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不知道楊嗣昌的真正計劃,但他認同楊嗣昌先掃清後方的意圖,點點頭,說道:「本兵所言,朕深以為然,但還是那個問題,錢糧之事,如何籌措?」
楊嗣昌深吸口氣,朝崇禎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陛下,老回回在臨洮所行之法,皆學自武鄉賊,不過照貓畫虎,便有了如此聲勢,如今武鄉賊佔據襄陽,襄陽府在冊人丁就有二三十萬口,湖廣更是我大明產糧之地,南方漕糧,十之七八來自湖廣,武鄉賊當年在沁州生根,便已成長為天下第一大寇,如今若植根于襄陽,日後朝廷還如何能制?」
楊嗣昌悄悄打量著周延儒和溫體仁,恐怕當他即將回京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這兩隻老狐狸就已經私下勾結在一起了。
「只要不入閣,應該暫時不會和他們起衝突……」楊嗣昌在心中揣測著周延儒和溫體仁的底線:「本官的功業在京師之外,入不入閣,倒也沒什麼影響,和圖書但在京師主持諸事,總會受其掣肘……只要不插手到兵部來,壞了本官的大計,倒也不是不能暫時共存……之後要找他們好好談一談。」
「不過短短一年左右,老回回和李部司所部就聲威大振,佔據整個臨洮,數萬百姓全心擁戴,帳下可戰之兵兩三萬,成了造亂大明的四大凶寇之一,甚至敢於主動圍攻官軍精銳!」
「承蒙陛下隆恩,臣一心只為陛下、為大明做事盡忠,顧不得自己的身材模樣。」楊嗣昌畢恭畢敬地回答著,悄悄打量著養心殿中的幾名閣部重臣,周延儒面不改色,溫體仁也是一臉淡然,但兩派的人物卻一個個面色微變,周黨的官員看向楊嗣昌的眼中滿是厭惡,溫黨的官員也大多面露猶疑。
「除鈔關之外,還有鹽課可加徵稅賦!」楊嗣昌雙目炯炯,語氣堅定:「鹽者,天下重利之業,鹽課加征,亦可得銀無數!」
「本兵!和*圖*書」崇禎忽然出聲,驚醒了思索著的楊嗣昌:「你之前上疏言,若要蕩平賊寇,必須集餉募兵,兵馬好辦,只是這錢糧餉銀……籌措起來實在艱難。」
楊嗣昌長長地舒了口氣,環視著殿中的諸官:「臣自被貶于陝西之後,是親眼看著老回回、李部司等人如何起勢的,老回回歸秦之時,可戰之兵不過七千,李部司得神一魁舊部,屢遭陝西總兵左光先圍剿,可戰兵馬也不過四五千人,兩人合兵一處,初時只能盤踞于甘州的山脈之中,招募回夷亂民以壯聲勢。」
「陛下!賊寇之勢雖不及東虜,但危害卻遠甚於東虜!」楊嗣昌直接打斷了那名官員的話:「東虜造亂于外,賊寇卻造亂于腹心,東虜再強,也有寧錦、長城攔著,賊寇若繼續發展下去,又有何關何堡能攔住他們?」
「商稅加征,首在鈔關,昔魏閹謀財,便是從鈔關下手!」楊嗣昌掃了一眼面色微變www.hetubook.com.com的溫體仁,繼續說道:「如今皇恩浩蕩、商貨通達,鈔關原額加增,庶在部可以取盈,在商亦不稱厲。除河西務事關漕剝,難以一切之法行之,應免議外,如臨清原額久虧,今應責其足額。滸墅、北新、九江、淮、揚等處,各加一倍或三分之二,臣粗粗算過,最少可多得銀八十萬兩。」
殿中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崇禎嘆了口氣,問道:「可恨左良玉無恥、襄王無膽、洪如鍾無能!本兵,你準備如何對付襄陽的武鄉賊?」
楊嗣昌跟著曹化淳一路到了養心殿門前,曹化淳入殿通報,不一會兒,楊嗣昌便聽見召喚之聲,理了理官袍官帽,深吸一口氣入殿跪拜:「臣,兵部尚書楊嗣昌,拜見陛下!」
若是武鄉賊不來,武鄉賊軍中那麼多山西人,那位聲名鵲起的無牙帥,還如何能控制得住軍隊?官軍自然也能一擊而潰。
「楊部堂,有些危言聳聽了吧?」一名周和-圖-書黨的官員站出來反駁道:「賊寇實力越來越強不假,但如何能與東虜相提並論?賊寇終究只是……」
殿中的官員都意味深長地看向楊嗣昌,崇禎不知沁州內情,他們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很明顯,楊嗣昌是要以武鄉賊在山西的家眷為誘餌亂武鄉賊軍心、誘其回援沁州,官軍在山西布下陷阱以逸待勞,擊潰武鄉賊的主力,襄陽自然能輕易奪取。
「陛下,足糧足餉,則兵將敢戰無畏,缺糧缺餉,再勇悍的兵將,餓扁了肚子,還如何作戰?」楊嗣昌當即回道:「陛下,賊寇這幾年成長得飛快,官軍如今面對的賊寇,已經不再是以往那般遇官軍便逃的流寇,他們已經有能力聚殲官軍,朝廷必須拿出應對東虜那般的精力來應對這些賊寇,絕不能輕忽慢待。」
「欲鏟滅武鄉賊,必須先掃清其在山西、河南殘存的殘寇,以定後方!」楊嗣昌胸有成竹地說道:「武鄉賊軍中大半是山西人,離家和-圖-書征戰難道就沒有思鄉之情?若得知大軍掃蕩沁州,必然心驚,賊心大亂,則我大軍可集結兵力,一舉而勝!」
更別說楊嗣昌能回京,還是因為天子對朝局的失望,楊嗣昌若是得勢,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倒台,哪怕再傾向於楊嗣昌的人,心中也一定會產生芥蒂。
「興!」崇禎眼中流露出一絲激動,見楊嗣昌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本兵瘦了,也黑了,在陝西……受苦了。」
「陛下,籌措錢糧,無非開源節流而已!」楊嗣昌心中早有預案,朗聲道:「陛下,農稅之上已有攤派,臣不再多言,朝廷欲開源,必須從商稅下手,臣早在回京路上,就已經有了些想法,可供陛下參考裁決。」
楊嗣昌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如今自己不再是之前那個必須依靠溫黨才能行事的兵部侍郎了,京師又攪進了一方新的勢力,兩強爭霸變成了三方角逐,那些周黨溫黨的官員們地位受到威脅,自然會心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