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將反,是已經要反了!」孫傳庭一臉冷峻,表情從開始就沒什麼變化:「左良玉派人送了封信去南京,滿篇都是在斥問朝廷,斥責朝廷諸臣皆是閉塞天子、禍亂天下的姦邪,請天子降旨以正朝綱!」
「南國公戰場征殺十幾年,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與您相比?」範文程搖了搖頭,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過,話語中卻依舊滿是奉承:「我是說您英睿聰慧,能夠分辨得出什麼樣的行動,才最符合您的利益。」
「既然如此,本公也不能讓范先生失望而歸!」左良玉猛地轉身:「走吧,去南京!」
左良玉忽然感覺到有些怒意:「你的意思是說,我左良玉,連復社那幫書生的膽氣都比不過?」
「另外,左良玉還在驅縱兵馬四處掠村破寨、搶掠糧食以充軍糧,還在江北四處伐木打造竹筏……」堵胤錫頓了頓,面色有些難堪,指了指那些濕漉漉的漢子:「www.hetubook.com.com左良玉南侵之心已是昭然若揭,這些弟兄不願和他一起當反賊,所以悄悄渡江來報告反情,除了他們之外,長江沿線還有許多南逃的百姓、客商和逃卒,皆報左良玉將反。」
「他們兩個很想坐我的位子,很想很想,想得快發瘋了!」左良玉冷笑著,語氣卻很冷漠:「只不過實力不濟而已,所以他們一定會坐在一旁觀望,若是我不能一口吞掉南京的小朝廷,他們就會衝上來狠狠咬上我一口!」
「所以,南國公只要一口氣吞掉南明小朝廷便萬事大吉了啦!」範文程的手指在欄杆上揉搓著,似乎想將什麼東西捏在手心:「南邊也有不少人等南國公等得發瘋,復社奪他們的利,孫傳庭更是直接帶兵搶他們的錢糧,但他們太弱小了,無力反抗,只能夠祈求忠良之士來歸正朝綱!」
左良玉冷哼一聲,扭過頭去,轉移話題道:「m.hetubook.com.com
我軍大舉南下,也不可能一口氣全衝過江去,江北還得留著人運送後續的物資輜重什麼的……北邊,不會趁我軍精銳過江之時,突然襲擊本公的屁股、搶掠本公的軍資輜重吧?」
孫傳庭跳下馬來,大步走向河岸邊,幾艘小木船擱淺在灘涂上,數百名渾身濕漉漉如同水鬼一般的漢子正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十余名明軍將士將他們圍得嚴嚴實實。
「寧國公!」一名官員迎了上來,乃是新從浙西調來孫傳庭手下的鎮江知府堵胤錫:「都是從揚州逃出來的左部兵卒,據他們所說,左良玉已經在調動淮揚等地的兵馬、徵集運河沿線的船隻,皆駐屯在揚州左近。」
「南國公,天生就是辦大事的人……」範文程搖著紙扇來到左良玉身邊,看著漸漸升起火光的揚州城,微笑著評價道:「若是在下,恐怕不會把自己的根本之地禍害成這個樣子……」
揚m.hetubook.com.com州城內,如狼似虎的兵將踹開一座座房門,將所有能找到的糧食和金銀財物全數劫走,旦有反抗,舉刀便殺,原本煙華繁盛的揚州城如今在慘叫聲、叫罵聲中漸漸被血腥味包裹其中。
「何止是詢問?」左良玉輕蔑地一笑:「劉國能派來的人就差指著我的鼻子開罵了,斥責我是造亂賊子、大明禍首,說我左良玉若是敢起兵造反,他劉國能必然要與我血戰到底!」
「南國公安排的,自然是妥當的!」範文程淡淡一笑,低頭看向瘦西湖:「聽說就連劉良佐、劉國能他們都派人來詢問南國公清君側一事了?」
「絕對不會!」範文程自信滿滿地說道:「大清花了這麼多精力,就是為了去敵為友,南國公若是不信,儘管把在下扣在軍中便是,在下也想親眼看著南國公手握大權呢!」
「你有此戰心,很好!」孫傳庭輕輕點點頭,撫摸著身上的盔甲:「讓左良玉來吧,太久了和*圖*書,從崇禎年開始,他這個大明排得上號的奸惡之賊,讓我們等得太久了!」
「下官等人自浙西一路趕來,就是為了抵禦賊寇的!」堵胤錫身子還恭謹著,眼中卻滿是躍躍欲試的神采:「左良玉若敢領軍渡江,下官就敢取他的人頭!」
「少了一個敵人,這就足夠了……」範文程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不瞞南國公,大清如今的情況……很艱險,武鄉賊虎視眈眈,咱們承受不起兩面作戰,所以只要大明恢復到當初馬士英執政的狀態就行,兩家明面上是敵人,實際上是朋友,甚至是互相幫助、互通有無的兄弟之邦。」
孫傳庭掃視著那些濕漉漉的漢子,冷笑著看向江北:「想來用不了多久,左良玉就會拿出一封『密詔』來了,八十萬大軍一擁南下,遮天蔽日、投鞭斷流啊!」
左良玉依舊在瘦西湖邊最愛的小樓中,只是這一次他穿戴著一身精緻的魚鱗甲、綁著鋥亮的臂鎧腿鎧,全副武裝,而樓hetubook.com.com
外的瘦西湖也沒有了往日美不勝收的美景,空空蕩蕩,偶爾飄過幾具屍體。
「本公是山東人,在遼東起的家,在河南聚的第一桶金,本公本就是喪家犬,沒什麼根本之地!」左良玉看也沒看範文程,冷哼一聲:「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既然要搬家去南京了,這揚州自然得好好掃蕩一番,把能搬走的都搬走,斷了弟兄們北歸的心思。」
「嚯!沒想到大明最大的忠良,卻是個流寇!」範文程哈哈大笑起來:「劉國能、劉良佐他們若是真有那般忠心,在南國公您發文質問朝廷之前,恐怕就已經起大軍來攻伐您了。」
左良玉眉間一皺,也扭頭看著範文程,略帶疑惑地問道:「若是我登台唱戲,底下又有觀眾捧場,自然是不再需要靠你們東虜來搭檯子,你們從中能獲得什麼好處,才匹配得上這般辛苦謀划?」
範文程頓了頓,扭頭看向左良玉,笑容愈發燦爛:「南國公到了南京,想來不少人會夾道歡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