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靈子大吼一聲,揮手發出一團藍色的火焰,擊中了倒地不起的白帝。
銀靈子猛地睜開眼睛,一道奪目的寒光自眼中射出,似閃電一樣擊向白帝,他伸出雙手由里向外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圓,一個銀色的光環立刻出現他的手中。他手一揮,光環圈住離洛和湘瑤直向空中飛去。
誇魔、天帝、刑天,這就是當初謀害父親的人。精衛不會忘記西王母的話,她要和后羿來冥海找誇魔,拿走他的冰弓玄箭,因為天帝醉后曾說,這世上只有誇魔的冰弓玄箭可以消滅炎谷的毒火。可是看著他們,精衛心裏的火也在熊熊燃燒。
海風一陣陣地吹來,掀起后羿的衣袍,吹起他烏黑的長發,露出他年輕而英俊的面容。
「水神,我說過不許傷害后羿。現在我以炎帝女兒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傷害后羿!讓他走。」精衛張開紅羽衣,將后羿擋在了身後。
銀靈子站在柳樹下,望著黑沉沉的冰海,一動也不動,就似一座石刻的雕像。
夸父愣了一下,偏過頭,看著她:「你就是炎帝的女兒精衛?」
灰雲在天空上緩緩飄動,層層相疊,遮住了藍色的天空。
一陣清風襲來,銀靈子雪白的衣袍輕輕舞動,捲起離洛和湘瑤在風中慢慢飄逝……
精衛轉過頭,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將他視作邪魔了,這樣一路走來,她已經越來越分辨不清神魔的區別,她只知道她現在不能讓后羿死。
綠霧消失,后羿和精衛出現在冰洞口,直向冰台前奔來。
白帝注意到了銀靈子眼睛的細微變化,不由咧嘴一笑:「哈哈!想不到亮魔獸也有此嗜好,那我們一人一個,如何?」
「后羿哥哥他們去了哪裡?為什麼要讓我們和這個邪魔在一起?我好害怕……」湘瑤在離洛耳邊小聲嘀咕著。
「夸父,我……我把后羿帶來了。」老鬼不等后羿奔到夸父面前就激動地大叫著。
「當然,神界有兩大神鳥,就是青鳥和鯤鵬。青鳥靈性高,鯤鵬卻飛得最快。」老鬼得意地說道,「嘿嘿!這一下共工可傻眼了,他怎麼也不能追上我們。」
「小主人,你不要害怕,我們正坐在夸父的鯤鵬上。」老鬼大聲說道。
離洛狠狠地咬著牙,唇角有鮮血溢過。
「水神,我是太陽神的女兒,我從來沒有忘記我的職責!」
離洛攙扶著湘瑤慢慢地走了過來。
白帝似是沒有看和-圖-書到銀靈子,他兇殘的眼睛緊緊盯著離洛和湘瑤,露出貪婪的獰笑,口中喃喃地念叨:「寶貝,我的寶貝,原來你知道這裡有這麼好的一對童男童女啊。」
離洛怔怔地望著他,不,師父不是這麼說的:「如果是這樣,那人類……為什麼存活,如果天神不保護我們,那人類又要怎麼生存……」
火,驀地熄滅了,化做了點點的藍光,飛到了昏暗的天空中,轉眼無影無蹤。
銀靈子一驚,瞳孔猛地收縮,沉聲喝道:「白帝,你怎麼得到藍靈珠的?」
夸父睜開眼睛,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雙手一抬,一股靈力從手中散向洞中。
「我不是小邪魔,我也不會成為小邪魔!」后羿執拗地駁道。
「不許你污衊我父親!」后羿怒道。
「謝謝你,銀靈子,你是個好心的魔。」離洛道。
共工凝重地看著后羿,像是看到了昔日的好友刑天。
「水神,我老鬼一直十分敬佩你,因為你是一個正直的天神。可想不到你竟然聽信羲和的一面之詞,如此誣衊我的老主人和夸父。」老鬼忍不住說道。
離洛睜大眼睛,望著自己的雙手,為什麼不能靠自己?可是這雙手,既沒有神的威嚴,也沒有魔的力量,僅僅憑藉自己的力量,他又能夠做到什麼。
銀靈子沒有動,他抬頭看向昏沉沉的天空,臉上帶著一絲悲哀與厭倦,雪白的長發在風中微微飄動,高大的身軀似乎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后羿眼眶一熱,心中湧起一股悲壯與豪情,他站了起來,想這一生都不會再跪下了。精衛看著他們,狠狠地咬了咬牙。
藍色的火焰迅速將之吞滅。
一道黑影疾如閃電,直向共工身後撲來。
「精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相信后羿。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只是炎帝的女兒,你無權命令四大天神做任何違背天規的任何事。」共工毫不留情地厲喝道。
不,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人們還要去祭白帝呢?!
「我沒有騙人,我為什麼要騙人呢。」銀靈子低頭看著懷中的七弦琴,黯然說道,「我也沒有騙素女,我對她說人間將要發生巨大的災難。可是她一直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這一路上多虧了精衛,我們才躲過了天神的追殺,我才能見到夸父您!」后羿不等精衛開口便說,將自己和精衛認識的經過和一路的驚險一一訴出。hetubook.com.com
離洛隱忍著戰慄,將湘瑤緊緊護在身後。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對湘瑤公主的心情,第一次以巫師的身份入住宮城的那天起,保護公主,保護國民已成為他生命的全部,對於離洛來說,公主不僅僅是自己所愛的女孩,更是他此生惟一的信仰。
這就是你的兒子么,那雙眼睛,真像啊……
「不是也許有,是神界發生了真正的劫難。」銀靈子轉過身,淡淡地說道。
白帝陡然感到一股陰冷的冰寒迎面襲來,迅速侵入到了他的心肺,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后羿手握骨笛,平靜地注視著巨龜上的共工天神。
「既然你們不願歸順天界,我就只好執行天帝的神令。」共工說著,舉起了手中的玄武印。
他有一種錯覺,眼前的銀靈子忽然變了,變得令他難以琢磨,他彷彿融化在了天地之間,卻又偏偏在天地之中存在,容納一切,排斥一切,或可以說是任何東西都不會被他放入眼中。靈魂就像在另一個世間,孤絕冷漠地俯視眾生,仿若沉澱了千年的沉穩,遠非常人能及。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近乎淹沒在他透明的魂魄之中。
「那好,既然你記得天神的職責!就快讓開。讓我來消滅小邪魔!」共工說著,又舉起了手中的玄武印。
離洛面對他的質問,顫顫地退了一步,為什麼,難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人類信奉天神,天神守護人類,我們都是神的子民,難道不是這樣么?
精衛望著墨色的冰山,目光漸漸地變得深邃。
他望著依附素女魂魄的琴,眼裡透著絕望和痛苦。
「水神,你怎麼就不明白,天帝是不會容忍后羿存活的,他要斬草除根。」老鬼焦急地說道。
「不用再走了,這裏已是人類的地方。」銀靈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在有人的地方施法,魔力的影響會對你們小一些。」
銀靈子笑看著他:「生存為什麼一定要依賴別人,為什麼不能靠自己?」
「你們已親眼看到,天神內部已經發生了爭鬥。天神的爭鬥,必將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銀靈子的眼中閃過一絲哀痛。
「對,我就是太陽神炎帝的女兒。」精衛從容答道,隱住了心中的憎恨。
冥海之淵,極北之地,這裏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只有這永不消融的萬丈玄冰。
「聽說夸父的坐騎鯤鵬是神界飛得最快的神https://www.hetubook.com.com鳥,當年就是它從天帝的毒手下救走了夸父。」精衛高興地說道。
「共工,是水神共工!」老鬼驚駭地叫道。
「你以為天地間有誰能阻止這場劫難嗎?!」銀靈子冷笑一聲,「為什麼你又一定認為神魔必須撫平災難,保護人類呢?」
前方升起裊裊的炊煙,一座小小的村寨隱隱約約出現在眼前。
后羿和精衛坐在巨鳥寬厚的背上,驚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巨大的冰洞中綠霧繚繞,霧中晶瑩閃爍,似有無數星星在不停地移動。冰洞中間,立著一個冰台,冰台上放著一張透明的長弓和十隻黑色的羽箭。
夸父雙目微閉坐在冰台後面,他身穿黑袍,袍上綴滿閃光的寶石,如夜空中群星璀璨。
「白帝,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銀靈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白帝,眼中爆起一道藍色的火花。
「精衛,你不要被他的眼淚所矇騙,而忘了我們天神的職責。」共工肅然說道。
他頭一次渴望力量,憎恨自己的渺小。
只有精衛,只有她相信他不是邪魔。后羿心中一痛,又想起精衛的面容。
「怎麼?害怕了?看來你嘗過它的厲害啊!」白帝獰笑著逼向銀靈子。
「哈哈哈哈……我是一個……大邪魔……」銀靈子大笑起來,只是離洛卻看到了他笑里的悲。
黑影陡然慢了下來。原來那是一隻巨大的如鷹一樣的黑鳥,巨鳥的頭部似鷹,身體像魚,有兩隻龍爪一樣的巨足和一雙大雕般寬闊的雙翅。
水霧中突然響起尖銳的呼嘯聲。
共工深嘆了口氣:「你就是小邪魔?」
綠霧中不斷有星星落下來,落在長弓和羽箭上,化成一團團閃動著七彩光芒的液體,然後消融在長弓和羽箭之中。
河岸上的柳樹向天空伸出如矛如戈的枯枝,密密地望不見盡頭,樹旁的大道上空寂冷漠,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三三兩兩的烏鴉不時從遠處飛來,停留在枯枝上。
「天神們也許有什麼為難之事。」離洛疲憊地說著,看向銀靈子。
「既是如此,那就請你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吃掉。」白帝手一翻,拿出了藍靈珠。
「精衛。」后羿定定地看著精衛,眼中淚光閃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你一定不會丟下我的,就像我不能丟下你一樣……
精衛和后羿只覺勁風撲面而來,什麼也沒有看清,身子已騰空而起。
后hetubook•com•com
羿望著鬚髮皆白的老者,禁不住跪下了。
沒有人,沒有人天生就註定是什麼人,為什麼每個人都肯定他會是邪魔,他的人生難道不是由他自己決定的么?!
突然,冰洞傳來鯤鵬的鳴叫聲。
「原來你是要帶著素女躲避這場劫難……」離洛的目光也黯淡下來,隱忍的眉睫中刻著心痛。
「我銀靈子從不做此下流勾當!」銀靈子微微抬起手,傲然說道。
而那顆藍靈珠,隨著白帝的灰飛煙滅,也消失了。
「好了,我們走吧。順著這條大道,就會進入有人類的地方。到了那裡,我用我的魔力,讓你們回到有窮國去。」銀靈子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冰海,順著大道向前走去。
「你不是一直和風神在瑤池仙境嗎?怎麼和后羿碰到了一起?」夸父有些意外地問。
銀靈子慘淡地一笑:「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保護她,為什麼她不信我呢……」
冰山愈來愈高大,顏色卻愈來愈暗,最後竟成了一片純黑。
「后羿,你跟我一起去不周仙山神殿吧。我不想殺你,但我的身份也不容我就此放過你。你跟我一起去見天帝,我會向天帝求情,你現在魔力未成,也沒有傷害過人,天帝一定會寬恕你的。」共工勸道。
「哼!是一個討厭的小天神。」老鬼依然對精衛不相信,急不可耐地插了一句。
冰柱上出現一層白霧,白霧中現出火紅的炎谷,皮影一般的圖案在柱上鮮活,夸父的思緒回到千年前那慘烈的一戰。
「后羿,天帝是為了營救炎帝才將刑天殺死的。而你父親和誇魔妄想稱霸三界,聯手暗害炎帝,是神人共知的事情啊!」
「亮魔獸——」火團中的白帝發出凄厲的嚎叫聲,似乎來自地獄深處,「你等著我——」
「不會的,天神不會傷害人類的。你這個邪魔在騙人,我們不會相信你的。」湘瑤搖了搖頭,一臉的不相信。
「我這樣做只是為了素女,素女不想你們受到傷害,我不能讓素女的魂魄得不到安寧。」銀靈子搖了搖頭。
白帝陡然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道茫然。
夸父凝視著后羿,眼中也是淚光閃爍,他站了起來,伸手扶起后羿,朗朗道:「你要記著,你的父親是戰神,戰神是神界力量的象徵。他只能站著,哪怕是死,也只能站著去死。」
「你是邪魔,你怎麼會知道神界的事情?」
「老鬼,我理解你一心為主的忠心。m.hetubook.com.com但你不能公私不分,為了報一己私仇,讓后羿走上邪道。當年的戰神刑天正是走上了邪道,才鑄成了大錯,以至神界不寧,大地上邪魔重起,給人間帶去那麼多的災害。我勸后羿歸順天帝,就是想早日恢復天界的安寧,使大地上的人類不再受到傷害。」共工痛心地說道。
銀靈子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七弦琴,眼中帶著一絲晶瑩,喃喃說道:「素女,我不會讓你在人間的願望落空,我不會讓離洛受到傷害的。」
夸父聽著,目光一點一點地深邃下去,抬頭望著千年打造的冰弓玄箭,忽地揮起冰弓,指向一根冰柱。
黑色的冰山忽然裂開了一個大洞。
離洛扶著湘瑤跟在銀靈子的後面,心頭沉甸甸地,像是堵著什麼,格外難受。如果天神之間真的要發生戰鬥,那人類怎麼辦?浮雲慘淡,凝固在他的額端。
「不,銀靈子,你是一個真正的好魔,一個敢率性而為的大邪魔!」
「水神,后羿不是小邪魔!」精衛說著,望了一眼后羿。
「不,我不會向天帝低頭的。他不僅殺死了我的父親,還誣衊我的父親為邪魔。我要找他報仇,我要他還我父親的清白。」
黑影飛掠在冰山之間。
「精衛,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會護著小邪魔?」共工困惑地垂下了手中的玄武印。
共工急忙轉身,迎向黑影。但那黑影一旋之間,已從共工身邊掠過。
離洛盯著突如其來的白帝,將驚駭的湘瑤拉在了自己的身後。
玄武印上那條銀蛇口中吐出長長的信子,周身已泛起銀色的光暈。
他不明白,銀靈子卻是懂得的,所謂的神,只有在守護你的時候才是神,人們敬畏他,是因為他為你服務,當他遺棄你的時候,便什麼也不是了。魔界,天神,人類,這世上所有的生靈都是如此,他撫著長琴笑了:「這世上沒有誰必須保護誰,也沒有人能夠依靠誰,不過是自求多福罷了……好好保護你身邊那一個,已經足夠了……」
鯤鵬舞動雙翅,飛入洞中。
「你為什麼不用你的魔力來阻止這場將要發生的災難?這樣,素女也許就不會……」離洛問道。
此時,空中陡地降下一朵紅雲,落在後羿身邊:「水神,不要傷害后羿!他不是小邪魔!」
這時,一個兇惡的聲音突然響起:「不!我才是一個大邪魔,我是天地之間最強的大邪魔。」隨著聲音,一道藍光閃過,白帝顯出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