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0章 舊策

洪承疇起身來到沙盤前,祖大壽等將官也圍攏過來,洪承疇拿著一根木棍,指點道:「刨除錦州城內守軍,我軍能戰之兵僅有援遼諸部兩萬餘人,關寧一線遼東軍兩萬餘人,總數不過四萬餘人,其中精銳家丁,最多一萬多人,比當年大凌河之戰時都不如,堂堂對戰,如何能與東虜十余萬精銳對敵?我軍必敗無疑。」
馬科、劉澤清等人渾身一震,都低下頭去,吳三桂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趕忙說道:「洪撫台放心,于公于私,我等皆會儘力奮戰,洪撫台儘管安排便是。」
見洪承疇到來,祖大壽率先站了起來,一眾將官也趕忙隨他一起行禮,洪承疇笑呵呵地捧著尚方寶劍和聖旨,走到主座前坐下,紅袍長須、溫文爾雅,一副智珠在握的名士風範。
「若是硬撐,天子還能咬牙堅持下去!」吳三桂出聲道:「末將只怕天子會被一連串的小勝沖昏頭腦,逼著咱們決戰,以圖畢其功於一役https://m.hetubook.com.com。」
「天子聖恩,我等做臣子的,怎能不肝腦塗地、盡心相報?唯有誓死守衛關寧、抵禦東虜西窺,方能上報君恩!」洪承疇語氣冷峻了一些,尚方寶劍猛然往地上一頓,發出「當」的一聲響,帳中氣氛頓時肅殺起來:「若有人首鼠兩端、怯戰懦弱,不盡心竭力、奮力作戰,本院這把尚方寶劍,也能效仿當年的袁崇煥斬毛文龍,無旨而斬將!」
眾人皆是悚然一驚,祖大壽做慣了洪承疇的戲搭子,知道此時正是他出場配合的時候,正要行禮出聲,一旁的吳三桂忽然搶話道:「請洪撫台放心,我等一定盡心竭力,為聖上、為大明效死!」
洪承疇沉默良久,幽幽嘆了口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朝堂上的事不用去管,我等只需盡心竭力做事便是,自然會有有心人看在眼中的!」
「故而本院的布置,核心便是不浪戰,錦州就放和圖書著讓東虜啃,主力則依託遼西地勢、堡壘,圍繞寧遠形成防禦,同時抽調家丁精銳和騎兵騷擾東虜糧道屯田、伺機殲滅小股東虜部隊。」
曹變蛟面色一冷,周遇吉滿眼含怒,正要起身質問,身旁的楊國柱趕忙按住了他,唐通、劉國能等人則是一臉尷尬和驚詫,吳三桂則眯眼打量著洪承疇和祖大壽,滿眼都是玩味。
祖大壽回過頭去怒目瞪了吳三桂一眼,卻也只能隨著眾將一起向洪承疇表決心,洪承疇深深看了吳三桂一眼,臉上又恢復了一片溫煦友善的表情,帳中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場面上的話說完了,本院也來和你們說說體己話,本院有句話,之前跟祖都督說過,今日也要和你們再說一遍——投誠,也是一門學問!」
「這是……當年袁督師在寧錦之戰中的戰法……」祖大壽凝眉說道:「東虜今時不同往日了,再行此策必然曠日持久,東虜苦,大明會更苦,咱們是能撐得和*圖*書住,可天子和朝廷……他們能撐得住嗎?」
只有曹變蛟穩穩坐在一張椅子上,盯著在地圖前忙活的那些「贊畫師爺」,一雙眼中滿是怒火。
「本院知道,你們有些人心裏懷著各式各樣的想法,但本院希望你們不要被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迷了眼,諸位還是得三思而後行,免得在錯誤的時間、做出錯誤的決策!」洪承疇依舊笑得很和煦,語氣卻有些發冷:「諸位不是生意人,但在這官場上也混了這麼久了,應該也知道,有了價值,才能賣個高價。」
「東虜若攻錦州,糧草皆自今年入寇關內和攻略朝鮮而來,然而光靠劫掠,能得糧幾許?只要不與其發生主力決戰,一直小規模摩擦下去,東虜最終只能糧盡退兵,此策雖不得全勝,但終究是守住了寧遠。」
洪承疇看向劉國能、唐通等人,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洪承疇心中冷笑,面上卻如暖陽一般溫煦:「敗軍之將,就是蒙了灰的招牌m.hetubook.com.com,一塊破招牌而已,從哪裡找不到?擦了灰塵、造一副光鮮的招牌,才能讓人掛在大門上!」
「此番東虜入寇朝鮮之役,朝鮮淪為東虜藩屬之國、被掠走無數金銀糧草,還有近六十萬丁口,東虜得此大勝,下一步,必然侵攻我關寧防線,這一次不再是以前那般小打小鬧,而是要徹底拔掉關寧,錦州首當其衝,最為緊要!」
洪承疇滿意地點點頭,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地圖:「諸部大軍雲集寧遠,本院卻讓你們來錦州,你們都是軍中宿將,想來也清楚是為什麼。」
洪承疇換了一身大紅蟒袍、細細整理過儀容、佩起尚方寶劍、捧著一道聖旨,這才來到中軍大帳之中,卻見帳中好一片暗流涌動的場景:吳三桂和祖大壽坐在一起,兩人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客客氣氣的模樣,周遇吉和楊國柱聚在一起,冷眼掃視著眾將,唐通、馬科、劉國能、劉澤清等人則聚在另一側,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麼悄悄話。m.hetubook.com•com
劉國能、唐通等人有些魂游天外,洪承疇卻又轉頭看向馬科、劉澤清等人:「人家手裡有狼有鷹,一條咬不動人的狗,要來何用?就算勉為其難地養著,最後也只是殺來吃肉的下場,他們漁獵起家,比咱們更懂這個道理!」
「諸位也看到了,本院此番前來,帶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天子讓本院節制各部兵馬的聖旨,一個是天子所賜尚方寶劍!」洪承疇笑眯眯地將聖旨和尚方寶劍向眾人展示了一下:「本院通賊的傳聞,諸位應該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台憲之中,不知多少言官拿此事在天子面前攻訐于本院,但天子反倒將爾等眾將和數萬精銳交付于本院,可謂皇恩浩蕩、信任至極,其中緣由,想來不用本院多說,諸位也能猜到。」
過了晌午,遼東軍的將官和援遼的各路總兵陸陸續續都到了錦州,監軍太監劉元斌、兵備道姚恭等人也陸續抵達,被祖大壽的家奴引入大帳之後,東一堆、西一堆地湊在一起,等待此次軍會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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