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之卷
第十三章 頭條新聞

「就不管了?」我問。
「別說了,別說了!」章小喬哭喊著,然而司命的聲音卻依然不緊不慢,如同任何不能被阻擋的東西,「而這位小姐,在差不多的時間,也遇到我,她說因為相愛的男友被一個美人搶走,祈求讓她也能獲得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而司命毫不留情地拔除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誰說她是整形的?我只是告訴她去找一個人,而那個人給她一種叫『美人蠱』的東西,這個蠱術呢,就是把別人最美好的部位用蠱蟲吃掉,然後再熬煉成油,抹在自己身上,漸漸地,就會變得跟那個人一樣了——這麼說,你不會覺得噁心吧?」
我彎下腰,幾乎想要嘔吐。
「不是你想的那樣。」
驚人丑貌的杜莎,與美艷絕倫的章小喬……
第二天,吵醒我的是嗚哇嗚哇的警笛聲。
「我不信,我不信。」傑世邦激烈地搖著頭,但那驚慌而愕然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我突然想到先前他詭異地來找我那次,其實那時,應該是他已經有所懷疑章小喬和杜莎是同一個人,而且通過可怕的方式變美,可是又害怕真相真是這樣,所以才那有那樣逃避的表現。
「別過來!滾開,滾開!!」傑世邦大叫道,好像懼怕臟物那樣閃避,瞳孔因為驚恐縮成一點,堂堂一個明星的面孔此時顯得格外猙獰。
然而,司命清淡而無情的聲音又在上空響起來。
那也是一個女人,面前一個五角七星陣,陣最中央是一個紫水晶深底盤,盛有猩紅的液體,底下用粗如兒臂的紅燭炙烤,方才我聞到的血腥,顯然就是從這裏來的。
「章小姐,你m.hetubook.com.com在這時候單獨把我約出來是想說什麼?明天還要拍戲,沒有要緊的事情,我就先回去睡了。」
「再說,你想管,管得了么?」她頓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伏魔使的規矩,你若強行驅離這母蟲,便是殺人了。」
成千上萬的幼蟲奮不顧身地撲向那深盤,伴著滋滋的聲音,化為黑色的濃油,從盤的邊緣流出來。但那女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它們,她注視著最大的如黃豆那一隻母蟲,耐心等它盤旋許久,終於一把將它扣在掌中,然後,張開了嘴……
地上兩個人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她。
章小喬也跪下來,放聲哭泣,「為什麼?我會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當時你跟那個女人走,如今我比她還要光鮮、還要漂亮十倍,為什麼你不回來?!」
「是你們?」女人尖尖的聲音聽起來頗為訝異。
我並不是說她可以原諒,但這樣的變化之間,又有誰了解她經歷過怎樣的痛苦?
我想,傑士邦找回了夢寐以求的情人,卻已經變成了惡鬼,這代價已經足夠慘痛,那麼章小喬的呢?
那身影一直跑了很久才停下,我環顧四周,是一個山谷,月亮照下來,安靜而荒涼。
「住手!」
而終於,她敵不過那東西的力量,有一隻黃豆大小的什麼飛蟲,從她右眼中破出,振翅直直飛去。
跳樓在一旁突然拉起我的手,扭頭往外走。
我反應過來,跟跳樓和狩月一起沿著那移動的光帶追過去。
「是你?」兩位主角發出了異口同聲的驚愕,然後互相間又對視一眼,似乎又驚訝對方為什麼和_圖_書會有同樣的反應。
光帶移動很快,最終拐進一處山坳,我打個冷戰,這山坳還沒進就一股冷氣森森,顯然是聚陰之地。
這些都罷了,當最至親至愛的人,也因容貌而離開,這成為壓彎駱駝背的最後一根稻草,當她決定接受那蠱蟲的時候,已經心性成魔,不可回頭……
「杜莎再怎麼整形,也不可能變成這樣子的!」他喊道。
於是我和狩月忙追蹤過去,跳樓不太情願地也跟了過來。
然而更驚訝的顯然是我們。
「不是又要害人了吧?跟上去!」
「你……!」
我睜大眼看去,果然,是剛才那大紅廣袖的女子,司命,又優哉游哉地出現在了一塊山石之上。
千鈞一髮的時刻,狩月跳了出去,喝得女人也微微一頓。
「她有哪點好?一個平胸的胖子!」
我一時啞口,沒想到她熟悉這個。
小喬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給上空飄過的一陣清脆笑聲打斷,「齊了,好容易齊了喔。」
「不需要我們管了。」狩月代他答。
章小喬開始還能嚎叫,手在身上空中亂抓幾下,做無力地阻擋,然而僅僅幾秒鐘之內,她整個人,像電視里的消失特效那樣在我們面前分解掉了,只剩一攤血漿,猩紅地躺在那裡。
而比警察更迅猛的是記者,我隨手拿起一張報紙,頭條的大標題佔據半個頭版,大紅霹靂體的「過氣美人香閨遇害,場面血腥慘不忍睹!」觸目驚心。
「你說什麼?!」這次卻是更激烈的大喊,而且出自兩個主角異口同聲。
「怎麼井水不犯河水?你這是在害人!」我忍不住插話。
君不見,這世界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同樣的事,美女做,被叫做刁蠻可愛,醜女做,那是「醜人多作怪」;君不見,美麗的人,做明星,大紫大紅,做二奶,香車豪宅,不好看的人,卻連找個助理前台的工作,也要到處碰壁。
「更高一級的母蟲!」狩月低聲喊出來,「有人用更高的母蟲在召喚!」
郭琪也向上空看去,片刻,皺眉道,「是你啊,早知道那賤人會進演藝圈,還弄得我這麼狼狽,還不如不用她了。」
我後背一刺,看來是傑士邦很詭異地去找我那次被人看見了。
一道雷劈在我百會穴……即使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形容還是這麼有殺傷力。
話音剛落,那邊不知怎的,章小喬突然捂住口鼻,失聲痛哭起來。
「你們放心,我20年前在馬來學的蠱術,水平可不像章小喬那麼低劣,要東拼西湊別人的臉活在世上——只要把這隻十年蠱下給一個人,比如章董,讓他按我的意思辦事,還愁不紅么。」
「難道說,他的願望是讓杜莎再次回到身邊?」這是章小喬後面的句子,「胡說,杜莎在哪?」這則是幾乎同一時間傑士邦的補充。
我睜大眼睛,一瞬間,似乎突然明白了所有的因果。
「聽起來,你有點不滿哦?」司命笑道,「那我附贈你一個願望吧,跟這個一起結算就好。」
很驚訝地,在這裏我還看到了另一個人:傑世邦。
拐過去,光帶的終點終於出現我們面前。
「她上頭條了~」跳樓在我的驚愕中吸溜了一口麵條,「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怎麼就知道,沒有人會跟司命那求一隻20年蠱呢?」
然後,地上便和_圖_書爆發一聲尖叫,凄厲得不似人聲,看時,章小喬已經捂著頭在地上拚命翻滾起來。
「沒錯,兩位,又見面了,我已經幫你們把願望都實現了,開心么?」
我一激靈,看去,上空果然又飄揚大紅裙裾,這裏,怎麼又有她的身影。
就在這時,我聞到,不知何處飄來一股淡而奇異的血腥氣。
「好了,你們的願望都達到了,該是付點代價的時候了吧。」
我看到,似乎有什麼想從她眼睛里衝出去,使她的一隻眼泡一鼓一鼓,而她拚命嚎叫著,用手去壓,去摳,不想讓它出去,使得那隻眼睛都血肉模糊了,這情景是如此駭異,我們全都傻在當場。
「哎呀哎呀,讓我解釋一下。」司命摸摸額頭,慢條斯理地道,「大約十年前,我接到這位先生的拜託,說希望他失蹤的女友,杜莎,重新回到他的身邊,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聽人說,你半夜去找過那個音替?」
也許我能窺探一點他的心路歷程:愧疚和懷戀的心理作用下,他已經把杜莎美化到一個不可替代的程度了,而此時面對一個著了魔的,滿身屍臭的女人,排斥程度自然比普通人還要更大。
「杜莎,已經再次回到你的身邊了。」司命笑著,幾乎一字一字地說道。
郭琪眼中放出光來,「讓我上頭條!要快!我有多久沒上過頭版了,再不出現,觀眾真會把我忘了!」
也許因為章小喬風頭太盛的關係,最近一段時間內,這個曾經的第一美人沒有報紙的版面,沒有網路的新聞,連那塊大廣告牌都被換下,我都快忘記她的存在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整個事件的末端。
他的和圖書話音還沒落,傳說中地獄才會出現的圖景呈現在我們面前:成千上萬隻比螞蟻還小、半透明的細蟲突然從章小喬身體中冒出——不,與其說冒出,不如說它們出現時已經吞噬、帶走了章小喬的一小部分肉體——跟隨那隻大一些的母蟲飛去,在回蕩著章小喬慘叫的空中,形成一條淡紅的光帶。
(司命完)
「沒問題!」
「你要的,一個養滿十年的幼蠱,實現了喔。」
我們正驚魂著,忽然不遠處一個婀娜身影掠過。
我沒有忘記章小喬的罪過,但這一刻,我不能控制地有些同情起她,當初她的悲痛,誰能體會呢。
似乎男主角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想不到會有這麼可怕,在幾秒鐘的張口結舌之後,他突然跪下去。
「你說什麼?」傑世邦一擰眉頭,問。
「所以我,章——不,杜莎小姐,也已經達成了你的願望喲。」她轉向章小喬,笑道。
然而還是狩月這時表現出職業素質,在我後背一拍,「追!」
「郭琪?!」我大叫出聲。
「章小喬?她半夜跑出來幹什麼?」突然看見她,倒讓我和狩月想起正事,我們本是要阻止她繼續用蠱為禍的。
「哦,林狩月……」郭琪倒比我們鎮靜得多,「早在小北出事時,我就看見你了……不過,你做你的伏魔使,我做我的蠱術師,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馬甲口中的好女孩,與兇殘利己的殺人狂……
「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找她是因為……」傑世邦話鋒一轉,「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傳緋聞互相炒知名度,不是真正在一起,你還不明白嗎?我去找誰又關你什麼事?」
「世邦!」小喬想要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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