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隴西郡的第二大城，這座秦國最西端的長城邊鎮，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大批的秦軍騎卒的進駐，讓習慣了冷清的邊鎮居民很不適應，這些年來，除了來自的商隊，他們就再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的人。

白廣季換過一身衣服，好好的洗了洗身上多日的污垢，等到再次站到李原面前時，剛剛見過的虯須大叔，又變回了年輕俊朗的少年校尉。

「啊，那怎麼辦？小月氏王的身邊，能戰之士不過二千不到，憑這些殘兵敗將，是絕對打不過匈奴人的？」白廣季被李原一說，臉色一下剎白，雖然只是隱伏在月氏部落之中為暗間，但多日的相處，彼此之間感情是割捨不斷的，現在聽得月氏部落有難，白廣季心裏頓時又緊張起來。

對於白廣季在秦國這邊受到的禮遇，隨同他一道而來的月氏勇士們並沒有什麼其餘的想法，他們在連敗之後，已經徹底的喪失了強者應有的風範，在又苦又乏的跋涉了幾天之後，有人能夠給一口熱呼呼的吃食，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在他的身畔，一騎又一騎的匈奴騎卒叫喊著沖入慌亂的月氏逃亡人群，有得意妄形的匈奴壯漢附身掠起不及逃跑的年輕女子，將她們提在手裡，然後按倒在馬背上，與男丁只能做奴隸和酒器相比，女人，尤其是能生養的女人，也是匈奴人最為喜愛的戰利品。

這真是一個千載難有的好借口，只要藉著追殺月氏逃敵的名頭，匈奴鐵騎和圖書就可以毫無顧慮的殺入長城以南，將富庶的秦人洗劫一空。然後滿載著無數的財帛回歸草原——。

這四個方向的擴張，匈奴已經完成了二個目標，東面的對手東胡族已經徹底的喪失了話語權，其整個部族都歸併到了匈奴右賢王的麾下，北面的冰原地帶，只是一些不成氣候的蠻荒原始部落，也值不得匈奴人多費心思。

李原在臨洮對時局的預料很準確。

在駱甲、王尚、曹信等秦軍將領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時。白廣季的名字卻就象被遺忘了一般，沒有哪一個人會提起，這個一早就追隨了李原征戰的將校。

「快，再快！」矯健的戰馬在連續的踢打下，長聲嘶鳴，奮力的揚起四蹄，朝著喊殺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李侯，小月氏王已經決定內遷入秦了，現在小月氏部落的大隊估計在河西的金城一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二天後就會抵達臨洮，我們必須早作準備。」白廣季指點著面前剛剛完工的隴西、河西地形沙盤，說道。

「有這種可能，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是，匈奴人在積累力量，準備一起吃掉小月氏部落，草原上的狼群在覓食之前，都在遠遠的跟在獵物的後面，一直到召集足夠的同伴之後，才始發動最後的攻擊。」李原沉聲道。

「左賢王，你的腦子進水了，殺了這群羊。我們還怎麼與秦國交涉，快快下令你的部眾撤回來！」冒頓臉色一和-圖-書變。厲聲喝斥道。

不利的是，小月氏的內遷，不可避免的會引發一連竄的邊境衝突事件，這裏面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讓戰火漫延到關中腹地，雖然李原對此已經有了準備，但一旦兵禍連結，秦國好不容易恢復的國力就又要折損了許多。

「沒有。就是最初的幾日，還有匈奴人跟在後面，最近的二、三日，沒有發現有匈奴追兵出現，這難道是匈奴人想要伺機進犯我大秦——！」白廣季一邊想一邊說，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長期的斥候經歷讓他的敏銳性開始銳利起來，李原的這一提醒，一下子讓他驚出一聲冷汗。

當然，在西征之前，冒頓最希望的是能夠南下關中，一雪父親頭曼單于被秦軍驅逐到漠北的恥辱。

小月氏人遷移大部隊經過數日的跋涉，終於來到了滋養了草原和中原文明的大河之畔，許多月氏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這條滔滔不絕的大河雖然在後世被稱之為黃泛之河，那在秦時，卻是一條清澈見底、孕育著生機的母親之河。

「殺！」

「你們一路東來，有沒有遇到匈奴的追兵？」李原問道，神情若有所思。

小月氏部落雖然在蓋藏之戰中損失了近五千部落勇士，但與損失更大的大月氏相比，小月氏部落的元氣還在，只要給予幾年的時間，等到部落中的少年們成長起來，這個草原上的民族就又會有復興的一天。

白廣季顧不得臀部傷痛，急急換乘駱和*圖*書甲騎軍中的一匹有柔軟馬鞍的戰馬，帶著駱甲的三千秦騎朝著來路向西疾奔。

而若是被匈奴人包圍在河西的話，小月氏人所有的努力和打算也就泡湯了，同樣的，秦人希望收容小月氏人，以壯大騎軍實力的打算也同樣不能實現了。

駱甲和白廣季相互興奮的打量一眼，急急的下去準備去了。小月氏部落內遷，對於秦國來說，有利有弊，當然，從總體來分析，還是利大於弊。

馬蹄聲伴著匈奴人特有的喊殺聲由遠及近，很快的就在河灘上引發了一場大亂，被殺怕了的月氏人就象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奔跑著，卻又完全不知道該往哪一個方向逃跑。

東到大海，西過天山，北至冰原，南下咸陽。

這是冒頓最希望看到的，一個分裂的對手，已經不能算是對手了，而更讓這位大單于欣喜的是，小月氏部落竟然逃到了秦國境內。

帶著使命，帶著未洗的征塵，回到了自己的兄弟中間。

「秦人，真是好兄弟！」單純的月氏人用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擺在面前的一堆堆粟稷餅子，這種用粟稷磨就的粉餅，比他們經常啃食的乳饃要好吃多了。

熱鬧並不是好事，而是禍事。就在邊民忐忑不安之時。白廣季一副異族部落勇士的打扮，終於出現在了城外。

城中，議事廳。

匈奴人打的主意就是一舉將月氏人圍殲在大河之畔，按照領軍的匈奴左賢王下面的千長的意思，這些怯懦的老弱月氏人連https://m.hetubook.com.com做俘虜奴隸都不配，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驅趕下大河，讓他們成為大河之上的一具浮屍。

隨著陣陣的西北勁風傳來，聽在白廣季的耳朵里，是分外的刺耳。

大匈奴的夢想，在冒頓心中升騰發酵。

月氏人的祖先，也曾在這條大河邊上放牧，只是後來，才慢慢的開始向河西一帶遷移，現在，他們終於又回來了，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

臨洮。

「一個卑劣的酒器——！」千長不滿意的啐了一口唾沫，抬眼尋覓著下一個有價值的酒器。

要證明自己比父親更強大，冒頓就必須這麼做，不然的話，就算他擊敗了再多的部落，也不能消除部落內部的懷疑之聲。

一竄血霧之後，帶頭衝鋒的匈奴千長手裡，已經拎了一個月氏人的首級，不過，在不屑的看了一眼之後，他就遠遠的拋在了地上。

「諾！」

刀光濺起。

當然，他的這一個頭顱的主人，不過是月氏的一員大將，這個酒器做的精緻程度，也是不能夠與冒頓那個相比的。

經過聯絡與會合，追擊的匈奴騎兵加起來一共有一千五百余騎，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能征善戰的草原勇士，現在要對付一群失了鬥志、又要保護婦孺老弱的月氏殘兵，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冒頓的設想很巧妙，可惜，不解其意的左賢王卻破壞了他的這一用意，現在，冒頓唯一奢望的就是左賢王的補救命令能夠及時的送到。

遠遠的看見秦國的黑色和-圖-書大纛，白廣季心中不由得激蕩萬分，當初，從李原那裡領了命令。孤身入異族，這種寂寞是其他人無法理解的。

「駱甲，你去點齊三千騎卒，隨同白校尉一起，接應月氏王吧！記住，接應到即可，切切不可與敵戀戰。」李原想了想，最後吩咐道。

「大單于，剛剛得到消息，小月氏部落已經向東遷移了，估計在三日後，會到達秦國的邊境一帶，我已下令族中的勇士們追上去，一舉殺死這群待殺的綿羊。」左賢王醉醺醺的站起，手中同樣拎著一個頭顱酒器。

喊殺之聲。

秦新曆九月二十四日，暮。

然而，就在小月氏人激動的捧起河水喝著，梳洗著的時候，一直尾隨的匈奴騎兵出現了。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月氏人完全放鬆了警惕！」負責追殺的匈奴千長一陣冷笑，眸子里流露出殘忍的殺意。

今天，他終於回來了。

月氏分裂。

李原迎出城門外，親自給白廣季接風，這是一種態度，不僅僅是給白廣季一個說法，更是給全體深入到敵後，從事間作事務的人的肯定。

有利的是，月氏部落的加入，可以增加秦國的力量，這些草原上的部落是天生的馬背民族，只要善加徵調，就是一支優秀的騎兵部隊。

現在，西面的對手月氏也已基本放棄了抵抗，分裂之後，大月氏西遷到了西域一帶，那裡有著廣闊無垠的大澤，還有諸多富庶的小城邦，對於匈奴來說，西域是未來需要征服的一個重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