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身子往後傾了傾,冷聲道:「武鄉賊可不會因為你們是漢人就對你們多有憐憫,就像我大清不會因為野人諸部、葉赫諸部是女直人就對他們留手,爾等若是想要保住身家性命,只有拚死一戰!」
平定縣的炮聲比之前稀疏了不少,持續不斷的炮轟讓攻守雙方都有些難以為繼,平定縣畢竟還要做久守的打算,炮彈火藥能節省就節省,而清軍的補給時常受到游擊隊的騷擾,又要分出一大筆去支援阻擋大熙援軍的部隊,彈藥也經不起每天不停歇地狂轟濫炸。
炮火雖然稀疏了不少,但雙方小規模的戰鬥卻越來越多,清軍的圍城戰壕正在合攏、將城外的制高點和外圍的堡壘工事孤立起來,同時戰壕陣向著二道壕推進著,而平定縣的守軍自然不會坐看清軍掘壕,不斷組織小股精銳出城突襲,炸毀清軍隧道乃至火炮。
皇太極坐在一張溫暖的虎皮椅上,眼中的喜色怎麼hetubook.com•com也藏不住,見眾人行禮,微微抬了抬手:「都起來吧,你們雖是漢人,但也是大清的自家人,這帳中沒有外人,就不必多禮了,各自尋個位子坐吧。」
皇太極卻彷彿是拉家常似的,微笑著沖幾人一個個詢問過去,來到佟盛年這裏,皇太極語氣又柔和了幾分:「佟佳氏盛年,你父忠烈公當年投奔父皇,為父皇立下汗馬功勞,你忠鯁類父,少年時便與朕一起南征北戰,也立下不少功勞,可想要什麼賞賜?」
但總體而言,平定縣的戰事在雙方不斷的小股糾纏之中,進入了一段相對穩定的相持階段。
「奴才不敢……」佟盛年趕忙回道:「奴才能被皇上抬入旗中,賞了這一旗都統之外和兵部右參政的位子,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不敢渴求什麼賞賜,只求能為皇上效死而已。」
「奴才謝皇上大恩!」佟盛年即便有萬般不願,也https://m•hetubook•com.com不會在此時駁了皇太極的面子,只能又一次跪下謝恩,頭磕在地毯上都砰砰作響。
更別說雙方的火炮都因為炮擊時間太久、頻率太頻繁的緣故而出現了炸膛的現象,甚至不少時候,炸膛造成的傷亡,比對炮中造成的傷亡還要更多。
「是你的,自然該給你!」皇太極淡淡笑了笑,掃視著其他漢軍都統:「你們也不必嫉妒,朕的封賜同樣給你們都備了一份,等會讓遏必隆跟你們說便是。」
過了一陣,只聽得御帳中金鐘一響,幾名八旗漢軍的都統紛紛跪下行禮,禮畢之後,遏必隆才轉身帶著他們入了御帳,幾人又是拜倒在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讓他們到京師來吧!」皇太極打斷了佟盛年的話,呵呵笑著,眼中卻閃爍著陰冷的光芒:「到京師來,朕那些個皇子也需要幾個陪讀,朕還能挑幾個公主和你的兒子喜結連理www.hetubook.com.com……你可願意?」
幾名漢人都統哪敢真的無禮?紛紛叩謝起身尋了座位坐著,但一個個屁股都只敢坐半邊,全身都拘謹著等著皇太極發話。
「回皇上,奴才確實有兩個兒子……」佟盛年畢恭畢敬地答道:「二子都還年幼,所以如今還在瀋陽……」
皇太極的御帳就設在村外不遠處的一座山嶺上,佟盛年將他的漢軍旗兵馬停在附近,便換了一身朝服去拜見皇太極,來到御帳前,卻見遏必隆等一眾內大臣守在帳外,除了他佟盛年之外,鑲藍旗漢軍都統李國翰、正紅旗漢軍都統吳守進、鑲紅旗漢軍都統金礪也在此處,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垂頭等待著。
漢軍八旗正藍旗都統佟盛年,便是在此時奉旨離開平定縣,來到了縣城西方一座小村莊外,這座村莊周圍區域是清軍選定的第四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阻攔大熙軍援軍的防線,早已被挖得面目全非,無數包衣奴和綠營兵在和_圖_書八旗兵的逼迫下日夜不停地挖掘著密密麻麻的戰壕、布置著各式工事。
「與你往日功績相比,這些賞賜太過淺薄了!」皇太極溫煦地笑著,揮了揮手:「這樣吧,既然你沒有想法,朕就替你安排了,從今日起,你升三等子爵、世襲罔替,你抬旗入正黃旗,仍舊充任八旗漢軍正藍旗都統,朕再授你兵部尚書、賜太子太保,再賜你滿名佟圖賴,如何?」
「朕說過了,都是自家人,沒必要行這麼些大禮!」皇太極滿意地點點頭,面色卻忽然一變,顯得冷峻了不少:「你們只要心裏明白,你們這些漢軍旗的都統,都是最早投奔大清的漢人,身家性命都綁在大清上,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大清在,你們自然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朕自然會賜給你們世世代代的安平豪貴,但大清若是沒了,你們所有人、所有的家族,只有陪葬一條路可走!」
寒風呼嘯,偶爾吹起御帳的門帘,佟盛年暗暗窺視其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似乎有一人跪在帳中向皇太極奏報著什麼,聲音中氣十足卻滿是疲憊,那人滿語說得又快又急,即便佟盛年從小生長在後金、滿語滾瓜爛熟,也只能隱隱約約聽清一些詞句。
佟盛年確實是惶恐不安,皇太極忽然大舉封賞,必然是要他做些千難萬難的事了,佟盛年只希望那些事不會要了他的性命就好。
佟盛年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磕頭道:「皇上隆恩浩蕩!奴才想都不敢想,皇上這番賜賞,實在是折煞奴才了啊!」
幾名都統紛紛跪下謝恩,皇太極卻揮了揮手,又語氣柔和地沖佟盛年問道:「佟圖賴,朕記得你有兩個兒子是吧?」
佟盛年偷眼瞧去,卻見皇太極身邊侍立著一名風塵僕僕、衣衫皺成一團的漢子,正是這些日子都不知去了哪裡的內大臣、工部承政錫翰,錫翰似乎是一路匆匆趕來,雙眼的血絲將整雙眼都塗得通紅,面色蠟黃黑沉,一副睡眠不足、疲憊不堪的模樣,但身子卻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