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督……一片公心!只是如今這世道,有公心的幾個有好下場?」白廣恩搖搖頭,揉了揉臉:「得了,這些也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你們都聽到了?今日必須將戰壕挖到二道壕、堆起土牆、布置炮位,都把刀子亮出來,敢有拖延怠惰的,統統砍了!」
「伸手不見五指,正好潛出城去!」武紹冷笑一聲:「二道壕前的陷阱、地雷什麼的攔不住官軍多久,明天他們怎麼也能把戰壕挖到二道壕了,正好,給他們送一個大大的驚喜!」
「前幾日挖掘的戰壕要拓寬一些,以方便炮隊將紅夷炮等各式火炮拖拽至二道壕處,戰壕聯通樊城二道壕后,孫主事讓各部布置了土牆、挖掘了炮位之後再收兵,白參將,孫主事特彆強調了,武鄉賊絕不會放任我軍將火炮堆至二道壕處,必然會來爭奪,讓白參將多留駐一些兵馬。」
一名將官也不滿地埋怨道:「他娘的,出的這餿主意,咱們在這裏頂著武鄉www.hetubook.com.com賊的炮火挖土,他還時不時指手畫腳,挖慢了也不行、挖快了也不行,真他娘難伺候!」
「難伺候也得伺候,誰讓孫督和盧督信任他呢?」白廣恩嘆了口氣,打笑道:「你們平日里說話可注意些,盧督和那孫元化關係好,如今戰場督戰執紀的是盧督的天雄軍,你們別給他們拿了小辮子揉捏!」
白廣恩有些不耐煩,壓著情緒點點頭:「你回去報告孫督,就說本將知道了。」
「不要亂!準備搏戰!」在最前方指揮清理二道壕的王龍也被炸得七葷八素,但他還保持著理智,強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拳打腳踢地讓身邊的兵卒速速整隊。
「孫主事讓各位大人照圖紙行事,先直進,然後橫進,然後再直進,各部要協調一致,不要為搶功而盲目加快推進速度,要齊頭並進,免得成了突出部遭到武鄉賊集火打擊。」
明軍的戰壕又一次開始向著樊城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向蔓延,城牆上的輕炮小炮和防護坡后的火器也次第開火,孫元化總結了前幾日掘壕的經驗,對掘壕方法進行了改進,大熙軍的火炮殺傷效果更弱,即便如此,依舊不時有散射的炮子闖入戰壕之中,炸起一片片血霧。
「孫主事說,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挖到二道壕前!」一名孫傳庭的親兵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鋪在戰壕的牆壁上,沖身邊凝眉不語的白廣恩的將官解說著:「孫主事說,咱們靠近二道壕,守軍的輕炮小炮就能轟擊到咱們,中型火炮的威力和準確度也會大增,所以戰壕不能一直直著往前挖,那是在找死!」
夜深如墨,襄陽和樊城的港口水門都大開著,一艘艘船艦趁著夜色的掩護駛出港口,在漢水江面上彙集列陣,向著漢水下游航去。
不少炸藥包投擲進了正在組陣的車陣之中,劇烈的爆炸將一輛輛戰車和盾車掀翻,有些翻倒在戰壕之中,將www.hetubook.com.com整條戰壕都堵得進退不得。
與此同時,樊城北門處,一隊隊精悍的大熙軍勇士也在列隊準備著,教導穿梭在隊列之中,將他們的遺書一一收集,幫他們檢查著裝備。
而大熙軍的打擊還沒結束,土牆被他們自己推倒一截,缺口正對明軍戰壕的出口,一門門小佛郎機被推到缺口處,朝著戰壕之中噴湧出濃烈的白煙和密密麻麻的炮子。
那名親兵行禮離去,一名將官當即啐了一口:「這孫元化,一個小小的工部主事,還是個罪官,把自己當楊閣老了不成?」
由不得他再猶豫,樊城城牆上的戰鼓變了個節奏,越來越急促,哨聲齊響,一股赤潮從土牆后殺出,沖入戰壕之中。
武紹立在城牆上,看著城下準備著的勇士們,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若不是擔著這主將的擔子,本帥也跟著他們一起出城了,他娘的,多久沒活動過筋骨了?」
可他一人的吼聲完全淹沒在無數驚恐的哭喊聲中,無數的hetubook.com.com民夫和衛所兵遭到突然打擊,都瘋了似的往戰壕中逃,他們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在戰壕之中堵成一團,督戰的官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和他們擠在了一起,戰壕之中徹底失去了秩序。
「玩笑而已,這麼認真做甚?」武紹嘿嘿一笑,走到向外的胸牆后,露出半個腦袋看向一片漆黑的城外,官軍的大營中燈火通明,火炮陣地上偶爾還會閃爍著亮光,轟擊著城池,官軍大營和樊城之間一大片區域則完全被黑暗籠罩,武紹眯著眼看了半天,什麼也看不清楚。
「你要是想貶職關禁閉,你儘管去!」彭昱白了他一眼:「到時候執政處置起來,我可不給你求情。」
明軍的戰壕陣蔓延至二道壕前,充作炮灰的民夫和衛所兵被驅趕進壕溝中,踩掉地雷陷阱、清理斷矛尖刺,盾車和戰車頂著炮火推了上來,試圖沿著二道壕再建起一座土牆,一切似乎與前幾日並無二致。
大熙軍水師準備突襲如今正往襄陽而來的鄱陽湖hetubook.com•com水師,行蹤自然是越隱蔽越好,李明忠還在樊城留下了幾艘戰船,擺起了空城計,裝作大熙水師還在港內的模樣。
炮子撕裂血肉的聲音讓王龍一陣陣心顫,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驚叫聲填滿了他的耳朵,身邊的兵卒都開始不顧軍令潰逃起來,但王龍連一點阻攔的想法都沒有,只覺得兩股戰戰。
但今日註定與往常不一樣,樊城城牆上豎起數面鮮紅的旗幟,隨即哨聲大作,幾乎要刺破人們的耳膜,土牆之後震天雷、炸藥包雨點一般飛擲而來,嗞嗞燃燒的火繩在空中彷彿閃爍的群星,二道壕中反應快的衛所兵和民夫慌忙掉頭就跑,但已經太遲了,頓時被炸得鬼哭狼嚎。
眾將臉上都露出不忿之色,王龍上前一步,啐了一口:「干他娘,孫督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讓天雄軍乾著督戰執紀的輕鬆活計,反倒把自家的兄弟扔在武鄉賊的火炮下挖土。」
天光拂曉,上萬的衛所兵、民夫和兵卒便如工蟻一般活動起來,繼續挖掘著縱橫交錯的戰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