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不管是影視作品還是文學作品,最後的結局幾乎都沒有好的。」何妨聳聳肩,繼續補充道:「——我指的是嚴肅文學,那種過度yy的不算,漏洞太多了。」
何妨確實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像是在思考,秦廣林沒有著急,立在原地沒再牽著她往前走,只是靜靜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過往的一幕幕閃現在腦海中,何妨在終南磕得發紅的額頭,記錄儀里她拿著刀的單薄背影,初見時的展顏一笑……
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看電影,熒幕上的夏洛雖然經過藝術加工,不管錢還是權,隨隨便便都唾手可得,但現實里如果真出現這種人的話,獲得那種身份地位應該也沒多少難度。
「又沒人像你這樣過,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嚴肅文學的悲劇只是為了深刻,也不靠譜。為什麼不試試呢?」
三千多米高的山崖邊上,夜風漸盛,在盛夏也給人一絲涼意,何妨聲音越來越小,秦廣林雙臂環著她緊了緊。
「……」
「嗯……好像是。」
「呃……」
「有句話叫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一個人把該做的都做完了,還想要更進一步的話,就只能選擇向神佛祈求,哪怕只能增加那麼一丁點成功的可能性,也不能把它放和*圖*書過,必須盡善盡美。」
這一年的季夏,群星璀璨,月色如銀。秦廣林與何妨挽在一起,站在金頂中央的巨大神像腳下,微風從身邊拂過,鑽到遠處的崖邊山間,彷彿耳邊的嘆息。
「別插旗。」
「把該做的都做完了,該努力的都努力了,然後再來求神拜佛,向虛無縹緲的神靈祈願。」
如果換作自己,知道未來的一切,會甘心陪在她身邊過普普通通的煙火氣日子嗎?
「嗯。」何妨沒再拒絕,看了看遠方閃著霓虹燈的酒店,伸手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卻又重新靠到秦廣林身上。
「嗯,剛剛好。」
「平淡的小日子,我還天天那啥你。」秦廣林故作輕鬆地道。
從下午坐到現在,秦廣林也感覺腿腳有些發麻,站起來跺跺腳,彎腰把何妨攙起來,回頭望望黑漆漆的崖邊外空,一絲微妙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這個想法不可遏制地從心底里冒出來。
他沒把話說完,相信何妨能明白他的意思。
了解一切的秦廣林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秦廣林牽著何妨走幾步,開口又閉上,思量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迎著何妨疑惑的眼神,他沉吟一下,道:「為什麼感覺你……平平無奇?」
「我敢試嗎?」
何妨輕聲開和_圖_書口。
秦廣林卡殼,然後伸出手指隨便對著遠處比劃一下,「你看那些不管影視還是文學作品里,像你這樣的,哪個都得干出一番大事業。」
是啊,如果放在普通人來說,何妨算是人生贏家,做著喜歡的工作,還能寫小說賺稿費,輕輕鬆鬆,還有他這個算得上優秀的老公。
——而且我最大的優勢就是知道一切,如果現在把事情擾亂,我所有的優勢都沒了,變得和你一樣了……現在理解了嗎?」
「彌補遺憾,人生所有的事,如果能重來一遍,一定能做得更好——幾乎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假如這是一部電影,你知道主角最後會死,但你有一次掌握進度條改變劇情的機會。」
自己真的值得嗎?
追尋了這麼久的答案,竟然是這個。
「我拉你。」
那絲古怪的矛盾感終於被他找出來。
但對於時空旅者來說,她活得太過平常了。
山巔的風兒撩動何妨髮絲,秦廣林幫她整理一下,坐在地上攬著她,轉頭看向中央的巨大佛像,靜靜待了一會兒,感受到何妨往自己懷裡縮了縮身子,估摸著她被風吹得有些冷,再次提議道:「回去吧。」
「哪怕有一丁點可能,我也不會去試。」何妨側頭對著他翹起嘴角,「我知道幸福和-圖-書
是什麼樣子,所以只要小心翼翼地,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能得到一切,為什麼要賭幾率?
「那就少點。」何妨撇了撇嘴,抬頭看一眼夜空,道:「……你知道關於時空穿梭這件事,它永恆的主題是什麼嗎?」
秦廣林點頭,隨後嘆息,「可是……我寧願是我,你承受的太多了。」
她沉吟著,像是在想自己的比喻合不合適,「……你是選擇在電影開始時擾亂劇情,讓劇情完全崩壞從此失控——
話沒說完,就被秦廣林捂住嘴。
輕柔的話語回蕩在心間,秦廣林一切都明白了。
星光下,何妨仰起臉,剛剛哭過的眼眶還帶著一絲不自然的紅腫,嗓音不似平時那樣清潤,帶著點點沙啞。
他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我們會一起努力的。」秦廣林移開手,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認真道:「我一百歲,你九十八歲,剛剛好。」
「對啊。」
對細節把控得越穩,越容易達成目標,除了對蝴蝶效應的擔心,還有她這一心求穩的想法,兩者混合,最終促成了現在的局面。
兩人踏著月光走在峨眉金頂,漫天星光璀璨,如同倒扣的琉璃玉碗閃爍著點點光輝,何妨放慢步子,牽著他的手搖了搖,問道:「哪一半?」
秦廣林點頭,表示自己hetubook.com.com
理解了。
他不怪何妨。
現在兩個人在這裏交談,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明白她為什麼會晚上睡不著了,也明白吃那些葯的原因。
夜色越來越深。
「現在結果是好的,不是嗎?」何妨問,「一切都在向著……」
「我應該是個藝術家的。」秦廣林嘆息,「你也一直想把我往藝術家的道路上掰正,才老攛掇我辭職——話說回來,這應該是蝴蝶效應吧?」
「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你。」
「是啊,真好。」
「精準打擊。」
「你說,我會後悔嗎?」
「為什麼……」
「擾亂的劇情無法被掌控。」
「坐久了,起不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秦廣林想不出來。
「只要有可能增加一絲希望,都不能隨意放過,不是嗎?」
他不敢想象,如果把自己放在那個位置會怎麼樣。
事關自己的性命和兩人的幸福,他得知道何妨的想法和計劃。
再過十年,她這個世界上最大的bug,就會在無聲無息中消失,掀不起一點波瀾。
「藝不藝術家不重要,我們現在這樣很好,只是——一切都按原來的走,我不是很可能……」
「蝴蝶效應嗎?」
秦廣林不得不承認,這件事最大的好處,就是把自己做錯的事,通通重來一遍。
一想到何妨離開,自己一和圖書
個人帶著女兒的畫面,他心裏就有點抽痛。
「後悔嗎?」
先知意味著什麼,何妨不會不懂,卻依然選擇陪他住在南飛路的出租房裡,被蟑螂嚇得大叫。
「再坐一會兒。」
對於何妨的執拗,他終於有了完全的認識,不小心被風迷了眼,用力眨巴幾下眼睛,狠狠地把她抱進懷裡。
何妨想了想,反問道:「什麼樣就不平平無奇了?」
何妨跟著秦廣林的腳步慢慢往前走著,攬著他堅實的臂膀,歪頭看他,問道:「不是嗎?」
何妨愣了愣,一時沒明白他在說什麼,下意識問:「後悔什麼?」
再來一次,一定更加完美。
何妨抽抽鼻子,從秦廣林懷裡抬起頭來,朝他擠出一抹微笑,「現在我們可以重新來過,真好。」
輕輕的兩句話,讓秦廣林頓在原地。
「那些年我過得非常幸福,你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遺憾,除了你自己本身。」
秦廣林腳步驀地頓了一下。
「回去吧。」
女兒再生出來就是了。
敢試嗎?
往後幾十年,怎麼熬?
還是把進度條拉到最後一刻,卡在主角遇到危險時救下他?」
拿手輕輕撫著何妨的背,秦廣林沒有出聲,任由她宣洩情緒。
「理解了一半。」秦廣林點頭,牽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沒錯。」
「嗯……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