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子手裡沒人,只能是逼著本官去做袁元素了……」洪承疇雙手一攤:「袁元素對付不了東虜,咱們也沒法對付武鄉賊,既然如此,乾脆就別去對付,入晉之後,只圍剿流寇便是,武鄉賊、闖賊,咱們都不去觸霉頭!」
賀人龍臉上一陣尷尬,趕忙轉移話題:「洪督,周閣老送來的那書信您也看了,那楊嗣昌的策略可行否?末將看來,條理清楚、有根有據,應當是能用的。」
「天子手裡無人可用,山西毗鄰京師、居高臨下,又絕不能放棄,只能讓咱們強行頂鍋了……」洪承疇幽幽一嘆:「這天下問題再怎麼困難,都能想出辦法來處置,但問題扎堆一起來,顧此失彼,便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天子……畢竟不是太祖、成祖。」
「本官是山西巡撫,河南之事,與本官何干?」洪承疇冷哼一聲:「若是武鄉賊在河南討不到好,必然返回山西造亂,到時候河南的官紳可會為咱們說上一句好話?」
「管不了,強行去管就是找死!」洪和*圖*書承疇點頭回應:「宋獻征、曹文詔、許定於,他們都是強行去管,結果是個什麼下場?想保住官位人頭,就不要去胡亂招惹武鄉賊和闖賊。」
「正是如此,這天下事,豈是賭一賭就能解決的?」洪承疇長嘆一聲:「但天子就是喜好袁元素、楊嗣昌這種好賭之輩,總想著畢其功於一役……」
「山西,已經沒什麼讓他們肆意妄為的好地方了……」洪承疇笑著擺擺手,扭頭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天災人禍、水旱蝗兵,武鄉賊在今年連著打了三場硬仗,還要管著沁州、沁水那麼多百姓和流民,錢糧能剩下多少?困在山西,死路一條!」
賀人龍眼中精光一閃,趕忙問道:「洪督,您的意思是,武鄉賊會放棄山西逃竄他省?」
賀人龍一愣,趕忙問道:「洪督,您的意思是,咱們就放著武鄉賊他們不管了?」
「前方急報,老回回已至渭南,流民災民依附者眾,人馬數萬,左游擊擒獲了一名賊首,據他交代,老回回此番入https://m.hetubook.com.com秦只是過境,意欲往甘州而去……」賀人龍抱著一把長劍,朝案桌后低著頭查看地圖的洪承疇彙報著:「如今正在甘州的李部司也派了使者來聯絡老回回,他們似乎是準備合兵一處了。」
洪承疇將桌上一封書信拾起,揮了揮:「舉例而言,這剿餉一事,天子久居深宮,不知內情,所以才被楊嗣昌巧言蠱惑,朝廷賦稅,明面上的從來不多,田稅不過三成,遼餉加征每畝三厘五毫,崇禎初年均輸每畝加稅一分二厘,加上如今剿餉每畝加收六分,加在一起也沒有武鄉賊的五成重稅多。」
「山西的賊寇,單憑咱們,對付不了的……」洪承疇苦笑著搖了搖頭:「無糧、無餉、無兵,神仙來了也沒法對付,本官之前不想去山西,就是因為這爛攤子,根本沒法收拾!」
「武鄉賊進兵河南,在山西就不會有大的動作了,維持山西局面的穩定,是他們首要目標,正好和咱們不謀而合!」
「甘州回漢雜居,老回回https://m.hetubook.com.com在回夷之中頗有威望,此賊冒險兵回甘州,是準備學武鄉賊那樣,依託數十萬回夷在甘州生根了!」洪承疇判斷道,將手中奏疏扔在桌上:「既然是過境,那就與我等無關,哼,本官過完年就要卸任了,讓熊太蒙和孫伯雅他們頭疼去吧。」
賀人龍沉默一陣,苦笑著搖了搖頭:「楊嗣昌也是想得太好了,那武鄉賊已經在沁州扎了根,又哪是短時間內能剿除的?」
「楊嗣昌的策略看似明智,實則是在賭博!」洪承疇冷冷一笑:「賭東虜不會不能南窺、賭朝廷能在賊寇發展壯大之前,徵募足夠糧餉、編練足夠新軍!」
賀人龍湊到地圖前看了看:「洪督,既然如此,咱們要不要提醒河南那邊……」
「若是如此,豈不是放縱武鄉賊和闖賊他們肆意妄為?」賀人龍面露疑惑之色:「再說了,即便咱們不去招惹他們,萬一他們來招惹咱們怎麼辦?」
「洪督!」賀人龍見洪承疇越說越過分,趕忙出聲打斷他,乾咳一聲轉移話題:「洪https://m•hetubook•com.com督,天子明令,您接任山西巡撫,末將也要領三千秦兵隨您入晉,但那武鄉賊已經成勢,又有流寇協同於側,三千秦兵,如何能與賊對抗?這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已經燙走了兩任巡撫,我等該如何對付山西的賊寇?」
「但這隻是明面上的!官府徵稅,何時按照明面上的征過?三成稅,各種巧立名目,徵到七成便已經算是清官好官了,更別說還有地主官紳在其中上下其手,藉機提租提貸、勾結官府侵吞土地、肆意盤剝,朝廷收到的那幾百萬兩銀子,不過是地方強徵稅賦的九牛一毛而已。」
賀人龍撇了撇嘴,埋怨起來:「他娘的,天子也不知怎麼想的,咱們辛苦剿賊,好不容易安定了陝西亂局,臨門一腳的時候,卻派了別人來摘桃子。」
「不是放棄山西,根本之地,怎能輕棄?當是集結主力進兵他省掠糧!」洪承疇手指在地圖上摸索著:「河南,樹挪死、人挪活,懷慶府,怕是要遭殃了。」
「再者說,武鄉賊徵稅,除了養兵之外,還為地方興修水利和_圖_書,為百姓修整田地房屋、購置種糧農具等物,說白了還是用在百姓身上,今年遭災,對受災農戶還減免稅賦、甚至貼補錢糧,朝廷徵稅,有多少用在百姓身上?又何曾有過減免補貼?」
「剿餉加征,必然又會有無數百姓因此破家淪為流民,這些破家的百姓只能去投賊寇,賊寇之勢必然大漲!」洪承疇搖了搖頭,將書信扔下:「天子不知其中內情,他楊嗣昌難道還不清楚?所以楊嗣昌是在賭,賭能用剿餉榨取的錢糧趕在剿餉引發的天下大亂之前,訓練出新軍、剿滅賊寇、平靖海內。」
洪承疇頓了頓,手指在地圖上撫摸著:「武鄉賊說是五成稅便是五成稅,沒有其他的攤派和雜捐,百姓實際繳納的稅賦,比官府少得多,自然願繳,加之武鄉賊限制地主官紳租貸數額,徵稅的官吏監督嚴格,還鼓勵百姓告官,有專門的軍法隊查訪調查,若是查實有私加稅賦者便會一查到底,追問所有涉事的責任人,所以武鄉賊能征五成稅,但朝廷每次攤派,哪怕數額再少,也是給百姓壓上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