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直率

索南群培猶豫著,直到五世達賴扭頭看向他,索南群培才長嘆一聲,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若是我,必將此法深藏於寺院之中,私學此法者斬,只有寺中的高僧喇嘛才能研學此種痘之法,也只有他們可用此法治病救人!」
「攝政,還有大喇嘛,若是這一點你們想不通,就不必往察哈爾去了,你們必然是要白跑一趟的,省些力氣,趁早回返吧!」
五世達賴渾身一震,正要說話,索南群培卻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天花之症,世間無醫可救、無葯可醫,從王公貴族、到牧民百姓,從僧道文士、到將帥官兵,從烏斯藏到青海、西域到塞外、關外到關內,人人聞之色變、誰人不懼之怕之?」
「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黃教的興旺而進行的,即便口號喊得再響亮,年年說善、日日講仁,一旦到了需要的時候,你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一切、踩破任何一條底線,用千萬人的性和_圖_書命,堆起你們黃教的繁榮昌盛!」
「若控制了這種痘之法,這種痘法便不再是醫術,而是我格魯派黃教的『佛光神跡』!信我教者,可種痘不受天花滋擾,不信我教者,便會遭到佛罰天懲,全身痘瘡、生不如死!」
「但我們不一樣!大熙不一樣!」毛孩忽然轉過身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在營區之中回蕩:「人命就是人命,不是墊腳的台階,人命大於天、百姓大於天!」
「有些事直率些好,彎彎繞繞的太多了,反倒容易出問題!」索南群培點點頭,語氣嚴肅了不少:「沁城侯今日帶我等來此參觀,實在是大開眼界,但在下覺得,雙方還是坦誠一些好,沁城侯有話直說,不必讓達賴上師冒著感染的風險來此。」
「我是想讓攝政和大喇嘛看看我大熙和你們的區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嘴上說一萬遍,也不如讓你們親眼看一遍來得直觀!」毛孩邁步和_圖_書向營外走去,步伐堅定而有力:「攝政是個聰明人,應該也意識到了我們之間的不同,對於你們來說,黃教高於一切,所有人,哪怕是貴如你這個攝政、五世大喇嘛、或者遠在青藏的班禪大喇嘛,都不過是黃教的一個工具而已!」
「大熙在城外給我們撥了個營區暫住,等會會派人來給我們種痘,你先找人去準備一下……」索南群培吩咐了幾句,諾爾布想要詢問,索南群培卻擺了擺手,諾爾布只能先去安排隊伍跟著引導的官將往那營地而去。
過了好一陣,索南群培才和五世達賴一起走了出來,他們身上的防護衣物在營門處更換下來,護工抱走消毒,他們身上撒了些石灰硫磺和防疫的藥水,又觀察了一陣沒有感染的癥狀,這才被放了出來。
「這樣的能臣倒是個好事,能做事、會做事,就懂妥協、明事理,最怕的便是那些腦子一根筋的傢伙,平日屁事不管,和*圖*書只會大聲嚷嚷!」毛孩淡淡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沖索南群培說道:「攝政倒是坦誠,本侯本來還以為攝政會遮掩一二,沒想到竟是這般直率。」
「牛痘疫苗製作出來,就是為了救人的,我們不會藏私,大熙的百姓無論富貴貧窮,皆可以免費接種,外域邦族有所需求,即便是東虜那樣的敵人,也能得到牛痘疫苗的配方和製作之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能徹底消滅天花,能拯救多少人命?」
待入了營,諾爾布又迫不及待湊到馬車前,索南群培扶著面色同樣難看的五世達賴下了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長嘆一聲:「阿弟,此番去與那大熙執政談判……我黃教恐怕再也沒有獨掌青藏的好事了,從此便只能成為大熙的掌中玩物了啊!」
索南群培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五世達賴,緩緩呼出一口氣,換了藏語安撫道:「上師,格魯派在,我們才能存在,m•hetubook•com•com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格魯派的興盛,但有些事上師不方便去做,只能我來做,而且只要是為了格魯派,不管是怎樣的惡事,我都一定會去做!」
而毛孩也沒給他留下多少思索的時間,一名官員低聲在毛孩耳邊翻譯了幾句,毛孩身邊的鄭崇儉微微一笑:「這索南群培,倒是個不擇手段的能臣,就和萬曆年間的張居正那般。」
五世達賴以為毛孩是在詢問他,唱了個佛號,毫不猶豫地答道:「阿彌陀佛,此等善法,能救萬千生民於水火,我佛慈悲,自該讓天下百姓受其益。」
「攝政,這就是我大熙和你們最大的不同……」毛孩伸手朝營中一指:「我們即便聯合黃教,也是為了儘快結束戰爭、讓百姓萬民不再受兵災之禍,我們要入青藏,自然也要拯救青藏的番民百姓,就不能留下一個只顧剝削盤剝、用無數鮮血和人命營造出表面的光鮮繁榮的青藏!」
和-圖-書「大喇嘛是個好人!」毛孩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卻沒有從索南群培身上挪開,笑呵呵地問道:「攝政,你說呢?」
五世達賴深深把頭垂了下去,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從小生活在寺廟中、這麼多年佛經讀下來,他心中自然是一心向善的,可他被人從拉薩趕到青海,有了面臨滅教身死的經歷,也明白索南群培所言不虛,實在找不出話語來反駁他。
諾爾布在大營外等得焦躁不安,按著刀不停地走來走去,好幾次想要闖進營去,看著那些披甲持刃的大熙軍戰士惡狠狠的眼神,又只能按捺住性子繼續等待著。
索南群培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說出來的話冷冰冰的,毫無一絲感情:「再狠辣一些,選一座城池,給我教信徒種痘之後,便主動將天花傳播出去,滿城無論男女老幼皆死絕,只有我教信徒毫髮無傷地活了下來,有這一城的屍骨作證,誰還敢不信我教的大神通?誰還敢忤逆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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