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處草創不久,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情世故,看的就是能力!」韓阿六淡淡一笑,遠處又響起了一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韓阿六又一次站起身來:「正陽門方向炸了,如何?輪到咱們上場了吧?」
韓阿六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點點頭,把桌上銅錢收了起來,接了小二送來的銀子,看著店小二倒退著離開,心中始終過意不去,長長嘆了口氣:「此事我記下了,回去后列個賬簿,你我收的孝敬都記錄好,等以後解放了京師,都要還回去。」
故而駱養性今夜在家設宴,找來幾個親信狗腿子一起商議,看到底是要支持哪一方,沒想到一百零八道菜剛上了七道,便聽到一聲驚雷一般的巨響,駱養性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錦衣衛,當即分辨出這是火藥爆炸的聲響,趕緊派人前去紗帽衚衕查探。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聲清晰的爆炸聲傳來,龐百戶停下筷子,吐了口氣:「紗帽衚衕,駱指揮使再怎麼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
「https://m.hetubook•com•com按理說,那邊應該要動手了?」龐百戶不停抖著腿,一副坐卧不安的樣子:「怎麼還沒開始?是不是出事了?」
龐百戶一張臉變成了苦瓜色,摸著鼻子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在此時,忽聽得遠方傳來一陣悶雷一般的聲響,龐百戶頓時直起了身子:「是都察院的方向,開始了!」
「稟指揮使,東虜細作在城內造亂、襲擊宮禁、紗帽衚衕和都察院等地,攻打首輔府邸、伏殺御史言官,京中大亂!」龐百戶趕忙回道,臉上無比焦急:「下官聽聞禁宮遭襲,先行趕來向指揮使通報消息。」
去查探消息的親信剛走,第二聲爆炸又接連而至,駱養性當場大驚失色,錦衣衛掌直駕侍衛,有負責禁宮安全的職責,正陽門方向爆炸,天子若是有事,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必定要掉腦袋!
「好大的狗膽!」駱養性勃然大怒,旋即眉間一皺:「不對,襲擊禁宮和紗帽衚衕也就罷了,為何要和圖書襲擊都察院?御史言官,一群麻雀,殺之何用?」
「東虜細作?」駱養性大吃一驚:「龐元,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快!快!快!取爺的綉春刀來!」駱養性一腳踹開正為他系著玉帶的一名侍女,一邊整理著蟒服一邊急匆匆地往府邸外走。
韓阿六奇怪地掃了店小二一眼,龐百戶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來,說道:「韓……六兒,咱們做錦衣衛的,在這京師下館子,除了釣魚樓、三仙閣那些有背景的館子,從來都是白吃白喝白拿,這孝敬得收著,你剛入錦衣衛不懂規矩能理解,但也不能表現得太顯眼了。」
「不,還得等一等!」聽到爆炸聲,龐百戶反而冷靜了下來,提起筷子吃起了那碗涼透的三鮮面:「剛剛出事咱們就跑去通報,太著急了,駱指揮使事後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咱們沒準就會栽在這馬腳上,等一等,等正陽門外的馬車炸了,等駱指揮使坐不住了,咱們再前去通報。」
韓阿六愣了愣,點點頭,坐回https://m.hetubook•com•com椅子上,看著龐百戶將面里的海鮮挑出來,就著麵湯吃了,麵條卻一口未動。
「得找個好時間、好地點,盡量減少對百姓造成的損失和傷亡……」韓阿六從腰間摸出一些銅錢排在桌上:「龐……阿叔,咱們可不像你們,把老百姓當工具使用。」
「是楊嗣昌!是那傢伙惹出來的事!」駱思恭呼哧帶喘地跟了出來:「幺兒,你快帶人去禁宮,如今這時候,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必須在天子面前露面!胡管家,把家裡的家奴都集結起來、發與兵器,護著老夫去紗帽衚衕,老夫去見一見周首輔!」
「楊谷,哼,那賊廝最會溜須拍馬,偏偏如今的南北鎮撫司里,有本事的冒不出頭,佔著高位的全是這些無能之輩!」龐百戶冷眼看著他們策馬飛馳而去,微微握了握拳頭,隨即又嘆了口氣,全身鬆弛了下來:「如今的駱指揮使,也是靠著他爹駱思恭的父蔭才平步青雲,上樑不正下樑歪,這錦衣衛裡頭的做事之人,又如何能出和-圖-書得了頭?」
韓阿六將面碗中最後一點麵湯喝盡,一碗清湯麵,寡淡的沒什麼味道,但足夠飽腹了,桌對面龐百戶面前的三鮮面一口沒動,臉上半是焦急、半是猶疑,雙眼不停地掃視著不遠處那棟富麗堂皇的府邸。
龐百戶臉上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好在此時店小二捧著一袋銀子上來為他解了圍:「爺,您二位可吃好了?這是今日的孝敬……喲,爺您怎麼還付錢呢?爺,您隨時來,想吃什麼吃什麼便是,錦衣衛的錢,咱們可不敢收……」
韓阿六點點頭,起身緊了緊腰帶:「咱們也走吧,得去給駱指揮使通報消息了……」
管家捧來了一把綉春刀,駱養性的父親,萬曆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也顫顫巍巍地趕了過來,揮著拐杖嚷道:「幺兒!快趕去宮中,若是天子有事,我駱家必然滿門抄斬!」
「等一等,等駱指揮使出府!」龐百戶也站起身來,握著腰間刀把往酒樓下走去:「先去牽馬,弄些水把身上、頭髮和馬身弄濕,扮作匆匆趕來的模樣,駱指揮https://www.hetubook.com•com使一出府,咱們就趕去通報!」
紗帽衚衕離此處不遠,爆炸聲也驚動了飯館里的食客,一個個都湧來窗邊和陽台看著遠處升起的黑煙,如煮沸的開水一般七嘴八舌地嚷著,街上也一陣陣喧鬧聲傳來,韓阿六卻絲毫沒被他們分散注意力,緊緊盯著不遠處那富麗堂皇的府邸,緊閉的府門猛然打開半扇,幾名穿著錦衣衛服飾的漢子飛奔而出,扯過停在門口的幾匹馬,朝紗帽衚衕的方向飛馳而去。
「兒知道!」駱養性怒喝一聲,提過綉春刀就往大門外跑,出了門一隻腳剛剛踏上馬鞍,兩匹快馬忽然奔來,馬上滾下兩個錦衣衛,穿著百戶服飾的錦衣衛彙報道:「指揮使!有東虜細作襲擊都察院、紗帽衚衕和禁宮!」
這些日子朝中局勢波譎雲詭,周延儒和溫體仁的黨爭愈演愈烈,漸漸波及了從內宮到外朝,再到各個省府大大小小無數官員,錦衣衛自然也不例外,這錦衣衛說是只聽命于天子一人,可只要沾了權力、置身於這京師旋渦之中,又怎麼可能不受朝局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