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6章 私談

金聲桓眯了眯眼,冷哼一聲:「洪先生,您也不必和某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您若是一心想當漢奸,何必深夜找某來吃酒?洪先生至今沒有剃髮易服,想來也是抱著做人總好過做奴才的心思吧?」
「在山東,本有漢軍八旗四五萬人馬,有孔有德的炮隊,另外之前為了助戰左良玉突破長江防線、襲擊東南沿海,尚可喜所部水軍如今也駐紮在山東……」洪承疇屈著手指盤點著,朝金聲桓一笑:「左部幾十萬殘軍,雖說大多是濫竽充數的,但挑個四五萬可戰之兵出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十幾萬漢軍,憑什麼要給滿人當奴才?」
洪承疇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投了大清,高官厚祿,有什麼不好呢?」
但酒宴結束,不代表今夜就結束了,金聲桓剛剛走出魯王府,還在轎子里搖搖晃晃地假寐,忽然被人攔住,七拐八繞地引進了一家小酒樓中。
「金將軍進門就開始攀關係,這是準備拍我的馬屁和-圖-書嗎?」洪承疇爽朗地笑了幾聲,將醒酒湯擱在一旁:「今日這場接風宴,我在一旁看得真切,金將軍的面色,一直很難看,那些效忠的話,說得也很勉強。」
金聲桓有些目瞪口呆,趕忙問道:「洪先生是想鼓動漢軍謀逆?但就算咱們有十余萬人,八旗漢軍和咱們左部都是山頭林立,打起來必然是各家顧各家,形不成一個拳頭,而東虜八旗……縱使他們矛盾重重,可若是面對漢軍謀逆的大事,恐怕也能盡棄前嫌,先鎮壓了咱們再說。」
「洪台吉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會猜到是我洪承疇在其中攪風攪雨,那派來的人,沒準就帶著一封要殺我的聖旨!」洪承疇冷笑幾聲,看向京師方向:「到時候豪格能不能頂得住洪台吉的壓力,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洪承疇早在包廂里等著了,見金聲桓到來,微微一笑,遞上一碗醒酒湯:「金將軍果然來了,沒讓在下一場空等。」https://m•hetubook•com.com
洪承疇頓了頓,繼續說道:「底線都是一點點突破了,只要豪格此番再一次違背洪台吉的聖旨領軍南下,他就再也沒有走回頭路的可能了,洪台吉也再也控制不住這個兒子了,而咱們……此番南侵再想辦法消耗掉正藍旗的精銳,豪格便成了咱們的手中玩物!」
「但要他們要向外擴張,面對著四夷八蠻,又怎麼可能不髒了手?相比而言,他們從頭培養一支蠻族的刀子,自然是沒有咱們這些漢人的刀子好用方便!」洪承疇輕笑一聲,轉過頭來:「天下很大,倭國、布里亞特、南洋,乃至更遠的新大陸、印度,總有咱們容身之地!」
金聲桓沉默了一陣,面容嚴肅了不少,壓低聲音問道:「洪先生,您真覺得靠咱們這些漢軍,能夠奪了大清的大權嗎?您在這攪風攪雨,恐怕不是為了爭這九死一生的機會吧?」
金聲桓順著洪承疇的目光看向西方,搖了搖頭:「襄https://m.hetubook.com.com陽那邊,恐怕是不會收咱們這些作惡多端又當過漢奸的傢伙的,整風肅紀什麼的,咱們也熬不住……」
金聲桓沒有否認,嘆了口氣:「洪先生,在下是個坦誠的漢子,就與您說實話,洪先生應該也知道某的經歷,遼東軍出身,兵敗投了東江總兵黃龍,皮島淪陷后,某在山東當了一陣子匪賊,後來才投到南國公手下,某若是想投清,在遼東為何不投?在皮島為何不投?若不是走投無路,又怎會北上來當漢奸呢?」
「金將軍說得沒錯,所以我們還得藏一藏……」洪承疇淡淡地笑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若咱們不是謀逆,而是奉豪格爭皇位呢?滿洲八旗,還能同心一致對付咱們嗎?」
「我這段時間在豪格身邊忙裡忙外,就是為了堅定他起兵奪位的心思!」洪承疇揉了揉腦袋,苦笑道:「豪格嘛,他的一切都是洪台吉給的,嘴上喊得再凶,心裏對洪台吉還是敬畏的,此番他瞞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洪台吉襲擊你們後路,害死了左良玉和範文程不說,也把洪台吉的計劃攪得一團亂,洪台吉必然震怒,沒準會派人來山東訓斥豪格……」
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豪格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女扶進了後堂休息,洪承疇又代豪格招待了一陣,說了些場面話,左部眾將千萬個保證要一心為大清效力,酒宴這才結束。
洪承疇轉過頭來,沖金聲桓燦爛一笑:「到時候能幫豪格堅定信心的,只有你們這些漢人軍將了,你們當初是怎麼逼宮左良玉的,這次就故技重施,逼宮豪格便是。」
洪承疇微笑著沉默著,盯著金聲桓看了一會兒,挪開目光:「要做主子,不一定要在大清境內嘛,這大清無論如何都會滅亡的,咱們這些人,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
「所以對付豪格,要和對付左良玉有些差別……」洪承疇早在心中盤算清楚:「對付左良玉要來硬的,對付豪格卻要來軟的,你們得忠心耿耿、得痛哭流涕,讓豪格在懵懵懂m•hetubook.com.com懂之中,真心把你們當了只能依託於他的心腹,比正藍旗更可靠的心腹。」
洪承疇嘴角笑意更濃,輕輕敲著桌子:「金將軍,誰說在這大清,咱們就只能做奴才了?」
金聲桓默然一陣,問道:「洪先生的意思,是豪格有起兵爭位之心?」
「天下很大,並不是只有東土漢地能收容咱們!」洪承疇微笑著說道:「他們起自貧寒,以愛民護民為己任,軍中強調軍紀、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所以許多事情不能做,免得污染了軍中風氣。」
「聽那家奴說是洪先生有情,某自然要來!」金聲桓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沒有去接醒酒湯:「某喝得酒不少,但清醒得很,當年某在皮島黃總兵帳下時,也曾受過遼東巡撫衙門的節制,洪先生也算是當過某的上司。」
金聲桓愣了愣,身子微微緊了緊:「洪先生,您是什麼意思?」
金聲桓眉頭緊皺,說道:「豪格手裡畢竟還有一支正藍旗,若是咱們鬧得太過,和正藍旗打起來……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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