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城邦
第226章 動搖者

「現在,大聖堂中有兩個信仰動搖者了,」老主教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風暴女神的聖像,嗓音帶著一種異樣的平靜,「凡娜,你能感覺到嗎?」
「……這個世界被『世界之創』多照耀了十五分鐘……」凡娜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現在有受損報告嗎?」
凡娜思索著,越思索臉上的表情越是難以置信:「這可能嗎?在徹底被亞空間污染轉化之後……竟還能取回人性,這……」
「……您的意思是,那個『鄧肯船長』極有可能是保留著人性的?」
瓦倫丁看著神色間隱有憂慮的凡娜:「你在想什麼?」
凡娜沉默下來,過了幾秒鐘后,她才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對瓦倫丁主教說道:「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昨天再次見到了那位『鄧肯船長』。」
「它終究是從亞空間返航,那位船長即便取回了人性,也很難說他此刻是在以一種怎樣的視角來看待我們這些……『凡人』。
「……大部分是閑聊。」凡娜語氣略有些古怪地說道。
瓦倫丁只是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隨後又問道:「你剛才說有兩件事,除了見到那個幽靈船長之外,第二件事是什麼?」
「而且我們也不能自己貿然下判斷,要把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都上報給教皇冕下,看她是如何看待這件事。」
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大聖堂中的寧靜,正在向一旁的助祭分派事務的瓦倫丁主教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和*圖*書,看到迎面向自己走來的是凡娜的身影。
「凡娜,你來找我懺悔……那我又該找誰懺悔呢?」
瓦倫丁先是眼神凝重下來,但在片刻之後,他卻又一聲輕嘆:「其實也算預料之內。」
「我動搖了——儘管我仍然虔誠,但我無法迴避自己的動搖之舉,」凡娜深深吸了口氣,乾脆地坦白道,「在那場大火之後,我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疑問。」
「……閑聊?」這次瓦倫丁終於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是說,失鄉號的船長,從亞空間歸還的陰影,逆轉歷史污染並帶走太陽碎片的『鄧肯』,專門找到你,就跟你閑聊?」
「我並不是懷疑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失鄉號從亞空間返航的記錄,只是你仔細回憶回憶,完全受到亞空間影響的人應該是怎樣的狀態,以及……真正的亞空間入侵者,有沒有可能理智地與人交談,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造成不受控的污染?」
這一次,凡娜遲疑起來,她無法像剛才那樣不假思索地給出回應,猶豫了好幾秒鐘才開口:「從所有的案例和對亞空間的基礎認知判斷……這不可能。」
凡娜一怔,緊接著反應過來:「永遠存在不符合認知或超出定義的異常與異象……」
瓦倫丁揉著額頭聽完了凡娜的轉述,這位面臨末日危局都不曾動搖過的老主教,這時候臉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困擾與疲憊。
凡娜表情一整,www.hetubook.com.com立刻嚴肅地點了點頭:「當然,這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
這一次,凡娜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她彷彿很是糾結了一番,才終於在風暴女神葛莫娜的聖像注視下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對老主教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應該懺悔。」
大聖堂中一時間安靜下來,這份靜默持續了不知多久,瓦倫丁才突然說道:「但我們仍不能據此就把失鄉號和它的船長當成無害的,你明白嗎?
「暫時還沒有太大|波動——一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這十五分鐘的延遲,另一部分有所察覺的市民應該也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已經向政務廳發信,讓他們那邊評估一下後續是否需要發布安撫、引導性質的公告出來。現在這件事還沒那麼大影響,官方過於積極的解釋反而可能導致民眾不安——尤其是我們剛剛經歷了那麼大一場災害。」
老主教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沒有,僅僅一次黎明的推遲還不至於引發什麼問題,十五分鐘的夜幕尚在城邦庇護的冗餘範圍內,」老主教搖了搖頭,「真正令人不安的是全世界都觀察到同一現象,這說明問題並不出在地表與海面。」
瓦倫丁輕輕搖了搖頭。
「……女神仍舊在祝福著我們。」
「什麼?」
「您……這是什麼意思?」凡娜臉色略微變化,謹慎地問道,「失鄉號墜入亞空間並返航是一件有明確……」
「或者是www•hetubook•com.com取回了人性,」瓦倫丁主教糾正著這個細微的差別,「在早期的記錄中,有明確的失鄉號無差別襲擊以及鄧肯船長陷入瘋狂的目擊報告,那時候的他顯然符合亞空間入侵者的標準。」
「懺悔?」瓦倫丁驚訝地看著她,「你為什麼要懺悔?」
凡娜有些忐忑地看著老人的臉,然而她發現自己這一次竟無法判斷瓦倫丁的態度。
但在短暫的困擾之色過後,他還是抬起頭來,語氣有些複雜地說道:「凡娜,其實我從昨夜開始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是的,」瓦倫丁點了點頭,神色肅然,「今天的日出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鐘——而且不是因局部異常天象導致的黎明推遲,我收到從其他城邦和海上聯絡節點傳來的靈能傳訊,全世界所有地方都觀察到了這異常情況。」
她把自己對女神的疑惑以及對自身信仰的動搖說了出來,除了隱去叔父告訴自己的那個秘密之外,她沒有絲毫隱瞞。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們至今對那位幽靈船長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還沒有任何辦法,甚至現在連整個普蘭德城邦都有可能已經與那位船長建立了聯繫,他來找你……是遲早的事。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一絲驚訝之色終於浮現在凡娜眼中。
「如果這不可能,你如何解釋那個與你『閑聊』的鄧肯船長?」瓦倫丁主教輕聲打斷了凡娜,隨後他頓了頓,提醒道,「別忘了那個『第零條定律和*圖*書』。」
「在對遭受過『深層』污染的人進行精神檢定時,有這樣一條最簡單有效的判斷標準——能理智說話的,就是有救的,起碼是還沒有完全轉化的,」瓦倫丁主教點了點頭,「亞空間的污染非常致命,也正因此,歷史上從未出現過能維持清醒的亞空間污染者或入侵者,瘋狂是他們抹不掉的特徵,而我們……或許也可以把這個簡單的判斷標準用在失鄉號和它的船長身上。」
「沒有任何動靜,所以這可能只是一次微小的……『變故』,並不涉及異象001的本質改變,但……恐怕大部分人都不會就此放下心來,我們起碼要看到今天的太陽正常落下,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正常升起,才敢稍微鬆一口氣。」
「我就知道您會是這個反應——我也不敢相信,說真的,他如果告訴我他有一個征服世界的計劃我都相信,但……」凡娜嘆了口氣,隨後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她將自己昨夜與鄧肯的交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眼前的老人。
接著她頓了頓,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在這神聖的聖堂中談論這種事情,還真是……讓人心有壓力。如果放在以往,我恐怕都要自己給自己下個『異端』的定義了。」
主教揮手讓身旁的助祭和侍從暫時退下,目光落在凡娜身上:「我還以為你會在家中多休息兩天。」
這位老主教似乎是在沉思,又有些欲言又止,卻沒有任何責備。
過了不知多久,凡娜才聽到對和-圖-書方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
「……你是和鄧肯船長有過兩次直接交流的,在你看來,那個『幽靈船長』……像是一個來自亞空間的入侵者嗎?」
凡娜默默聽著老主教的分析,並沒有插什麼話,作為一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戰鬥任務上的審判官,她知道自己對這方面的事務並不專業,只是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示她的心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
「只是有些感慨,」凡娜輕聲嘆息,搖了搖頭,「每當出現一次超凡災害,就會愈發意識到我們如今生存的這個世界是多麼脆弱……城邦,教廷,遠洋艦船,我們引以為傲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層輕薄脆弱的冰面上,隨便哪條裂縫沒有被及時發現,我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凡娜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問道:「城裡的普通人沒有受影響嗎?」
「……是異象001本身的運行發生了改變,」凡娜當然知道老主教在擔心什麼,「無名王者陵墓那邊沒有通告?」
「很遺憾,看樣子我並沒有這個餘裕,」凡娜搖了搖頭,表情略有些嚴肅,「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到許多神官行色匆匆,還聽說有一隊苦修士被送進了觀星井內……跟今天的日出有關嗎?」
「什麼問題?」
「這正是我們永遠保持警惕與堅韌的意義所在,」瓦倫丁沉聲說道,並注視著年輕審判官的眼睛,「凡娜,你平常很少像這樣感慨些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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