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感覺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下沉了很長很長時間——直到周圍再沒有一絲光亮，直到耳邊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人偶睡著了。

…………

在下一次恍惚中，她又想起了其他事情——她來到了一艘船上，那艘船剛開始很可怕，而一個更可怕的幽靈船長則出現在她周圍，但外面的大海比幽靈船還要恐怖，她被拋入海中，又一次次返回……

船長一直在尋找這個。

遲鈍僵硬的思維用了很長時間才再度運行起來，重組出了類似「自我」的認知，Ta在這片黑暗混沌中慢慢抬起頭，終於看到了那最初的，最終的，永恆的，瞬間的壯景。

對，船長，親切的，溫和的，願意收留和照顧自己的船長。

人偶小小地驚呼起來。

但所有有效的邏輯連接都消失了——Ta的意識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她……不會畫畫。

「回滾……回滾失敗，載體拒絕響應……載體正在畸變，畸變流程特徵……銷毀……致命錯誤，不具備銷毀許可權……」

晚安，愛麗絲，晚安。

裏面沒有人偶，只有一把小小的黃銅鑰匙。

人偶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前。

一、沉夢

愛麗絲疑惑地在黑暗中站了一會，終於大著膽子向那些匯聚起來的「泥漿」走去。

是「荊棘」——它們或許曾經是別的什麼東西，但現在看起來，它們是一些在黑暗中蔓https://www.hetubook.com.com延的荊棘。

二、觸底，翻轉

在黑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時候，她便發現自己心中的緊張不知為何已經不見了，這無邊的黑暗虛無彷彿在帶來一種奇異的熟悉……甚至是親切感，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回到了某個闊別已久的、充滿懷念的地方，就好像回到了家中，回到了失鄉號上，回到了自己的木箱子里，回到了……一個比「木箱」更加親切熟悉的，屬於「誕生」的地方。

她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Ta在這片混沌中下沉。

愛麗絲突然從恍惚中驚醒，而就是這一「驚醒」，她感覺自己的下墜停止了。

「……正在注入有效數據……殘存……導入中……

她甚至覺得這些蠕動的「黑泥」看上去有點……親切。

愛麗絲眨了眨眼，她認出來了，那是她的發條鑰匙。

而後，木箱突然打開了。

黑暗在Ta的感知中翻湧，混亂躁動的信息在Ta的記憶與思維中流轉，無數屬於自己又好像不屬於自己的……「信息」，在混亂中衝擊著理性與感知的邊境。

嗡嗡隆隆的怪異聲音在周圍回蕩，在愛麗絲的腦袋裡回蕩，人偶愣在當場，聽著這些在自己頭腦中迴響的聲音，漸漸睜大了眼睛——

那時候，箱子外面經常傳來嘈雜的聲音，有時候會有人緊張地wｗｗ.hｅｔuｂｏok•ｃom.ｃom在她附近交談，有時候會有念誦著奇怪咒文的苦修士在木箱周圍敲敲打打，釘上釘子，有時候外面會忽然傳來尖叫和吵鬧，有時候又會突然全部安靜下來……

「早上好，愛麗絲，早上好。」

就在這時，一個模糊的聲音彷彿突然從那些泥漿中傳來，彷彿直接傳入她的腦海——

時空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撕裂，群星已被壓縮在最後的一道閃光內，光錐在收縮，在整個宇宙中，所有可供觀測的事件都已進入結束的最後一瞬——旋轉壓縮的星光彷彿一個倒懸的漏斗，紅色的光，漂浮在混沌的最深處。

「……覆寫方案……重構有效載體，再次嘗試導入……

她面對著那明媚的陽光，慢慢露出了一縷開心而愉快的笑意。

但不知為何，愛麗絲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怕它們。

「執行喚醒……無法喚醒，載體異常，導入流程結束，無法確認導入結果……思維流程……未發現思維流程……

她有些害怕，但只是害怕了剛開始的一瞬間。

但她已經沒有機會再思考這個突然變形的「鑰匙」是怎麼回事了。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面？

那是宇宙最後的樣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愛麗絲歪了歪腦袋，又趕緊伸手扶著自己的頭，防止把腦袋歪下來，而就在她這一愣神的功夫里，那個在自和-圖-書己腦袋裡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突然又消失了。

「睡著覺……也可以犯困的嘛……」

她漂浮在一個虛無混沌的地方，有隱隱約約的什麼東西正在從周圍的黑暗裡浮現出來。

111001011001010010100100111010011000011010010010

她很開心，她一直都這麼開心。

她稀里糊塗地反應了一會，抬手推了推眼前的沉重蓋子。

又是無夢的一晚安眠。

（番外完）

「……哇哦……」

船長是誰？

泥漿對人偶的靠近沒有任何反應，仍舊只是默默地蠕動著，匯聚成一個很大的團塊，在團塊內醞釀、構築著某種實體。

愛麗絲感覺自己的眼皮在一點點變沉，在徹底睡過去之前，她腦海中只留下一個問題——

愛-麗-絲，穩定化成功］

「目標，『人類遺骸』，納米集群第1076次迭代……匹配率……

船長會看懂的。

人偶在黑暗中靜靜地下沉著，一種純粹的好奇心從她的心智中浮現出來，她睜大了眼睛，努力觀察著四周，似乎想要從這片虛無中看出什麼，而後伴隨著一陣恍惚，她又回憶起了許多事情。

那是許多流動的、彷彿泥漿般的物質，在流淌間偶爾泛起金屬般的質感，這些泛著金屬光澤的「泥漿」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周圍匯聚、蠕動、變形，傳來細微的聲音，w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k•com.ｃｏm又好像在構築著什麼，看上去隱隱呈現出某種……「秩序感」。

它們讓她聯想到了當初寒霜城邦里出現的那些可怕「原素侵蝕」，她還記得，當初那些怪異的泥漿令整座城邦都感受到了恐懼。

這就是剛才那些黑色「泥漿」構築出來的東西。

Ta從沉眠中驚醒過來。

想要起身，卻只感覺昏昏欲睡的困意又一次襲上全身。

木箱打開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船艙里，讓人偶小姐微微眯起了眼睛。

Ta觸底了。

★插圖16★

下沉持續了多久？

人偶猶豫了一下，在箱子前彎下腰，想要把那把鑰匙拿起來。

船長希望看到這個。

Ta不知道，Ta只知道時間的連續性似乎在某個永恆的瞬間中消失了，而後……

人偶突然睜開了眼睛。

荊棘纏住了她的肢體，她感覺自己漸漸失去了活動能力，她努力

一塊畫板——曾經可能是別的什麼東西，但現在它看上去像是一塊畫板——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手裡。

Ta思索著，回憶著，試圖判斷自己到底是誰，判斷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判斷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

在視野中的最後一絲微光消失之前，愛麗絲看到自己手中的黃銅鑰匙突然發生了變化——它變成了一個奇怪的，看不出材質的黑色長方體，長方體的一端有著複雜的突出結構，彷彿是用來連接到別的東https://www.hetubook.com.com西上的某種「介面」。

［……………………

「……導入失敗，無法重構有效載體……匹配最適宜載體……找不到最適宜載體……重寫備選方案……

數據還原完成

［111001111011101110010011111001011011000010111110］

但很快，她便在恍惚中記起了船長曾經告訴過自己的一些事情——因為自己的「誕生」與幽邃聖主有關？

船長……可能會需要這個。

但在指尖觸碰到鑰匙的一瞬間，她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木箱中傳來——伴隨著一聲短促的驚呼，她失足落入箱內。

愛麗絲努力低下頭，看著那畫板陷入了沉思。

再然後，幽靈船不那麼可怕了，船長也顯得親切起來。

她回憶起了那些在箱子里沉睡的日子，回憶起了自己作為「異常099」的「內容物」，被封印著運來運去的時候。

愛麗絲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夢境」深處會出現這種東西。

一種強烈的……睏倦，突然從西面八方涌了上來。

「砰」的一聲悶響，箱子合攏了。

在前方的黑暗中，蠕動的黑色污泥正在漸漸消退。

她看到一口華麗的木箱，木箱上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圖案。

人偶的一天，開始了。

黑暗充斥著她的雙眼，耳邊卻在傳來輕柔的、海浪拍擊船殼的聲音。

……

但可以試試。

她基本上一個字都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