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清楚!」虎大威心中也是怒火升騰,聲音低吼如虎嘯:「這他娘的,要麼就幾個月不下雨,一下就下個不停,道路全是泥濘,輕炮中炮好辦,這些重炮非得用大車運載不可,時不時就陷在泥里,速度根本起不來!」
「守備大人萬恩,兄長這幾日把口糧都給了俺,他說他有法子弄吃的,沒想到竟然是就這麼餓著!」那營兵臉上淚水雨水混在一起,吧嗒吧嗒往下掉,將那那塊餅子含在嘴裏化了,嘴對嘴餵給兄長。
虎大威點點頭,看著張鳳儀遠去,摸著胯|下的寶馬不知在想些什麼,身旁的親兵喚了兩聲,虎大威才猛然醒轉過來,忽然間一鞭子抽在一名推車的軍卒身上:「速度都提起來!誰敢拖延不進,統統砍了!」
周圍有不少營兵圍了上來,錢游擊放眼看去,大多是馮寬的舊部,錢游擊身邊跟著的親兵也紛紛拔出刀來,胯|下戰馬都在不安地噴著白氣。
「投賊……呂梁山之後才下定了決心……」馮寬看著錢游
hetubook•com•com擊策馬離去的背影,心中默念道:「想要我死?你先挺過這一仗再說吧!」
張鳳儀策馬狂奔,在長龍一般的營兵隊伍里找到了虎大威,卻見他正張牙舞爪地發著脾氣,手中馬鞭在一名營軍將領臉上留下了醒目的痕迹。
馮寬嘆了口氣,剛要說話,一匹快馬衝來,馬上騎手揮著馬鞭,劈頭蓋臉地朝那營兵亂打:「他娘的!停在這做甚?跟上隊伍!這鳥廝暈了就讓他自生自滅,你他娘拖慢了進軍速度,爺爺砍了你的頭!」
馮寬走過去一瞧,只見那營兵瘦弱不堪、身子微微發抖、臉色慘白髮黃、嘴唇煞白如雪,當即解下自己的糧袋,摸出半張餅子,捏了一塊遞給抱著那名營兵的營兵:「你兄長是餓的,又受了寒,多久沒進食了?含在嘴裏化了,餵給他。」
還沒和賊寇交手,大軍先跟爛泥和低溫戰鬥起來,軍中整頓尚未完成,軍心本就不穩,如今又士氣低落,若真的拿www.hetubook.com.com這些軍卒去攻擊以逸待勞的賊寇陣地,怕是一個回合下來便不戰自潰了。
「參將有令!膽敢拖延不進者,皆斬!」喊聲穿透雨幕遠遠傳來,馮寬抬頭看去,身邊卻傳來撲通一聲響,馮寬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瘦弱的營兵撲倒在泥水中,一名營兵喊了一聲「大兄」,就撲了上去,將他抱起。
他的身邊,幾輛炮車陷在了泥里,數十名青壯軍卒喊著口號奮力推車,拉車的騾馬發出一陣陣嘶鳴,屁股上的鞭痕清晰可見,但那幾輛運載著紅衣炮的炮車就是一動不動。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余?」張鳳儀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心中充滿了陰鬱,長長嘆了口氣,撥馬掉頭:「虎參將,余去尋王自用,讓他調一批青壯給你,幫你拖拽重炮,咱們的計劃改一改,之前定的地方離盤秀山太近了,如今這般情況,大軍士氣低落,必須留一段時間休整,盤秀山周邊都很危險,咱們東渡沁水先尋地方暫且駐紮,之後再做https://m.hetubook.com.com打算。」
罵完,錢游擊在馬上俯下身來,沖馮寬怒道:「馮寬!別他娘的得意忘形了,你這被賊俘虜又放回的傢伙,怕是早就當了賊寇!等有機會,爺爺一定弄死你全家!」
凍雨越飄越急,淅淅瀝瀝地連成一片籠罩天地的薄霧,官道上洪流一般前進的軍卒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提著馬鞭和腰刀的軍官往來穿梭,見到走得慢的便衝上去不斷用刀背和鞭子亂抽亂打,催促著軍卒加快速度,凄厲的慘叫聲和叫罵聲不斷傳來。
「錢游擊,你也是丘八,我也是丘八,這裏這麼多兄弟,都是丘八!」馮寬按住腰間的刀,雙眼冷得如同刺人的冰柱,讓那錢游擊忍不住抖了抖:「錢游擊,咱們都是丘八,你不把丘八的命當命,就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老馮,你這話說得好聽,可你當年當游擊的時候,何曾把弟兄們的命當命?」錢游擊冷笑著嘲諷道:「你砍過的營兵人頭也不少了吧?現在當起聖人來了?」
張鳳
m.hetubook.com.com儀滿臉憂愁地看看天,又看看那些陷在泥地里的炮車,這場凍雨一下就不停,雨水冰涼如寒鐵,氣溫也飛降不停,每日張鳳儀都會收到軍卒凍死凍傷的報告,而且道路也被澆灌得泥濘不堪,王自用找她抱怨過好幾回,馬隊里的戰馬,不少馬蹄都給泡壞了。
「后隊太慢了!」張鳳儀有些不滿,她手下的川兵領頭開路,王自用的部下護衛中部和糧隊,虎大威的營兵則在最後,隨同大同鎮調來的炮隊一起行動,這樣的安排也是為了能前後看住王自用手下那支新投誠的部隊。
「后隊動作這麼慢,前後都脫節了!」張鳳儀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語氣中藏著一絲慍怒:「若是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趕到潞安府邊界?賊寇萬一反應過來,搶先佔據有利地形、再抽調兵將截斷我軍後路,這仗不用打咱們就敗了!」
「我以前確實不把營兵當人,所以我兵敗被俘,成了如今這個樣子!」馮寬掃視著四周,發覺情況不對的錢游擊家丁漸漸靠攏過來,不少營兵也和*圖*書圍了上來,有他的舊部,也有憤恨不平的其他營兵,雙方劍拔弩張地默默對峙著。
「錢游擊,虎參將已經被炮隊的事弄得焦頭爛額了,所以才把督促行軍的差事交給你,你若是連這點差事都辦不好,虎參將會如何看你?」馮寬冷聲威脅道:「如今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弟兄們挨餓受凍地趕路,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若是你把這火點燃了,來一場嘩變,你說對虎參將來說,是你的人頭重要,還是軍心穩定重要?」
錢游擊悚然一驚,收刀回鞘,揮著馬鞭怒喝道:「散了散了,還聚著幹什麼?都他娘給爺爺趕路去!」
錢游擊掙扎了兩下沒掙脫馮寬鐵箍一般的手,怒道:「馮守備,你他娘的想造反嗎?他娘的,一個丘八,爺爺便是砍了他,又能如何?」
那營兵抱著兄長不鬆手,慘叫著挨著鞭子,馬上騎手見狀,冷哼一聲去拔腰刀,馮寬看不下去,踏前一步,一把按住他拔刀的手:「錢游擊!前頭炮隊還陷在泥地里,咱們反正也走不快,讓弟兄歇歇怎麼了?何必動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