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劍既出 天下無劍
第三十一章 神界

雷聲漸大,豆大般的雨點,從天空中墜落了下來,綿綿密密,冰冰冷冷,絲絲點點透骨寒。
自三百年前那一場天地劇變后,近年來,不但塵世間靈氣衰敗,就連這鴻蒙神界也不可避免,是以各方仙神,為爭奪靈氣、修鍊資源,大打出手。
此刻,任平生也不去想那麼多了,兩指一點,含光劍順著他左手手腕「太淵」、「神門」二穴之間沒入了進去,這是將劍融入自身體內,劍境到了「劍心通明」才能做到。至於修鍊之人還有另外一門神通,叫做「袖裡乾坤」,顧名思義,袖中可納天地日月星,當然是誇張了一些,不過要用來放些尋常法寶事物,倒也未嘗不可。
只是天地蒼茫,如今,他要去哪裡?
「光天化日,敢在我七玄宗殺人!務必將此魔人緝拿歸案!」
床榻附近,逐漸瀰漫起了一絲絲沁人心脾的香氣,但整個房間里,既未點燃檀香,也未放置花卉,想來這香氣,便是從她寸寸皓白如雪的肌膚里,滲透出來的體香了,一陣甜蜜的幽香,逐漸瀰漫整個房間。
這裏乃是「碧海青天」之上的「水雲天」,亦是萬仙之首的「瑤光城」所在,日暮蒼穹下,但見一座海市蜃樓般的宮殿,高高聳立在這渺渺層雲里,映著晚霞,若隱若現,如今整個動蕩不安的神界,也唯有瑤光城的這座雲瑤宮,還算平靜了。
……
她是神界最美的女子,任何男子,管他上仙也好,上神也罷,又或是那些不可一世的魔帝神君,凡是見了她,無一不動心,慢說和-圖-書男子,便是多少女子見了她,也不禁為她容顏傾倒,從此只為她醉,一生一世,再不見任何男子,惟鍾情於她。
但瞧她雲鬢亂灑,胸雪橫舒,只著了一件小小貼身衣裳,忽然,她一下從夢中驚醒,滿身的冷汗,把這香榻上面每日一換的錦衾也浸濕了。
長生不死,真的如此令人著魔,無法自拔嗎?
或許在其他一些未知之地,也有靈氣凝聚,但那些地方太難尋找了,況且那些地方的靈氣,吸收完了往往不會再重新凝聚。
「殺人了……殺人了!」
「神霄之上……師姐,你如今,去到那裡了嗎?」
如今天地靈氣稀薄,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能修鍊的,換做三百年前倒是可以,但現在,只有一些宗門,不管玄門也好,魔門也罷,只有他們有陣法,能夠凝聚天地靈氣,任平生需要這樣一個擁有聚靈陣法的宗門。
「罷了。」
今日任平生將含光封印在了身體里,他發誓,在用含光斬下寧王的人頭前,含光絕不染血。
做完一切,他手裡輕拿竹杖,往前走著,漸漸有烏雲匯聚在他頭頂上方,驀然想到前世,他一代劍帝,但卻不似別的上神上仙,他生性逍遙自在,不喜收徒,不喜牽絆,不像別人那樣,動輒便是百八十萬個弟子,他一生正式所收弟子,算來也不過七個而已,但如今,應該都被師姐斬草除根了吧。
他拿了一些從前的物事,其實也沒有什麼,都是些小玩意兒罷了。
從深谷出來時,活死人前輩以暗語提醒過他,如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整個雲瀾天境都在尋找他,世間之大,莫非已無他容身之處?但凡玄門所在,必有雲瀾天境的眼線,他去到任何一個玄門,都必然被發現,不能去玄門,那就只有魔門了。
回憶起剛才那個夢境,她越發心跳劇烈,胸膛不住起伏,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順著玉頸慢慢往下,一滴一滴,落到了雪白的床單上。
可是,又如何?
在神界諸天之上,有著一個名為「神霄天闕」的存在,便是凌駕于眾神之上的存在,就如同這凡世間凌駕眾修者之上的雲瀾天境一樣。
這一世,含光劍他拿回來了,那上一世,天逆劍呢?
柳兒和風十一幾人衝進來,扶著沈菁菁,還怔怔愣在原地,剛才那個人,他們不敢相信,絕不可能,三年前,三年前他們親眼所見,絕無可能……
「追!」
天上有輕雷作響,看樣子是要下雨了,任平生抬起頭來,滿天的樹葉,隨風從他眼前掠過,就像前塵往事,一一掠過他的心間,天地忽然變得茫茫,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想不到如今,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說起那兩隻貓,是當年九仙娘娘的生辰宴,宴請鴻蒙神界諸位上仙上神,怎料紫府大開時,有兩隻狸貓也跟著溜了進來,在後邊偷吃了蟠桃,偷喝了仙釀,娘娘一怒,便要處死這兩隻可憐的小妖,煙雨無塵說,讓他把兩隻貓帶回他的「自在紅塵仙域」,好生教化,結果帶回去后,兩隻貓不但沒被「教化」https://m.hetubook.com.com,還反倒更加放肆了,每天早上他醒來,一隻貓蜷縮在他懷裡,另一隻,趴在他的頭上,反正自那以後,有貓的地方,就有他煙雨無塵。
……
「師姐,你現在,一定如願以償,踏入神帝境了吧……」
任平生要離開,又有誰追得上他,離開七玄山後,他找了條小溪將竹劍上的血洗凈,在普通人手裡,這隻是一根尋常的竹棍,在詩人手裡,這叫做「竹杖」,在乞丐手裡,這叫做「打狗棒」,而在任平生手裡,這便是天下最厲害的劍。
鴻蒙神界,至高無上,渺萬裡層雲。
卓一凡至死也不敢相信,有人可以用一支竹子,穿透他的龍象神功,鮮血順著竹子流了下來,卓一凡握著含光劍的手,終於軟軟無力垂了下去,「鐺」的一聲,含光落在了他腳下,他到臨死,都沒能看見,對方是如何出劍的,也沒能看見,黑袍下的那一張臉,到底是誰……
回去的時候,他先去了從前的住處,庭院落花依舊,屋裡一切也都沒變,還如他離開的那天一樣,只是屋中不見塵跡,想來每日都有人進來打掃,打掃完了,便又將東西放回原處。
「千年了,萬年了,可是你不要忘了,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
她目光獃滯,雙腿緊緊併攏,兩隻手用力抓著雪白的床單,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床單漸漸被她十根蘭花般的玉指扭成了一團,猶可見上面點點滴落的汗漬。
可憐他最後收的弟子,名叫七音,是他故人之女,可惜還沒來得及正式傳授一套和圖書劍法,就猝逢變故了,他還記得那個可愛俏皮的小丫頭,小時候最喜歡來他的煙雨閣,天真活潑,每每纏著他,要他將來收她為徒,還要他立下字據,說她是他最後一個弟子,這樣等以後師兄師姐們都出師了,師父就只寵她這一個徒兒了……想不到,最後竟一語成讖了。
此時,一座分外香艷的寢宮裡,兩盞垂著長長玉佩的流蘇宮燈,懸挂在屏風的左右兩邊,如雪一般,發出明亮的光芒,投射在那香絲軟塌上面,一位女子的身上。
周圍的氣宗弟子,頓時嚇得驚慌失措,魚潰鳥散,任平生向地上的沈菁菁看了一眼,這一刻,也不知他斗篷下面,究竟是怎樣的神色,是平靜?是複雜?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看見,下一瞬間,他就消失不見了。等長老趕來之時,早已察覺不到他的任何氣息。
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那神霄之上又是什麼地方?
任平生大步往前走去。
「追!」
任平生仰望著蒼穹,神霄之上,沒有人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因為,從來都沒有人去到過那裡。
「這一世,你準備好了么?」
天逆劍,本是一把無名劍,無人知其來歷,也不知是怎麼來到鴻蒙神界的,後來因為每一代的劍主,最終皆會死於非命,甚至沾染一下都會帶來厄運,所以被稱為了鴻蒙第一凶劍,乃是至凶之劍,號稱「太古第一凶劍」,可即便是如此,當年依舊有多少人趨之若鶩?當年又有多少人為了這把天逆劍而喪命?最終,連他也沒能逃過這個詛咒宿命,萬年前,他便是天逆劍的和-圖-書最後一任劍主。
而她,在這些人裏面,卻不曾為任何人動搖,若非要說起來的話,那是很多年前了,曾經,她有對那麼一個男子動過心,可惜,她最後親手奪了那個男子的神格。
而如今,天逆劍又落在了何處?又落在了何人手裡?當年他跳下輪迴池,萬年後轉世輪迴,但天逆劍不是凡界之物,不可能落入凡塵,多半通過輪迴池,還留在了鴻蒙神界,只是不知落於何處。
如鏡水湖面,平靜了幾千年的鴻蒙神界,終於又一次,湖心深處,看不見的暗潮,似蟄伏這天地間的洪荒猛獸,又要開始攪亂世間了。
任平生洗好竹劍,又輕輕撫摸著含光,將含光劍也清洗了一番,三年了,含光……往事幕幕,又如昨。
師姐心狠手辣,事事斬草除根,必定不會放過她吧……想到此處,任平生只感到陣陣凄涼湧上,說不定,連他煙雨閣的兩隻貓,都給活埋了。
洗凈之後的含光,依舊流光不凡,任平生目光落在劍端那一點青光上,劍鞘不知去了何處,無妨,如今也不需要劍鞘了。
「呃……你,你……」
任平生手一伸,隔空取回含光,「嗤」的一聲,將竹子從卓一凡喉嚨里抽了出來,鮮血四濺,卓一凡的屍體,重重倒了下去,揚起滿地的灰塵。
任他仙也好,魔也罷,無人敢將手足伸到這裏邊來。
正是,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這把劍,你不配用……」
「轟隆隆……」
此刻,任平生抬起頭來,看著那高不可攀的浩渺蒼穹,神界啊……凡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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