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去，只要拖下去，武鄉賊的存糧也會有耗盡的一天，他們也會被拖疲拖垮，此戰，自己依然能勝！

緩緩喘了口氣，揉了揉布滿血絲、紅腫發脹的雙眼，正要回堂中繼續處理公務，忽然一名親兵闖入縣衙，興高采烈地給宋統殷送上一份情報：「巡撫大人，潞安糧隊來報，糧隊已入武鄉境內，正在縣境邊沿紮營據守，護糧的千戶快馬來信，說其糧車眾多、護丁不足，擔憂遭到武鄉賊大舉襲擊，故暫停縣境邊沿，請求巡撫派大軍接應支援。」

不少百姓半夜被官軍粗暴地趕出家門和武鄉城，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武鄉義軍一時也調撥不了大量的棉被棉衣，只能在山谷中先支起帳篷和營火，讓這些百姓們避風取暖。

「有官軍的探子混在百姓中，咱們找了七八個，應該還有人沒抓出來！」綿正宇來到吳成身邊，幽幽一嘆：「宋統殷把城內的百姓當包袱，全都甩給了咱m.hetubook.com.com們。」

「他們把百姓當包袱甩了，百姓們自然會把他們當垃圾扔了！」吳成看著遠處通紅的天空微微一笑：「宋統殷急了，強行驅趕良善百姓離城，這事必然會被朝廷言官拿來做文章，宋統殷打這一仗本就是為了穩住自己的位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往言官手裡塞把柄的。」

「再讓宋統殷在城裡待上幾天，多派些人手去查探平陽府和潞安府的糧隊位置，大軍要隨時做好準備長途奔襲！」吳成看向那片血紅的天空，握了握拳：「宋統殷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兩支糧隊的上面，必然要派重兵前去護糧，這一次，咱們要從正面徹底擊垮護糧的大軍，徹底斷絕宋統殷和武鄉城官軍的希望！」

更何況還有曹文詔這個變數，宋統殷若能穩守武鄉數月，曹文詔再磨蹭也能擊潰王嘉胤率領的農民軍了，只要曹文詔率軍南下，武鄉賊便真的只能棄武鄉而走了！

潞安府卻不同，潞和圖書安府這幾年相對比較安全，受災害也較輕，能徵募的糧草自然也更多，這支糧隊是宋統殷的救命稻草，自然不能有一點閃失：

有不少軍卒受不了這種折磨，到了深夜便翻越城牆悄悄逃去沁州城，藏在城外的武鄉賊一開始還會攻擊這些逃跑的官軍，後來似乎是收到了指示，放任他們安安全全逃到沁州城，將武鄉城內的窘境十倍百倍地宣揚出去，連帶著沁州城也弄得人心惶惶，甚至「武鄉賊已捕獲宋巡撫」的謠言愈傳愈烈。

宋統殷心中一喜，接過書信仔細看了起來，平陽府在去年和今年經歷了農民軍和官軍的輪番大戰，能徵募的糧食基本上都徵得差不多了，能逃的百姓也逃得差不多了，從平陽府到武鄉的路上又被流寇肆虐過一陣，千百里的無人區，到處都是武鄉賊潛藏的危險地帶，平陽府能征多少糧？能不能安全運到武鄉，宋統殷心裏其實是沒有抱太多希望的。

「又下雪了……」宋統殷獃獃地立在縣和*圖*書衙台階上，對城內不時傳來的爆炸聲充耳不聞，伸手去抓空中飄揚的雪花。

「宋統殷如今做出這等惡事來，其實是心裏已經隱隱覺察此戰他有可能要戰敗了，兩害相權從其輕，戰爭的結果比城內的百姓更重要，所以他不得不行此惡招。」

城內的襲擊和騷擾依舊沒有停歇，雖然頻率比之前下降了不少，但每當官軍以為能鬆口氣的時候，就會有突然響起的爆炸聲和不知何處飛來的火箭提醒他們城內還潛伏著不少武鄉賊。

「綿老叔說得沒錯！」吳成微笑著點點頭：「宋統殷是個有能力的，但他受到朝廷黨爭的牽連，不能專心一致，而咱們則上下一心、團結一致，故而此戰必勝、大事可期！」

軍中的士氣跌落得非常厲害，從進入武鄉之後，官軍的將士們一場正經戰鬥都沒打過，日日夜夜提心弔膽，還得挨餓受凍，每日還眼睜睜地看著身邊那些在武鄉賊的襲擾中受傷的同袍因缺乏適當的照料而傷口感染、在痛苦中ｗww•hｅｔu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呻|吟著死去，官軍的將士們又怎麼可能不兔死狐悲？

武鄉義軍的醫官醫士正在給這些被驅離武鄉城的老百姓進行著基本的身體檢查，谷中支起了幾口大鍋熬煮著菜粥，提著棍棒的輔軍和村兵往來巡查、維持秩序，讓百姓們有序排隊領粥，軍中的教導則領著戰兵在人海中往來穿梭，統計人員情況、排查姦細、發放物資和藥物。

「速去請虎參將，本官要讓他當一回糧官，親自去護糧！」

「但他依舊捨不得武鄉城！」綿正宇冷笑一聲，扶著腰間雁翎刀笑道：「打仗不想著怎麼贏，總想些七七八八的事，如何能勝？宋統殷打此仗從一開始目的就不純，所以他的敗局，也就註定了。」

這些潛伏的武鄉賊失去了百姓的掩護，便紛紛躲在地道和地窖之中，他們再沒有發起大規模的襲擾，但零敲碎打卻時刻不少，讓城內的官軍軍卒不堪其擾、不得安生。

山谷之中黑壓壓一片都是如螞蟻一般的男女老幼，他們或坐或站，將整片和*圖*書山谷填得滿滿當當、擁擠不堪，有不少老人和婦女在低聲啜泣著，哭聲不絕於耳。

不少人悄悄都在咒罵宋統殷，他們這些大頭兵自然不會去考慮朝中亂七八糟的局勢，人人都想退回沁州就糧休整，就算半路遇到武鄉賊的阻截，總好過在此坐困孤城，戰場上酣暢淋漓地戰死，總好過時時刻刻擔心著被潛伏的武鄉賊取走性命。

宋統殷也知道城內官軍的士氣每況愈下，但大軍損兵折將無功而返、致使武鄉再陷、糊弄朝廷的罪名他擔不起，只能一心堅持，只要潞安府和平陽府的糧草抵達，他就能在武鄉城內堅持數月，自己困難，武鄉賊還有數萬百姓要管，不可能一直躲在山裡不出來，太行山雖大，但卻不可能養活這數萬百姓和武鄉賊。

官軍將城內百姓統統驅走已經有三四天的時間了，但城內的情況卻一點也不見好，沁州的糧隊依舊只能在重兵護衛下才零零散散送些糧食過來，城外的山林如同一隻恐怖的巨獸，吞噬著所有前去砍柴的官軍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