跟江曉萱她吵架了怎麼辦——難道以後我得敬著她是御賜的老婆,連架都不能吵?」
金元寶輕輕摟住母親,無聲寬慰。
玉麒麟有些不爽的把自己往旁邊的椅子里一扔,大咧咧的道:「兵器製造局。人家要吃那裡住那裡了!」
見他又絮叨,玉麒麟看了江曉萱一眼,無奈搖頭,繼續收拾東西,不再搭理顧長風。
「啊?」玉麒麟看向他。
金元寶再不回答,默默點頭,鄭重行禮,準備離去。
「那你還不去照顧他!?」江曉萱關切的問道。
靠在那有些冰涼堅硬的鎧甲上,金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緬懷著什麼,隨即慢慢站直身子,慈愛又驕傲的道:「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知道要承擔祖宗的基業,家族的責任了。」她伸手為他理了理領子,嘆氣道:「元寶,金家的富貴榮華落在你一人身上,這上下幾百口人的興旺安危,也一樣繫於你一身,你喜歡不喜歡,這都是你要承擔的責任。你能明白這一點,很好。」
「搬去兵器局,你可有跟你媳婦講好?」金夫人忽然想起來,問了一句,「你可別想著這是什麼小事,女人怕的就是丈夫不在身邊,更怕丈夫不在身邊還不給任何說法。去,跟曉萱好好說說,讓她在家安心獃著打理家務。你們可不要好端端的再鬧出什麼風波——這御賜的婚姻,總要和美才像話。」
玉麒麟愕然:「沒說為啥要住過去?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