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雄信，這邊！」徐世勣催促，「別戀戰，趕緊去支援主公！」
如果真的是秦王李世民，他若之後不爽，好像反叛有點難。希望李世民能讓他留在江淮，天高皇帝遠，他不爽才好叛。
但張善安明白這一點，也不會放過襲擊竇建德大軍的機會。
張善安很狡猾，他只帶兵在城門處砍殺，隨時準備撤回城中。如果竇建德的兵卒跑遠了他也不追，只是讓人射箭。
竇建德明明勝券在握，卻連指揮軍隊都無法做到，顯然遭遇了另一支奇兵的襲擊。
「張將軍，那旗幟上好像寫的是秦王李世民啊。」張善安身邊一個識字的將領傻眼道。
先衝過去再說吧！
秦瓊和程知節已經和竇建德麾下將領纏鬥。他們自詡天下難得猛將，居然斗將斗得勢均力敵。
張善安看到了竇建德的敗象也不敢追擊，徐世勣和單雄信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他們等了一會兒，沒見到李世民帶著玄甲兵從側翼衝出來。
下屬們紛紛點頭。
他們的人數遠遠不如竇建德大軍，但指揮中心癱瘓，前翼又已經被擊潰的竇建德大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張善安又已經幫李世民把竇建德的前翼給擊潰，徐世勣和單雄信帶著兵卒去戳竇建德的后翼，后翼的將領又在李世民率領玄甲兵沖陣的時候，被他和秦瓊率先陣斬，早就沒有人指揮，當然一觸即潰。
主公跑哪去了？怎麼還沒看到？
主公都判斷失誤了，我都快死在亂軍中了，還暖什麼暖！身體都要涼了！
李世民把弓箭放下，留著點箭，將手中兵器換做了長|槍；他身後的玄甲兵則收了長兵，開始用起了弓箭。
程知節還在傻乎乎地揮舞武器，發覺身邊兵卒都在用弓箭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才拿起弓箭。
齊魯義軍將領往後瞥了一眼，趕緊加快了速度。
心眼有時候很大，但有時候比針尖還小的某秦王，記住了這個小將的長相。
張善安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雖說之前遞降書是真的想投降，但看到竇建德的軍隊因不明原因混亂，他就要趁火打劫了。
騎兵要麼貼臉射擊然後後撤，反覆擠壓敵方兵卒陣型， 或者繞圈削皮， 算是前一種騎兵用法的進階版；要麼從側翼衝擊，斜著衝進衝出，撕裂敵軍陣型。
徐世勣等人忙跟上：「投降不殺！」
www.hetubook.com.com秦瓊和程知節的衝鋒壓力減輕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有玄甲兵的箭雨壓制。
劉黑闥興奮地對李世民道：「主公！那個穿著銹跡斑斑鐵甲的人是竇建德！末將去把他擒來！」
一個小將罵道：「我才不會投降大隋狗皇帝的走狗！」
徐世傑和單雄信揮舞著兵器左刺右砍，前往接應李世民。
可這時候程知節再在心裏崩潰吶喊，也只能咬緊牙關沉默地跟著李世民往死地里沖。
指揮中央又面臨玄甲兵突襲，無法及時下令反擊。
劉黑闥帶著幾個齊魯義軍中的同袍將領朝竇建德襲來時，竇建德也認出了劉黑闥在頭盔下的那張臉，頓時臉色大變。
他有自知之明，這支奇兵肯定不是自己的援軍，而是想趁著他和竇建德兩敗俱傷，兩頭吃。
張善安揉了揉眼睛，努力瞪著遠方的旗幟，然後想起自己不識字。
「竇建德肯定會戰敗，等戰敗后，我們就投降打敗竇建德的人。」張善安對下屬道，「反正都是投降，降給誰不是降？降給比竇建德更強的人不是更好？」
他們連忙也跟著喊，並暗自警惕劉黑闥。
雖然他們沒有經歷過，但聽玄甲兵同袍抱怨過很多次。
竇建德軍隊的前翼亂了起來。
竇建德怒斥道：「劉黑闥！我曾經有恩於你！你為何恩將仇報！」
李世民立刻直起身體， 憑藉高頭大馬所帶來的視野，只瞟了亂鬨哄的軍陣一眼，就發現了這個雖然沒有立起任何旗幟， 但防守最嚴密的地方。
與此同時，已經準備開城門的張善安，看到城外竇建德的大軍不知為何變得混亂，趕緊出城門，朝著城門附近的竇建德大軍砍殺一波。
程知節看到了劉黑闥的眼神，臉色一沉。
之前將領可以無視誤傷兵卒，強令弓箭手射箭。但現在玄甲兵已經衝到竇建德面前，他們若是誤傷，誤傷的就是高層將領和謀士，頓時不敢下令。
主公來搶人頭了！
他們環繞著玄甲兵，如果射箭，只要箭沒落在玄甲兵的身上，就一定會落在自己的同袍身上。
這裏再次強調一下騎兵用法。
竇建德的大軍軍陣已經完全亂掉，潰兵抱頭鼠竄。徐世勣等人又沒打算全殲這支敵軍，任由他們四散逃跑。沒有人阻攔，竇建德的大軍就潰散得更加迅猛了。
徐m•heｔubｏok•ｃom•cｏm世勣一邊沉默殺敵，一邊仰頭去尋找玄甲兵的所在處。
還好秦瓊和程知節的聲音夠大，讓徐世勣終於找到了他們的所在。
他把長|槍收好，重新拿出強弓，為程知節和秦瓊掠陣。
這時候大部分兵卒如果沒得到將領的命令，就像是無頭蒼蠅。他們自己是沒有任何自主作戰能力的。
只要出現一個潰兵，就有一窩原本有一戰之力的兵卒跟著跑。
「嗯？啊？！竇建德！」程知節正在挽弓時，瞪大眼睛道，「主公，前面穿金甲的是竇建德！」
張善安這時很冷靜，沒有看到竇建德大軍前翼陣型潰散就衝出去擴大戰果。
現在已經出了氣，他就謹慎地留在原地不敢動作，免得被那支不知名奇兵誤傷。
隨意翻閱關於弓箭手選拔的史料記載，就能看見「拉弓的強度」和「射箭的精準度」是選拔的鐵要求。
他們在李世民衝進敵陣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帶領步卒衝鋒的準備。
然後他唾棄自己心中的這一暖。
玄甲兵不僅人人射箭準頭都不錯，又一直保持著較為緊湊的陣型，他們斜著射擊，偶爾脫手也不怕誤傷同袍。
后翼當是秦王李世民的大軍襲擊。李世民居然把主力帶來了？
劉黑闥一邊彎弓射箭一邊道：「我生擒你，才叫向你報恩！如今天下已經盡歸我主公秦王之手，竇公你何苦頑抗？現在投降，我定以命保你周全！」
劉黑闥見主公如此信任他，給了正在與蘇定方纏鬥的程知節一個得意的眼神，拍馬朝著竇建德沖了過去。
李世民居然在衝鋒途中還能看到程知節在做什麼，轉頭笑道：「你按照你自己的節奏打，不必跟隨玄甲兵的節奏。你和秦叔寶一樣，都是可以自由發揮的猛將。」
他大聲喊道：「我主公是『義薄雲天』李世民，其兄弟是『德重恩弘』李玄霸！『義薄雲天』和『德重恩弘』對百姓極好！現在投降，主公絕對不會殺你們！」
已經收了一會兒力氣，只幫李世民防禦正面射來的箭雨的秦瓊重新換了一柄馬槊，拍馬加速。
弓箭手射箭可不是影視劇中那樣閉著眼睛拋射。拋射的箭根本沒有穿甲力，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箭。
徐世勣和單雄信正在猶豫是按照李世民的吩咐繼續等待，還是趕緊去救援主公時，剛才還算穩固的竇m•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om建德大軍軍陣就像是吹破的水泡一樣，「嘩」地一下猛地炸開。
李世民大笑道：「我就知道這裡有大魚！可惡，我都穿的是銀甲，他憑什麼穿金甲，秦叔寶，揍他！」
「竇公！」
劉黑闥腦袋十分靈活，性情狡詐，知道主公和晉王殿下在民間名聲極好。
於是李世民就帶著玄甲兵沖了過去。
雖然他第一時間習慣性地射中敵軍帥旗， 但當他看到帥旗被射中時帥旗附近兵卒的反應， 就知道主將不在帥旗那裡。
程知節來自瓦崗寨義軍，劉黑闥來自齊魯義軍。兩支義軍現在雖然都歸於李世民麾下，但將領彼此間難免心中暗暗競爭。
他們就是一群真正的賊，腦子中沒想過什麼未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打不過就降，降了不爽再叛，叛了打不過再降。賊都是這樣，臉面品行操守什麼的不存在。所以他們對投降那支不知名……
因為騎兵就不是這麼用的啊！
竇建德頭皮發麻的時候， 程知節的頭皮也在發麻。
前翼應該是遭遇了張善安的偷襲……張善安果然是詐降！
玄甲兵立刻幫主公擴散消息：「投降不殺！」
主公這是被竇建德大軍纏住了？
他趁著秦瓊和程知節被自家妻兄曹旦與小將蘇定方纏住，命令周圍將士保護自己突圍。
馬匹的衝擊力雖然強，但馬會累會疼， 即使對方兵卒沒有帶甲，撞飛幾個人後馬匹速度也會放緩， 然後被步卒纏上，失去機動力。
單雄信嘀咕：「平時無事就直呼姓名，只有啰嗦的時候才會叫兄長。」
因為隔得太遠，識字的將領有些不確定：「有點像，太模糊，看不清。」
徐世勣和單雄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瞬間抓住戰機，帶領步卒朝著潰散的竇建德大軍沖了過去。
竇建德大軍的前翼抵擋了一陣子，兵陣中的旗手回頭瞅了許多眼，都沒看到將領指揮的令旗，心頭一慌亂，手中的陣旗也不知道怎麼揮舞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見才心喜：「是個好漢子！你們已經潰敗，何不投降於我？」
在李世民眼中， 雖不能肯定竇建德的所在處，但軍中哪裡有重要人物，還挺明顯的。他甚至沒有意識到竇建德在故弄玄虛。
失去機動力的騎兵陷入兵陣，就是案板上的肉。
自己沒有及時在大軍遭遇突襲的時候https://www.hetubook.com.com穩住軍隊，已然落入頹勢，現在只能逃跑。
但怎麼衝到一半， 李世民就往敵軍中間衝去了。
徐世勣懶得理睬單雄信。他直呼單雄信的姓名，不是因為單雄信家中無文人，所以沒給單雄信取字嗎？
李世民最初帶兵衝鋒的方向還很正常， 是普通的側翼衝擊。
這時徐世勣和單雄信帶著其他有馬騎的將領沖了過來，步卒方陣緊隨其後，緩解了玄甲兵的壓力，也攔住了竇建德突圍的去路。
單雄信開心地大笑：「主公究竟是做了什麼？竇建德的軍隊怎麼軟得和枯草團似的！別跑！乃父單雄信來也！」
已經在衝鋒途中，誰也不能貿然離開隊伍，也不敢出聲質疑，降低士氣。
他居然跳下戰馬，沖入竇建德親兵的護衛圈中，將快要落馬的竇建德一把拉到地上，死死壓住。
他轉頭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他身後的齊魯義軍將領高喝：「『義薄雲天』！『德重恩弘』！投降不殺！」
李世民也知道。
竇建德是個良將，他在馬背上掃視一眼，就知道自己確實已經潰敗。
雖然程知節和秦瓊沒有配合過，但他們打過那麼多場仗，沒配合過也知道怎麼在騎馬衝鋒的時候不干涉到對方。
在劉黑闥喊出「義薄雲天」和「德重恩弘」的名號后，還在遲疑的竇建德麾下兵卒紛紛丟下武器投降。
在他走神之時，劉黑闥一箭射中了他胯|下馬頭。駿馬一聲慘叫，往旁邊栽倒。
這「投降不殺」四個字一喊出來，馬上就有兵卒丟棄武器跪地投降，動作十分利落。
他之前絕對沒看錯！肯定是竇建德準備逃走的時候換盔甲了！可惡啊！這個小將怎麼這麼能打！給你祖宗我滾走！不要攔你祖宗！
你問他為何還沒見到李世民，就想著要叛了？因為他十七歲就當了強盜，腦子裡除了當強盜就沒想過其他事。
他們大多不識字，不知道李世民旗幟上寫的是什麼。但「義薄雲天」和「德重恩弘」的名號，在他們還沒當賊的時候，就早有耳聞。李世民的信譽很好，他們沒有故意吃人為樂，投降李世民就不會被殺。
張善安眉頭擰起來。
但竇建德軍中的弓箭手就不一樣了。
這個人腦子如此靈活，是個勁敵！
他脾氣很不好，竇建德打了他那麼久，他一肚子氣，先找回來場子再說。
無論是悍勇的步卒m.hetubook.com.com還是騎馬的猛將，李世民的箭一脫手，就有一個人倒地，沒有一支箭落空。
瓦崗寨將領：「？？？」還能這樣？
李世民眯眼。
李世民疑惑：「嗯？程義貞說穿金甲的是竇建德啊……罷了，可能換衣服了。去吧！」
這就像是後世作戰指揮中心被無線電干擾，指令不能傳達到前線，如果前線隊伍沒有自主作戰能力，哪怕留有戰鬥能力，也會以保命為先，一擊即潰。竇建德大軍的前翼因為指揮中心被李世民的騎兵纏住，明明還有一戰之力，陣型也潰散了。
竇建德見自己身邊的將領也遲疑了，頓時臉色煞白。
劉黑闥在李世民疑惑自己指出的竇建德，與程知節指出的竇建德不是同一人時，正想開口解釋自己和竇建德是年少友人，自己認人絕對比程知節准。沒想到李世民只疑惑了一下，立刻就相信了自己，命令自己出擊。
「我也去！」程知節可不能讓秦瓊專美於前，「秦兄，我來助你！」
李世民在後面起鬨：「對！竇建德！你現在投降！我絕不殺你！都聽著！投降不殺！」
別啊主公！我們就這麼點人， 往敵軍中間沖， 不就被敵軍團團包圍了嗎！這別說撕裂敵軍，我們連衝出去都難了！
直接衝到敵軍堆里那不叫衝鋒，叫送死。
休息夠了的李世民一邊嘟囔自己和弟弟的諢號早就更新換代，「戰無不勝」「算無遺策」比「義薄雲天」「德重恩弘」更帥氣，一邊手持長|槍跟上了劉黑闥等人。
許多被分散在潰軍中的將領也調轉馬頭，下馬投降。
即使程知節覺得李世民判斷失誤，聽到李世民這句話也不由心頭一暖。
李世民麾下其他兵卒雖然不知道「投降不殺」是自家主公喊的，也知道自家主公快贏了，這話只可能是主公在說，便也一邊殺敵一邊高喊。
竇建德雖然個人武力也很勇猛，但很清楚自己現在不能逞一時之勇。
前來支援的將領中，有一人為齊魯義軍首領之一郝孝德麾下偏將，名為劉黑闥，正好與竇建德是年少友人。他一眼就瞅到了縮在將領堆里，假裝自己只是個普通將領的竇建德。
將領混斗戛然而止。
他心中倒是疑惑了一瞬，為何這一處防守最嚴密的地方沒看到騎馬的將領。但無所謂，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主公！」
劉黑闥暴喝：「竇公！不要執迷不悟！速速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