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盧象升卻下定了必死的決心,派人快馬去通知孫傳庭,自己則準備在新野堅守,為孫傳庭和陳奇瑜兩部北撤爭取時間。
只可惜並非每個人都像他這般忠勇,監軍太監高起潛明顯沒有在新野為君捐軀的心思,幾次苦勸盧象升放棄新野北逃不成后,便與宣大軍勾結在了一起,趁夜拋棄新野城逃跑。
而駐守新野的天雄軍,加上在新野城外各處要點駐守的宣大軍,不過兩萬餘人,軍中從上到下都清楚自己不是對手,只要大熙軍趕到圍城,他們這兩萬餘人必定全軍覆沒。
孫元化眯了眯眼,晃了晃手裡的酒壺,笑道:「吾來尋盧督喝酒,如今這時候,要弄這麼一壺酒可不容易,你若是再攔著,這壺酒沒準就成了祭酒,只能給盧督帶到九泉下去飲用了。」
士氣無比地低落,全軍上下似乎只有盧象升還保有戰心,在城中搜羅了一副棺材擺在縣衙大堂里,以示死戰到底的決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
「大軍南下之時,新野就被武鄉賊搬空了,你這麼好運氣,竟然還能尋到美酒?」陸象升哈哈一笑,敲開封口灌了一口,用手背抹掉鬍鬚上沾染的酒水:「好酒!只是不如北方的酒烈。」
盧象升一陣沉默,猛地灌了一口,嘆道:「天雄軍的兵卒,大多是當年我招撫的流民,官將大多是同門、同鄉、父子、親眷,與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不投降,他們是不會投降的……是我害了他們。」
大熙軍的主力朝新野來了,最早的消息,大熙軍的主力正沿唐河北上,盧象升和孫傳庭合計,大熙軍的主力是準備走唐縣繞過南陽,直接攻打開封斷絕他們的後路,所以孫傳庭準備先去南陽和陳奇瑜會合,再一起東進汝寧,先前往南直隸再說,而盧象升則領軍殿後,防止襄樊的大熙軍銜尾追殺。
「你既然明白此事,何不開城投降呢hetubook.com.com?」孫元化淡淡地笑著:「武鄉賊的戰犯名單里沒你的名字,你只要開城,甚至都不用公審,以你的才幹,立刻就能受到重用。」
大熙軍設伏擊敗宣大軍,證明他們已經截斷了新野明軍北逃的道路,而盧象升根本沒能力突破包圍,全軍上上下下都知道孫傳庭和陳奇瑜絕不會來援救他們,即便來了,也只是送人頭而已,這一仗還沒開打,天雄軍全軍覆沒的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經汝寧府入南直隸,數百里的路程,以明軍的機動能力能不能跑過能日行數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大熙軍,誰心裏都沒底,去了南直隸后再如何突破大熙軍的阻截北上,至今也沒有明確的計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楊陸凱臉上猶豫的神色更濃,幾名親兵上前將他拉開,楊陸凱沉默地看著孫元化推門進了縣衙,眼中滑下淚珠來,長長嘆了口氣。
但以大熙軍的機動性,半天能走完的路程和圖書
,又何必半路上紮營休整?大熙軍紮營在數十裡外,本就是為了給個機會讓新野的明軍逃跑,宣大軍在北逃的路上遭到大熙軍的伏擊,又被大熙軍的騎兵追殺,全軍大潰,高起潛脫了衣甲躲在雪地里才逃過一命,大同總兵龔化龍被擒,宣府總兵張全昌領殘軍狼狽逃回新野。
「我確實想去投武鄉賊,但還沒到時候!」孫元化哈哈一笑,將一個酒壺塞到盧象升手裡:「好不容易尋來的,咱們也許久沒有對飲過了,如今這時候,也沒什麼急切的政務軍務了,喝了酒再說。」
「既然當了這個職,自然得堅持到最後,再者,我在新野堅持得越久,南陽那邊走得也越從容!」盧象升有些奇怪地回頭瞥了孫元化一眼:「幾日沒看見你,還以為你去投武鄉賊了呢。」
「那就多喝些!」孫元化捧著另一壺酒灌了一口:「張全昌剛剛潛出城去投降武鄉賊了,宣大軍的人應該都跑得差不多了,你的天雄https://m•hetubook•com•com軍倒是忠勇,至今沒一個出城投降的。」
這個計劃雖然粗陋,但總比沒有計劃好,孫傳庭、盧象升等人也一直按照這個計劃布置,哪知道才開了個頭便出了變故,本來北上的大熙軍主力忽然掉頭往新野而來,不遠不近吊在明軍屁股後面的大熙軍襄樊所部也如蘇醒的巨人一般迅速發動起來,朝著新野步步緊逼,大有配合主力將新野團團包圍之勢。
孫元化在縣衙大堂前的院中擺著的那具棺材前駐足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呵呵笑著走進大堂,見盧象升正繞著一張鋪在地上的城防圖走著,笑道:「盧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法子布置城防?」
孫元化來到縣衙前,卻見楊陸凱領著一隊親兵守在門口,見孫元化到來,朝他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的神色,讓開半個身子,卻又忽然站回位置,擋住了縣衙大門。
盧象升當即猜中必然是開封出了什麼變故,大熙軍主力北上已無意義hetubook.com.com,故而才掉頭試圖圍殲他們,但他已經來不及做什麼調整了,探馬回報之時,大熙軍的主力離新野不過幾十里的路程,以大熙軍的機動性,他們最多半天就能走完,他們也絲毫沒有隱瞞行蹤的意圖,當道紮營休整,連綿營帳一眼望不到盡頭,據探馬估算,最少也有四五萬人馬。
孫元化一手提著一個酒壺,踩著積雪向新野縣衙走去,一路上不時能見到三三兩兩的天雄軍兵將,每個人都是一臉沉鬱,有些零散的兵卒肆無忌憚地將每一個房門都砸開,把一切可以收集的糧食、財物,乃至門板床板都掠走。
這個計劃打的是個時間差,趁大熙軍北攻開封的機會擺脫追兵,實際上是在和大熙軍賽跑。
但他逃回來也沒什麼用了,宣大軍全軍崩散,逃回新野的不過一兩千人,加上天雄軍也不可能守衛新野附近那麼多要點高地,新野已經成了一座孤城。
盧象升苦笑著搖搖頭:「初陽,你今日是來給武鄉賊當說客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