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7章 混亂

「武鄉義軍軍陣亂了,混戰起來,豈是曹賊對手?」孫可望扯著張獻忠的衣襟:「義父,此戰敗局已定,咱們沒必要在此陪葬,快逃吧!」
「武鄉義軍,竟然還敢跟曹賊交戰!」身旁一名青年將佐驚呼一聲,乃是張獻忠的義子孫可望:「義父,武鄉義軍是瘋了嗎?他們火器犀利,但底蘊太差,若論搏殺混戰,他們連諸部都不如,如今諸部皆潰,他們卻與曹賊堂堂而戰,這不是要白白把命送在這?」
張獻忠的目光在戰場上搜尋了一會兒,發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他對這個叫毛孩的少年印象很深,曾經還動過招攬他的心思,這是個機靈聰慧的人,聽說家中還有一個瞎了眼的老母,故而平日里都是小心謹慎的,遇到危險就跑。
官軍面對武鄉義軍密集的火銃齊射和嚴整的軍陣無計可施,可如今烏陷入了混戰之中,論貼身搏戰,武鄉義軍的戰士又豈是從小訓練刀槍的家丁精銳對手?hetubook.com.com軍陣頓時被攪得一團亂,堂堂陣戰,成了刀對刀、槍對槍、面對面的捉對廝殺。
只要阻遏住敵軍的衝鋒,殺傷敵軍的工作交給分散兩翼的火銃手便行。
遼東軍夷丁的趁機拉近了與武鄉義軍的距離,這些弓馬嫻熟的神射手射出一波箭雨,羽箭轉往義軍長矛手沒有遮護的面部射去,一個個義軍矛手被射翻,長矛陣也凌亂了起來,秦兵家丁趁機撲上,用手斧、投槍亂射,在義軍軍陣上砸開一個個缺口,再從這些缺口闖進陣中,追著義軍長矛手貼身肉搏。
張獻忠沒有回話,扶著一棵被炸斷的樹榦,緊咬著下唇、鼻孔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山谷里的戰況,武鄉義軍的銃手遭到箭雨洗禮,缺乏盔甲防護的銃手被射翻無數,余者扶持著傷兵後退,武鄉義軍的長矛手邁步向前接替位置,秦兵和遼東軍趁著這陣形輪換的空隙殺了上來。
但如今他卻如同和*圖*書忽然犯了傻一般,身上掛著一道清晰可見、猙獰可怖的血口,卻依舊揮舞著腰刀奮戰不休,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張獻忠眉間緊鎖,戰場看似一時膠著,但曹文詔顯然不會只有這點把戲,武鄉義軍的長矛陣,攔不住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曹文詔!
武鄉義軍發現了他們的意圖,火銃手開始集火射擊那些手持震天雷的精銳,他們如獵豹一般迅捷靈活,但終究還是快不過橫飛的鉛彈,不斷有人被射倒,只有寥寥幾人衝到陣前拋擲出震天雷,炸起一朵朵土塊煙霧、稍稍攪亂了武鄉義軍的長矛陣。
那些秦兵和遼東軍似乎也沒想到武鄉義軍竟然沒有崩潰,反倒毫不惜命地和他們一換一,驚怒之下失了舉措,竟然被武鄉義軍搏命的打法殺得連連後退,直到曹文詔親自領著親兵投入混戰之中,才穩住了陣腳。
張獻忠啐了一口,喝道:「舉額八大王的大旗!一起喊,是英雄好漢的就hetubook.com.com跟額八大王回去,殺曹賊!報血仇!」
「義父,快逃吧!」孫可望又拽了拽張獻忠的衣袖:「再不走,等曹賊殺敗了武鄉義軍,咱們也走不脫了!」
「刺!刺!」武鄉義軍長矛手齊聲怒吼,長矛狠狠刺出,沖陣而來的秦兵家丁、遼東鐵騎面對如林刺來的長矛根本無法下嘴,被刺倒、捅殺無數。
「死戰到底!死戰到底!」震天的吼聲遠遠傳來,隨即便是雷霆一般的火銃齊射聲次第響起,正在翻山逃跑的張獻忠渾身一震,扭頭朝山谷中看去,只見山谷之中硝煙瀰漫,一排排被驅趕著沖陣的農民軍潰兵割麥子一般倒下,混在潰兵之中的秦兵和遼東軍取下弓箭,正仰天開弓、射出一波波箭雨。
果不其然,官軍稍稍停下沖陣的步伐,一面繼續驅趕著潰兵消耗義軍火力,一面抽調精銳,脫下礙事的盔甲,提著繩框框住的震天雷飛快地沖向武鄉義軍的軍陣,他們身後是手持強弓的遼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軍夷丁,再之後,則是身穿重甲、手扛盾牌的秦兵家丁。
「逃?往哪裡逃?從陝西逃到山西、從河曲逃到沁水,又從沁水逃到武鄉,還沒逃夠嗎?」張獻忠怒吼出聲,提起手中朴刀:「他娘的!武鄉義軍拚死給咱們創造出這麼好的機會,若是再逃了,還能逃到哪去?以後還有何仗能勝?」
張獻忠卻無動於衷,依舊皺眉觀察著山谷里的戰事,官軍和武鄉義軍攪在一起,武鄉義軍確實不是官軍的對手,被砍翻殺倒的不計其數,但卻沒有出現一邊倒的場景,他們沒有一人退卻、沒有一人逃跑,所有人都在奮力廝殺著,明知不敵,也要抱著官軍一起去死,有些義軍戰士甚至扔下礙事的武器,赤手空拳撲上去抱著一名家丁精銳撕咬,和他一起同歸於盡。
張獻忠也研究過武鄉義軍的訓練操典,清楚武鄉義軍的軍陣,是以火銃手為核心,無論是長矛手還是刀牌手,都是為掩護火銃手、為火銃手提https://www.hetubook.com•com供安全的輸出環境而存在的,武鄉義軍的長矛手不同於農民軍和官軍的近戰步兵,是一支偏向防守的近戰軍隊,他們的任務是以長矛結為堡壘、阻遏敵軍沖陣,因此武鄉義軍的長矛手對個人武藝並不怎麼看重,而是極為強調紀律和協作。
如今山谷之中便是如此,毫無紀律、仗著一腔血勇衝殺而來的官軍如同巨浪拍在堤壩上,面對密林一般的長矛陣無可奈何,而武鄉義軍的火銃手已經重新組陣,列在長矛陣兩翼的大盾之後,用三段擊持續不斷地轟擊著沖陣而來的官軍。
張獻忠甩開孫可望的手,看了一圈周圍的農民軍,有些依舊在抱頭鼠竄,有些則和他一樣停下腳步,觀望著山谷里的戰況。
他們平日里的訓練很簡單,總結起來不過是「刺、收」兩招,上了戰場便隨同口令行動,只用機械地刺出、收矛、再刺出,用密集的陣形和協調一致的行動,讓沖陣的敵人始終要面對數根長矛從不同方向而來的同時捅刺、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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