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堡距離吳成所在的屯村並不遠,吳成和毛孩一路聊天說地,趕到屯堡之時天已大亮,看門的小卒知道兩人是新百戶的親信,賠著笑把他們放進了堡中。
岳拱嘿嘿一笑,回道:「簡單啊,上戰場領頭的喊一聲『跟我沖』,大夥就一窩蜂衝上去,領頭的死了或者逃了,咱們也趕緊跑,咱們衛軍大多都是這般打仗的,別說咱們了,邊軍裡頭除了那些打老了仗的家丁精銳,大多也是這副德行,不過邊軍裝備比咱們好,能用戰車結陣,把步卒給框起來,有戰車作為依託,步卒也不會亂跑了。」
岳拱眯著眼笑著,點了點頭:「聽老綿說,你爹給你留了本兵書,這是準備親自上手試試了?也行,那就擂鼓整軍,你也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苗子,挑到你的小旗里去。」
但自己到哪去弄一堆戰車來?又哪裡出得起養車營的錢糧?戚繼光改良的車營,邊軍的總兵大將能用,自家一個小小的百戶所,根https://m.hetubook•com•com本沒法去施行。
「左右都分不清楚啊……」吳成實在是吐槽無能,捂著臉不忍直視,而這時校場里的青壯們好不容易在小旗官的鞭子幫助下找到了方向,稀稀拉拉地走了起來,還沒到十步,原本還算有個模樣的軍陣便亂成一團,所有人都亂鬨哄地往前涌著。
微微嘆了口氣,看向亂糟糟的校場,吳成臉上一陣扭曲,大明的基層軍卒連軍鼓軍令都不懂,打起仗來只會一窩蜂地沖、一窩蜂地逃,空有百萬之軍,大多數連做炮灰的水平都沒有,難怪從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大明面對東虜連一場會戰都沒勝過。
吳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見岳拱立在屯堡的西門城門垛口上,露著半個身子俯瞰堡內,伸著手指點著人。
「車營!」吳成立馬就想起了戚繼光在兵書中記錄的車營,所謂的車營,實際上就是戚繼光根據明軍步卒素質低下、缺乏訓m•hetubook•com.com練的特點,以戰車當作城牆形成防禦陣地,給軍卒掩護和依託、能夠充分發揮明軍的火器優勢,讓他們不會丟在野地裏面對敵軍衝擊直接就崩潰了。
岳拱卻擺了擺手,呵呵笑著解釋道:「沒什麼大事,都是百戶所里的旗兵、屯兵和一些余丁、流民,咱們新官上任,百戶所里的旗軍總得點校操練一次,我先來看看情況,有缺額的便讓屯兵、余丁和流民補上,你們旗的情況我清楚,所以沒通知你們一起來,免得你們還要跑一趟,等綿百戶回來后你們再一起來操練訓誡便是。」
「沒當過兵,不知道鼓聲是什麼意思……」岳拱尷尬地解釋了一句,問道:「吳兄弟,你想看他們操練些什麼?」
「媽呀,這得有千把人吧?趕集呢?」毛孩訝異地說道,左看右看,忽然抬手遙遙一指:「成哥,看,岳總旗在那!」
吳成看到之前那波混亂的情況,心裏已經有一絲不好的預www.hetubook•com•com感,皺著眉說道:「岳總旗,既然大多都是沒當過兵的青壯,別太難了,讓他們向左轉,走上三十步吧。」
屯堡中卻熱鬧得如同過年一般,滿滿當當全是人,吳成放眼望去,都是些青壯,不少人扛著木槍、提著腰刀盾牌,一堆又一堆地圍著說話,嘰嘰喳喳的喧鬧不停。
吳成眼前一亮,說道:「既然百戶所里能戰的青壯都在這裏,為何今日不幹脆先操練一番呢?也好看看咱們這個百戶所的成色。」
如此簡單的指令,這些青壯執行起來卻困難重重,吳成親眼看著好一些青壯乃至旗軍聽到指令,頭也不回地轉向右邊就開始邁步向前走,直到被小旗幾鞭抽在身上,趕回了軍陣里。
三通鼓罷,校場之中依然是亂成一團,岳拱面上有些掛不住,摸著鼻子語氣慍怒地喝令身旁的小旗官去維持秩序,小旗官提著鞭子凶神惡煞地衝進校場,拳打腳踢了好一陣才讓一眾青壯把隊列好。
「到屯堡看看和-圖-書
,準備讓毛孩和何老頭一起去武鄉縣城裡買些東西……」乾咳一聲,吳成回了一句,瞥了眼堡中的青壯,問道:「岳總旗,怎麼堡里多了這麼多青壯?這是要辦什麼大事?」
「靠著這幫衛軍,怕是連張家的家丁都打不過……」吳成摸著下巴,眉間皺成一團:「不行,軍中得來一輪掃盲!」
吳成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他知道綿正宇把自己賣給岳拱當女婿,自己未來的老丈人還一口一個兄弟喊著,也不知道以後叫習慣了還改不改得了口。
綿正宇當了百戶,自然得挑些親信頂了百戶所的基層軍官的位子,岳拱當了總旗,吳成也領了個小旗的官職,這次綿正宇去沁州拜會千戶大人,也是為了給他們敲定官位。
沉悶的戰鼓咚咚咚地敲了起來,不一會兒鼓聲便傳遍了整個屯堡,旗軍和屯兵熟悉戰鼓的聲響,趕忙跑向校場列隊,而那些流民和余丁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到越來越急促的鼓聲,有人傻乎乎地愣在原地和*圖*書,有人跟在同村的旗軍和屯兵屁股後邊亂跑,有人一臉迷茫地亂走亂竄,攪得校場裡頭一片混亂。
吳成趕忙和毛孩一起擠上城樓,正見岳拱點完人頭轉過身來,與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何老頭交代些什麼,吳成趕忙湊了上去,岳拱瞥到二人,頓時一喜,迎了上來:「吳兄弟,你沒和綿百戶去沁州?怎的跑到屯堡來了?」
「都是一些平頭百姓,這些旗軍也大多是剛選上來的,還沒來得及教他們軍鼓旗號……」岳拱聳了聳肩:「其實教了也是白教,咱們這些衛軍大多不識字,你看,不少人左右都分不清楚,哪裡記得那麼多複雜的軍鼓旗號?上了戰場傳令都靠吼,全看領頭的怎麼行動。」
岳拱點點頭,手中令旗朝左邊一揮,戰鼓也隨之敲響,但這次連大多旗軍和屯兵都搞不清該做些什麼,迷惑的面面相覷,氣得岳拱和幾名小旗官嘶啞著嗓子大吼:「朝左走!朝左走!走三十步!」
吳成有些疑惑,問道:「岳總旗,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