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壘后噴發的銃彈如雨點般飛射而來,在盾車擋板和土袋上打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清軍也不是傻子,看到街壘后的火銃和輕炮,便將之前用來掩護挖壕和攻城的盾車都搬進了城內,正藍旗的包衣在前推著盾車,后列是人人持弓的余丁,再後方便是身披重甲的甲兵,沿著街道從四面八方向著揚州內城圍攻而去。
黃得功愈發疑惑,正要追問,孫傳庭卻擺了擺手,遠處清軍的號角聲和戰鼓聲已經次第響起,不少街巷都爆發出爆豆一般的銃響,孫傳庭深吸口氣,下令道:「我等與豪格的決戰已經開始了,只要堅定守住這一波攻勢,東虜縱有十余萬大軍,也再沒有攻城之力!」
兩側屋頂上的明軍則留給了甲兵招呼,屋頂上沒有遮掩的地方,正藍旗的甲兵人人善射,本來準備居高臨下給予進攻的清軍打擊的明軍將士反倒傷亡慘重,只能趴在另一側的屋頂,奮力向https://m.hetubook•com.com街道上投擲震天雷,但清軍自然不會白白挨打,搬來不少竹梯爬上屋頂,一面驅散屋頂上的明軍,一面居高臨下點殺街壘后的明軍將士。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失去了戰鬥力,這些義勇都是揚州本地人,對揚州的大街小巷很是熟悉,逃散之後便各自前往預設的地點集合,然後再視情況或去下一道街壘、或重新回到之前駐守的屋內、像同袍一樣用雜物堵塞樓梯口,躲在高層朝前進的清軍發銃發箭。
孫傳庭急匆匆走下城牆,看到躺在門板上被送進揚州內城的孫應元,頓時長長地舒了口氣,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孫應元的手,孫應元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哭道:「國公爺,末將無能,被東虜紅夷大炮彈丸砸起的碎石砸暈過去,以至於西門失陷,各門皆被虜所破,請國公爺重罰末將!」
更何況這些房www.hetubook.com.com屋中藏著的不止是揚州的義勇,明軍將幾處房屋的院牆挖塌,構成一個個隱蔽的道路四處機動,有時候清軍驅散了房內的義勇,正以為安全無憂的時候,明軍卻忽然鑽了出來,他們的戰力自然不是那些義勇可以比擬的,措手不及的清軍必然會蒙受巨大的傷亡,甚至不少人被嚇破了膽,扔下盾車就逃。
他們根本沒法和清軍肉搏,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讓他們火銃裝填的速度慢如烏龜,射出的箭矢也綿軟無力,但只要他們出現在兩側房屋的窗口后,便牽扯了清軍不少的精力,弓箭銃彈,也總能給清軍造成傷亡。
揚州這座大城,一層層街壘打下去、每走一步都要受到兩側義勇的襲擊騷擾,清軍又不可能每一棟房屋都留兵駐守,正藍旗一路啃去內城,還能剩下多少兵馬?
但突破了街壘不代表清軍就控制了這條街道,孫傳庭將大量的揚州義勇
和_圖_書分為數十人一隊,駐紮在街壘附近的房屋之中,用來輔助街壘守御、夾擊攻擊的清軍,這些義勇基本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技戰術大多是這些日子臨時在戰場上學習的。
「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把正藍旗都折損在城內?肅王爺難道真要把咱們都逼死嗎?」那固山額真回頭掃了一眼城牆上的漢軍旗,狠狠咬了咬牙:「不行!必須想想辦法,將城內的明軍都逼出來!」
孫傳庭嘆了口氣,微笑著說道:「安全撤回來就好,本閣已損了凌總兵那員大將,你們這些忠良驍勇,一定要完好無缺的活到戰後!」
「意料之中,咱們是靠一口氣撐著,東虜也是靠一口氣撐著,誰先泄了氣,此戰便勝負已定了!」孫傳庭向城牆上走去,問道:「東虜的兵力配置如何?還是正藍旗在前?」
孫應元哭得稀里嘩啦,孫傳庭擺擺手,讓人將他抬去醫館包紮救治,一轉身,正見黃得功從城m.hetubook.com.com
牆上下來:「公爺,前頭傳來消息,東虜正在準備進攻!這幫狗韃子,連一點喘息之機都不留給咱們!」
孫傳庭沒有回答,一路走到城垛后,扶著垛口向北方眺望著,忽然冷笑幾聲:「當年同朝共事之時,洪承疇就最會當官,一手糊弄先帝的功夫,誰說起來不服氣?他這種人,在哪一方都混得開,想來豪格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正是,正藍旗在前,漢軍旗佔據了各處城牆!」黃得功撓了撓腦袋,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豪格難道真的準備將他的老底都拚死在這揚州城裡?漢軍旗若是沾了那些東虜的血,還能心甘情願地為東虜賣命?」
四五個身披重甲的正藍旗甲兵衝進房屋之中,便能對屋內的義勇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他們持盾披甲、亂砍亂殺,屋內義勇只有用砍掉了大半木柄的三眼銃近距離的轟擊才能給他們造成一些傷害,有些機靈的義勇見街壘失守,便早早逃https://m•hetubook•com•com到高層、用各式雜物堵住樓梯與清軍對射,更多的則慌忙逃離屋內。
負責指揮作戰的固山額真滿腦子也是這個想法,明軍的抵抗在他的意料之中,以守軍這些日子表現出來的堅韌和戰力,他們不依託城池進行巷戰才奇怪,但那些義勇也表現得這麼堅韌,卻讓他大感意外。
「與你無關,安全回來就好!」孫傳庭輕輕拍著孫應元的手安撫道:「揚州四門中北門東虜兵力最厚,然最為難守的卻是西門,東虜可在城外山林布炮居高臨下轟擊、調度軍隊,西門最先失守,本也在預料之中。」
明軍在街壘上的戰鬥幾乎完全被清軍壓制,他們中有不少是剛剛從義勇提拔上來的兵卒,技戰術水平和裝備低下,軍紀也算不得嚴苛,全靠一腔血勇作戰,而正藍旗雖然戰心不堅,但好歹日日勤練的強軍底子還在,即便是余丁也能射得一手好箭,進抵至街壘三十餘步的距離,便用弓箭亂射,街壘后的明軍連頭都不敢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