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術師之卷
第一章 靈能挑戰賽

我拚命想站起身,但是做不到,那一箭把我的身體射穿,妖力震散,然後整個釘在地上。
而這時我不管也不行了,我的靈力已經與她的交匯運走,若我此時抽身,甚至她強大的寒氣會倒灌入我的經脈。我只好一邊心裏古怪地罵娘,一邊手上加緊輸出妖力。
唉,早不來晚不來,我八卦的小心肝啊!我心裏怨著,卻也不得已跟了過去。
我心裏在盤算,對於這位天下第一的樂師,贖金該要多少才合適,我是做強盜的,綁匪這一行不太專業。但我想無論如何我發財了,他的擁躉每人給我一個刀幣,都幾乎能買下一個小國。
「我不是說嘛,我干這行很多年了,最初當然是她帶著我們——『我們』是一大堆小孩,都是她撿來的,叫她『娘』——入行,在她辦事的時候,我們就去偷那男人的東西。收穫最少的回來會挨揍。」
正在這時,女孩跑過來,把背囊摘下來往我手裡一塞,掉頭跑開。
然後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信,用一把劍架在我脖子上——不,就算它砍下來,我的鮮血全部塗在牆上,我也絕不相信……」
「沒錯,」她扭頭,看著我說,「他才沒姦淫孤女,就他那個脾氣,不被姦淫就不錯了!」
然後他們就一邊念著咒一邊縮小包圍圈,隨著他們的接近,繩索也越勒越緊,直勒到我不能站立,噗通一聲倒下,一邊臉貼在地上。
「你幫了我?」
「邪,魔,病,惡,痛,螭龍現世————」她這樣大喊,手已重重刺下。
「不然呢?」我看著他,揚起下巴問。
「後來?後來我就跟他到他家去了。」
「嗯。」
「哦……我掐了掐人中……」
一路上他問我一些家長里短,都被我用編好的話搪塞過去。反過來,我問,『你是幹什麼的?』
方才四散奔逃的小方士們也都聚攏過來,圍觀我這隻落了平陽的老虎,指指點點,我憤怒而有些絕望地看著他們,心裏痛悔著自己的大意。
「嗯。」
「是,是嗎?」
我這樣想著,不甘心地追了一句,「對了,師憂現在也在郢都,聽說有人告發他姦淫收養的那些孤女,過幾天楚王要公開審理這案子呢——這可是絕密的小道消息。」
「就是拉開你們這種人的車門,坐到車上去。然後把劍架在你們脖子上,讓你們把錢交出來……」
「也有事,不過後來治好了。」
遠處圍觀的人們都還處在目瞪口呆中,還是領頭那男子先上前一步,向女孩問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你這把劍哪裡來的?」
「多大?」她笑一下,「我怎麼知道?我連我親娘都沒見過,誰知道我多大?」
「『這行』?」
「我剛才犯舊病了?」她看著我,眼神些許茫然,些許無辜。
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像嬰兒在哭,又像婦人在斥罵。
「哦,那太可惜了,如果你有願望了,可別忘記來找我哦。」女人一笑,用指甲在土偶頭上掐了一道紋,然後突然間,在我眼前淡去了。
但我有點煩,因為最近這種類型的吃得太多了。
我們站在一個小泥丘上,它是正面撲過來的,一股排山倒海的腥風讓我掩住鼻子,泥漿傾盆大雨一樣襲來,一瞬間我甚至被激怒得想現出原形,與它一決高下。但我還沒來得及決定,突然被推得向後一步,一個細細的身影擋在我前面。
我看了看她手裡的土偶,似乎還未完成,像是一隻怪獸的樣子,有三個頭,一隻頭上只有一個眼睛,一隻頭後腦幾乎是癟的,還有一隻頭上只有一個碩大的嘴和長長的舌頭,頗為奇怪。
「師父,抓住它了!」一個小方士耐不住興奮,靠近過來叫道。
然後我把車簾放下來,心想這些人也太客氣了,居然給我一個搭車的坐一輛馬車,自己人反而去擠。
女生站在那裡抱著胸,等他苦口婆心地說完這一長串話,問:「你說完了?」
我知道他如此胸有成竹的原因,射穿我需要狩月箭,所以想把它拔掉,也需要幾乎同等的靈力。
但是,那都是十年前,後來,他跟一個名妓成了婚,人們驚訝之餘開始流言蜚語,同時,也許由於病痛,也許由於衰老,他的聲音慢慢開始混濁,面容開始鬆弛,郢都的大街上,大家唱著《下里》《巴人》,忘卻了《蒹葭》的空靈曲調。關於他的謠言烽煙四起,有人說其實他是妖鬼之後,有人說他為了保持高音秘密自宮,還有人說,他不是收養很多孤女嗎,他依靠著夜夜與她們交媾獲得靈感。如果這些傳聞都還荒誕無法證實,有一點卻是大家都能看在眼裡的:他年輕時為了追求皮膚潔白細緻在臉上塗抹u蓉,到現在,副作用越來越彰顯,他的皮膚底下呈現一種不可去除的青色,看起來活像畫中的惡鬼。在那些曾經為他瘋狂的人中,他已然成了最好的談資和笑料。
「不過,當時我跟他站在一起,到他的肚子——但他比較高嘛,要是跟一般男人在一起,差不多到胸口了。」她補充一句。
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化蛇如果繼續下來是可以把她吞掉,但它估計也捨不得自己的眼睛,急忙一個轉避,那劍鋒嗖地在它眼皮上留下一道血痕,打個劍花,飛回女孩手裡。
女孩說到這裏,在長長的敘述中畫下一個頓點,深深出了口氣,讓我來得及插一句「後來呢?」
沼澤漸漸安靜下來,遠遠地能聽到泥漿里偶爾冒出氣泡的聲音。
說著,他一揮手,一眾人大大方方讓出一條道,讓女孩進來。
我很想回應她一句「不是」,但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大體就是所謂的吃人家嘴短吧。最後我很不容易地抓住她的劍,嚷道:「你看我的馬啊車啊都沒了,吃你幾個糰子那麼計較。」
不管怎樣,最後我接納了這個提議,他依然架著車,我依然把劍架在他脖子上,在萬籟俱寂的月光下賓士著。
我明白過來,很顯然,她說治好了的那個事,沒徹底治好。一股寒氣倒衝上去,阻斷了心脈。
「好啊,好啊。」那位大哥一疊聲地應答,招呼中間那輛車的人下來幾個,專門給我騰出空間。
「我想去郢都,請問方便搭公子的車走一段嗎?」車下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大概是較為富庶的平民,背上鼓囊囊地一包長長的東西,仰著頭問。
所以我依然扮成王孫公子守候在路邊。直m.hetubook.com.com到某一天,她拉開我的車門。
「陶俑。」
於是她向沼澤地拜了拜,說了很多抱歉的話。然後看了看竹簡上的地圖:「不太遠了,走吧。」
女孩擦了擦頭上的汗,似乎才有點緩過來車和馬沒了的事實。
於是女孩子跟我擺了擺手,算是分別,我看著她再次把長長的背囊背上,身影一飄一搖的走向遠方。
他從地上爬起來,撿起被我咬成鋸齒的劍。而持弓的男孩聽到這句話,垂下了眼睛。
看時,銀色的箭斷掉了,一旦靈氣被衝散,它就成了普通的箭,我忙跳起來,把它從身上拔掉。
算了,就這樣吧,我抬起腿,跨過她的身體,往前走去。
我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不過我還是決定讓她上來,於是笑著說,「好啊,我正好要往那邊走,可以捎你一段,但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
「你怎麼知道?」
沒想到,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開了口,對我說話。
「小事上,哪裡說得完。」她站起來,去把烘乾的外套拿回來穿上,幹了的泥土裂出縫隙,從衣服上撲簌簌掉落下來。
「這樣不會被發現嗎?」我的好奇心上來了,順著問。
「就像認識你一樣。」
女孩走過來,看樣子腿剛才被化蛇的鱗片劃破了,有點瘸。她跟我道歉,但聲音里又似乎有些得意:「不好意思,嚇著了吧?要不是拿你當餌,那傢伙不會把最弱的一點露出來的。」
化蛇開始可能太自大了,根本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強的抵抗,此時吃了點虧,變得謹小慎微起來,彎曲脖子,擺動蛇尾,想要找准機會一口制勝。但那女孩子也很靈巧,御劍之術用得爐火純青,螭龍劍始終不離它雙眼附近,只要它有過分之舉,定要付出一隻眼睛的代價。
她說這句話的前一半時,身體還站得筆直,但話到中段,膝蓋突然往下一折,當最後一個字吐出,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
「也許吧……」我還沒緩過氣來,道。
我亂想著,抬頭,卻突然愣住。
「你那車夫叫什麼?」她問。
看在這一點,我想我還是不要惹事,老老實實坐到鹽城好了。
車子行進得越來越慢,車轍底下冒出泥水被攪動的聲音,四匹健壯的駿馬開始哀鳴。女孩騰出一隻手,展開竹簡,上面畫著到郢都的路線圖,現在,應該正經過一片大澤。
這一次,我的說話對象有了比較激烈的反應,她猛地扭過頭來,說,「你信嗎?」
我扁扁嘴,心說我正想說這句話。
我突然有點反應過來了,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天下三大靈刃的狩月弓。
「姑娘你自己看,」男人收了劍,讓出半個身位的縫隙給她,「你也看見了,他不是人,是一隻作惡多端的饕餮!盡日在雲夢一帶活動,已經傷了不知多少人命,天下方士都得到號令,能除掉他的賞銀千兩,虧你還敢與他同行,也不怕半路變成他的點心!」
想到這裏,我突然調轉頭,開始奔跑,這次,大步流星。
我略有點驚到,雖說化蛇是比較低級的妖物,但這條也太他媽大隻了。
「你認識他?」
女孩看了我一眼,似乎沒頭沒腦,卻又似乎看穿了我的八卦心地說了一句,「他很愛青姬。」
「不過,」她頓了頓,補充道,「我還是愛看她舞劍的樣子,月亮下邊,素白衣服,仙女一樣……」「那你學這劍法,沒事嗎?」
「小心!」算那領頭的反應快,一拳將他打個趔趄,這一口只在小方士身後撕下半幅衣裳,然後他爬起來沒命地跑,那打扮放在兩千多年後也算得上性感前衛:身前看寬袍大袖,身後看光著屁股……
想到這裏,我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離女孩倒下的地方應該有一里了,視線里已經看不到她的青衫。
然後她悠悠醒轉,坐了起來。
我處在最近的位置,像在颱風的風眼,明顯感到那種巨大、旋轉、龍捲風一樣的靈力在我身邊呼嘯,整個人愣了,傻在那裡想,上次我見她出刀,沒這麼狠啊。正想著,耳朵被一拎,「還不快跟我走!」
我暗地裡扁了扁嘴,想著是否之前的期望太高,但是反正已經這樣了,我就把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馬車輕輕搖晃著,惹得昨天一夜沒睡的睏倦翻上來,我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我們往前走了一點,沼澤在身後慢慢退去,水草漸稀,露出土石堅硬的脊背和陸生的灌木,然後出現被車轍碾壓出的路徑,又一會兒,路邊有一片草木被清除的空地,地上一些土洞和炭灰,看來常有人活動。
我居然也夢見了師憂,是他十年前的樣子,皮膚潔白,五官精緻,坐在高台之上,箏聲飛雪一樣落滿大地。
女孩的眼神也警覺起來,「該不會是……」
接下來就完全是我撒野的時候了,開始幾個小道士還舉槍舉劍地來圍攻,我連躲都不躲,任他們噼噼啪啪亂砍一氣,看見刀劍不能傷我,他們自己先嚇得腿軟了,正想跑,被我一頭撞飛兩個,扭頭一爪再按住一個,剛要下口,領頭那男人挺劍來斗,我哼一聲,甩頭迎戰,不三合,一口咬住他兵器,喀嚓一下,劍直接變鋸。
化蛇發出極其尖銳的嘯叫,像一千個婦人同時痛斥的聲音,翻騰拍打,濺起的泥水可以活埋幾個人。而終於,它一頭鑽下大澤,再無聲息。
她的長相算是好看,說話時微微有點撅嘴,眼睛笑成一條彎月,從我吃過那麼多人的經驗里,似乎也開始漸漸有點了解人類社會,有點年紀的女人常常會採用這種方式,表示她們的天真、粉|嫩、楚楚可憐,不過不知是不是月光照在她臉上的原因,她做這表情的時候,還稱得上皎潔可愛。
「你娘不管他?」
男人一愣,繼而大笑,「小姑娘你吹牛也不打打草稿,就憑你,能活捉一隻饕餮?」
他開始顯然驚訝到了,這我並不陌生,被一個還沒到自己胸口高的女孩用劍擱在脖子上,一般人都會有點驚訝的。
「嚇!?」
「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看過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身影從高處跳下,向這邊跑來,不正是跟我走了一路的女孩子嗎?
「不用了,不勞您大駕。」我硬硬地回答。
我試著掙了掙,看來這幫傢伙還有幾下子,硬是不能得脫。
hetubook.com.com被我扔下那個女孩子,現在怎麼樣了?這樣的聲音開始在我心裏反覆出現。
夜裡的大澤很安靜,有些莫名的氣體從澤地里冒出來,迸裂的水泡都很大聲。月亮照下來,泥水的表面也閃閃發光。
我看了看手中的劍,確認一切主導還在,便大度地點了點頭。
我走的很慢,但當時自己沒有意識到。
於是我說,聽說不久前有人在齊國見到師憂,他的臉變得更青了,在夜裡出來,大概要被方士捉去。
終於,我將她的五臟經絡基本理順,把所有阻塞都推聚于章門穴一處,所謂章門,即五臟之門,彎曲胳膊一手貼面時,肘尖處就是這個穴位所在。然後屏氣凝神,不敢旁騖,將一身之力集於指尖,在這裏啪地點下去。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她手中飛起,靈力的巨大震蕩讓樹葉都在天空打著旋兒。
「養我們長大的女人發狂越來越厲害,終於有一次,她追著打我,追著追著就倒下了,再沒起來。我左眼流了一滴淚,右眼沒有流,然後擦了擦眼睛,第一個回到她『家』,從一堆爛棉絮里扒出這把螭龍劍——聽說這是那男人送她的,她什麼都賣了,還留著這東西——離開了。
「因為她先做的娼妓,劍術是跟個客人學來的,那客人是個方士,教她方術,還說要帶她一起走,但後來你知道,肯定沒有。而且這御劍術其實不是女人練的,結果她就走火入魔了,一舞劍就發病,陰冷狂暴,無故用大木棍打我們的頭,還打死過人呢。」
我不能形容當時的場面,一個強盜拿著劍架在別人脖子上,哭得亂七八糟。
「被抓包的話,當然是撇得越乾淨越好,我娘上去一個耳光,先打得他嘴都歪了,說不出話來。」
「哦,對了,」她問,「我的甜酒糰子呢?給我。」
而我喜歡變成王孫公子,穿上華麗的絲綢,帶上切雲的高冠,用四匹同樣高矮的白馬拉著車,停在夜色中的雲夢山下。這不算突出,此地很多王孫公子都這樣做,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有足夠多渴望一步登天的少女、渴望激|情邂逅的少婦或者至少是渴望一筆交易的娼妓,她們找到我們的車駕,在夜裡玉成好事。可能由於我在吃上太專註了,在男女那檔子事上,興趣其實不是很大,但我也喜歡漂亮的女人,因為吃東西講個色香味俱全,女人漂亮了,吃起來就可口很多。
我開始有點蒙,怔了有幾次眨眼的時間,但是她就那麼倒著,一動不動。然後我蹲下用手去試她的氣息,幾乎沒有呼入的氣,吐出的一點點極端的冰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我們還沒落到地上,就看見一個巨大的蛇頭黑影在空中晃動,一口將連車帶四匹白馬都吞在肚裏。
只聽「哦」地一聲悶哼,我感到手上受了極大反震的力量,將我整個人都彈開數尺,女孩也從我懷裡掉出去,摔在地上。
我跑回去,幸運的是,女孩還倒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裡握著青色的劍柄,衣服都打濕了,貼在身上。
我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甜酒糰子,太好了,多虧我抱得緊,沒被鋪天蓋地的泥水弄髒。
在這無邊荒蕪的澤地中,赫然斜坐一個女人。
「算了,君子一言……」男人阻止了他們,看著女孩牽著我,從他面前擦肩過去。
「啊!師父,它醒了!」一幫方士看見,開始叫嚷。
然而,朦朧中突然有一些奇怪的雜音鑽到耳朵里來。
其實不看圖我也知道,因為我的鼻孔里已經隱隱有化蛇的腥味,那種有翼蛇行的水生低級妖物,大澤里有很多。
於是女孩看著我,那種目不轉睛的勁頭盯得我都有點發毛。
正在這時,半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喝「刀下留人!!」
「你去郢都幹什麼?」終於我問。
她把雙手都伸出來,搓了搓,用力,仍然紋絲不動。
『嗯,我不會別的了。』
「那讓開!」
「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還真覺得你挺可愛的。」
於是他微微把臉轉向我,開始唱了,那首如此有名的《蒹葭》
於是她迎著月亮爬過來,伸出手,在濕漉漉的袖子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塊乾淨的地方,在我額頭上很輕地擦了擦,在見識到她神勇的一面后,這樣的溫柔實在讓人不習慣。
「還可以,大家不太在意小孩子,男方多半有點身份,回去發現也不好意思聲張,」她頓了頓,「不過也有傻比的,連人家鞋都偷走了,男的完事找不到鞋,可不就一下逮住了,被吊起來打到死。」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驚叫打斷了。我們乘坐的車駕迅速上升,像被巨浪拱起的小船。
如果她掛在那裡,應該會被化蛇們吞掉。
「你頭上怎麼那麼多汗?」
但是我身邊女孩給了我一顆小小的釘子,她轉過頭,看我一眼,冷冷地說,「哦。」
我看著她的臉,現在比剛才的樣子要自然很多,深黑色的瞳孔很美,但眼神非常堅硬。方才那個楚楚可憐的西子,現在剽悍得像是后羿。看了人類的表演,我對我一貫的演技很是自慚形穢。
我怔了許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想要繼續向前。
因此風險也有一點不同,如果她被官府抓到,最多罰點錢,我被抓到,是殺頭的罪。當然了,我還沒被官府抓到過。」
我直覺感到這女人不是善類,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於是打算路過她,繼續前進。
「你真想知道?」
於是他就笑了……」
男人失了兵刃,喘咻咻地且戰且走,好不狼狽,一群弟子更是只會在遠處喊什麼「師父小心」,一步不敢近前,我得意不已,正打算風捲殘雲一樣收拾了他們,卻忽聽耳邊一聲弓弦響徹。
「你!」
她一身大紅廣幅的裙,迤邐拖在地上,頭髮極長極黑,絲縷悠揚,沒有梳任何的髮髻,只是任由它瀑布一樣流瀉鋪開,鬢邊一朵鮮血一樣紅的花朵,在暗夜裡顯得分外出挑。暗紅的瞳仁,映上鮮紅的唇,似笑非笑的神氣,一手拿著一個土偶,另一手慵懶支腮,就那麼看著我。
不光是我,全場都愣了,所有人說不出話,直直看著那小方士。
我睜大眼睛,這是方術中的御劍術,用得非常乾淨利落。
她體態並不笨重,但是衝過來的氣勢簡直像頭野牛,一轉眼已經到了我們面前,m.hetubook.com•com指著男人的鼻子:「把他放了!」
胡黎有九條尾巴,有的時候即使變成美女,尾巴也變不掉,她就把它們用衣服什麼的蓋起來。最好笑的有一次,有個男人明明看到了,問是什麼,胡黎面不改色地說是狐狸皮的圍脖,那男人看著胡黎變化出的臉,居然就相信了那麼白痴的事情。結果么,當然是他變成了胡黎偶爾用的一條圍脖。
我愣著,直到手背上感到有什麼水珠落下。
我張口結舌,很是停頓了一下,然後基本陷入一種高昂的八卦情緒去了,問,「那時你多大?」
「圍好圍好,趁他睡覺,快點……」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了,但至少在人類所謂那個「春秋戰國」的時候,作為一隻饕餮,我還年輕得令人髮指。
而我,當然是開開心心看戲,戲目的精彩程度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不過我之前說只要一隻爪子就能讓這個女孩變成我的口糧,現在我想可能需要收回這句話了。
『不然你把我帶走吧,向那些王公貴族要錢,他們應該會付的,』他無奈這樣提議。
「嗯。」我回答。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這個念頭還未划完,突然一道白光,伴著鏘的一聲金鐵交鳴,狠狠閃了一下我的眼睛。
我蹲了一會,覺得好生可惜,我滿懷期待的好戲就這樣草草落幕了么?不過如果她就這麼掛掉了,還真是彪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師父……我……其實早就練成了……」
我把她抱起來,她黑色的長發就直直向後垂去,露出整張面孔。她的五官偏於峻刻,有些像男生,但現在月光照下來,像在肌膚上塗抹了一層牛奶,那種英氣的感覺就被中和了很多,顯得非常好看。
「不,她是個妓|女。」
於是我沒說話,只是把黑洞洞張著大嘴的背囊遞給她。把芬芳四溢的甜酒糰子放在一隻饕餮懷裡半個時辰,這簡直是一定的。
「那現在怎麼辦?」我說。
劍鋒青色,秋水般瀲灧,劍柄並沒人握住,也就是說,那劍是飛著的,對面的女孩雙手都是食指中指緊合,豎在念念有詞的、朱紅的唇前。
要不要回去看看她?這個念頭突然進入我心裏。
不過我抱定看戲的心態,才不會多說一句不該說的。
原來他們早就看出我的真身來了,大概想抓住我到諸侯那裡去奇貨可居。
帶一點青的金色在空中大片延展,像突如其來的霞光與火焰,等我看清,可以說那是一把巨大的刀,靈氣所構成的鋒刃在螭龍的劍體完全釋放出來,整個砍在化蛇七寸上,鱗片亂飛,碧血四濺。
「願望,就是想實現,但是實現不了的事情喔。」
我抱著一堆甜酒糰子,在陰影里露出我的獠牙,區區化蛇,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至於那陷害我的女人,等下再找你好好算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那就不要怪我了……
然而這時,我的思路被一個輕聲打斷了:『對不起,我可以唱歌嗎?有點悶。』
我搖搖頭。
所以我所說的就是這個,名人的八卦,永遠是在你想打破沉悶氣氛又不想增加彼此感情時最好的談話選擇。
我一震,停下腳步看了看她,又趕快把視線移開,她的美讓人驚悸難言。
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腳下都沒有停,語氣平靜得像在說早上吃了什麼。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這一定不是一個女人——這樣的美貌,絕不會是人。
「起初一切順利,我站在路邊招手,他就讓我上車,車廂里沒有地方了,便坐在他旁邊偏後的一小塊橫木上,兩腿細腳伶仃地耷拉下去擺動。我挺喜歡這個位置,因為我看他的一舉一動非常方便,而他看我,要輕微轉頭。
於是我挽起袖子,想要掀開車簾,向我那陶俑車夫揚手,停下車駕。
這時那些弟子才都反應過來,各個用手慌亂地指著,「師父,不能讓他們就,就……」
師憂是楚國人,一名樂師,十年前,天下沒人不知道他。他精通從宋鼓到秦箏各種樂器,他的舞姿比女子還要曼妙嫵媚,他演唱的聲音極度高亢卻又極度清澈,他所做的《蒹葭》流傳天下九州。據傳,數百名樂工認為音已調準的編鐘,他只聽了一次,便說出差池之處,而後再度檢測,果然像他說的那樣。秦王請他上座,楚王邀他入宮,更別提那些卿大夫們對他的推崇。但他對這些貴人只是以禮相待,並不親近,更不同意做某一國的樂工,相反,他卻從不吝於為貧苦之人表演,雲遊四方,到處歌唱,在這無邊亂世,讓那些朝不保夕的人們獲得片刻陶醉。他自掏腰包,收養那些在戰爭中失去雙親的孩子,教習他們樂舞,讓他們能以此謀生。因此他獲得人們的愛戴,甚至有說法,如果他願意,可以號召到一支軍隊去攻打強秦。
可不知為什麼,我的步子越來越小——實際上,先前的步子也不大,否則作為一隻饕餮,我早就走出這片沼澤了。
是的,她淡去了,就像是一幅畫,在空氣里漸漸褪色,大紅變成緋紅,緋紅變成淡紅,而直至於淡到無色,就那麼憑空消失,如同一圈水波慢慢平息,水面再無任何蹤影。
起初一切很順利,但越往後,我越感到有點壓力。如果打個比方,氣血在經絡中循環,就像馬車在大路上順流行走,走火入魔的問題,便是一些道路突然阻塞,甚至驚了馬,讓馬車倒沖奔跑,那麼我現在所做的,就是理清這些阻塞,好比移開路上的大石頭。但是現在奇怪的是,這「石頭」過於沉重了,你想推動越重的石頭,自己本身的力氣要越大,換句話說,就是她本體的靈力異常的強,強到我這個推石頭的人不得不竭盡全力,汗流浹背。
我冷笑,從車上跳下來。
師憂……
這下輪到我不淡定了……
我已經知道這背囊里原來裝了一把劍和一張竹簡,再打開,裏面還有二十多個糯米糰子,散發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酒香味。
但我還沒來得及站起,她突然顯得有點緊張,問,「你的地方要到了嗎?」
「養我長大的女人留給我的,怎麼?」女孩斜著眼睛看他一眼,這樣回答。
在他黑玉一樣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眼淚不知何時流了一臉。
我正納悶,抬頭看到蛇頭三角形的陰影壓下來,不由滿臉黑線。
「怎樣?把劍架在天下第一樂師脖子上,聽起來很爽吧?」她盤和-圖-書腿坐下,掰下半隻雞腿大嚼起來,語氣帶著點得意,「反正等著也是等著,你想聽聽這個故事,我就告訴你。」
她對我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
我看看她,初步進行判斷:郢都是楚國的都城,一個很遠的地方,所以她假裝是來搭車,其實還是想來跟我OOXX的,不然一個單身的女孩子,自己怎麼要去那裡,而且她也沒問一句關於我的情況,難道就不怕我是壞人。
「何以見得?」
「沒了,我吃了。」
不過我意識到,他們師徒間怎麼樣,跟我是沒有關係的,男人走到我跟前,把劍對準我的脖子,然後舉起。
正當此時,我卻看到化蛇脖子上多了點什麼東西,一點極冷的青色,在那裡將月華反射得光芒四散。
我看見她先是瞪大眼睛,然後猛地就衝過來了,用劍柄亂打我的頭,「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人啊!」
『不準跳舞!』我哽咽著說。
『他們都叫我師憂。』
「開玩笑,五十多個呢!」
「你們……?」
「御劍術誰教你的。」我換了個話題,問。
但我馬上搖頭否定掉了,我沒有吃掉她,已經是看在甜酒糰子的份上了,總不能指望一隻饕餮去大發慈悲立地成佛。
「那當然,老子干這行多少年了。」前面的女孩回答,看不見她的臉,只把一個長長的背影拖過來。
「可是,這個女人也奇怪,她既然會御劍術,為什麼要去做娼妓呢,做個強盜也比做娼妓強。」
這麼悶讓我不爽,可我也不想問她去郢都幹嘛,因為我不想聽一個食物的故事,胡黎有一次聽了一個男人的經歷,結果放過了那個男人,至今還被我取笑得半死。
「呃……」她一貫的直白,反而讓我一時沒說出話來。
「算我倒霉。」她這才不說話了,半天,悻悻道。
她給我這個幹什麼?
「你有什麼願望嗎?」
男人看到我挑釁的表情,也不再廢話了,「呵」地喝了一聲,顯然是演練過的,其他弟子也都同時一喝,兩手虛畫一圓,一手頂住另一手掌心呈在眼前,開始念動真言。一瞬間有九條白索,沿地面的陣型迅速流起,在我身上織成一道羅網。
「……不,不認識。」她頓了幾秒才回答我的問題,然後突然又笑了,彷彿從來沒把我噎得半死,人類的男人看見,多半又會以為她天真可愛無辜潔白得像只小鴿子。
我做的事情看起來跟她以前做的差不多,拉開男人的車門,上車,然後帶走他們的錢,不同的是,我不陪他們睡覺。
「你放心,只要你合作,我不會傷害你,我三天內必須趕到郢都,在這裏我也攔不到別的車子,只有委屈你一下了。」她說。
「因為我是孤女的一個。」
『唱歌的,也會跳舞,』他回答。
於是我就在後面看他,個頭頗高,肩膀不太寬,背很挺直,皮膚細白,眼神柔柔的,身上不知熏的什麼香,淡淡地很好聞。
「我說,」女孩看著他們,依然表情淡定,「如果是我想掙這千兩賞銀呢?饕餮是我找到的,是我活捉的,看你樣子也像個宗師,怎麼好意思仗著人多,從個女人手上生搶東西?」
這一次,卻不是御劍術,螭龍被女孩握在手中,高高舉起。
這女人……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們四目相對,我在他眼裡看到我的笑容,我想他在我眼裡應該也看到他自己驚愕的樣子吧。
按她之前說的,是因劍術走火入魔,我很快對症下藥,找到她氣息錯亂的經絡。一手護住她心口一點元氣,另一手沿極泉、青靈、少海、靈道、通里、陰郄、神門、少府、少沖為她送入妖靈,打通經脈。
化蛇喉嚨處鼓起一個大包,但很快運行下去,它又張開大口,向我們這兩條漏網之魚撲來。
我還想再問,遠處的車輪聲卻阻斷了我們的談話,天已經半亮,能看到有三四輛馬車正向我們駛來,女孩急忙跑向它們揮手。
我們停在一大片荒野之上,除了我的所有人都從車上下來了,以我所乘的馬車為圓心,畫出一個巨大的陣,他們全是方士的打扮,為首的是剛才搭車時跟我們對話的中年男人,正在發號施令。
傷害我?我的眉毛挑了一下,心裏大笑。我隨時可以現出原形,不,甚至只伸出一隻爪子,將你的劍打掉,將你的身體撕裂,變成我的一頓美餐。
我不知她為什麼能如此泰然地說出這麼真誠的強盜獨白。
然後她就那樣無畏無前地劈下來,金色的刀與銀色的箭相互衝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整個靈力的波動在空氣中蕩漾,山上啪啦啦飛起無數禽鳥,顯然都是受了靈氣的波及。
我正想接著往下問,她突然想起什麼,站住,停下,扭過一半臉,這半臉上就有金屬般的冷光。
「沒有嗎?那多無聊喔。如果有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她笑著,「只不過,要付出一點點代價,只是一點點哦!」
「青姬啊……」我輕嘆一句。青姬就是那個站在他名聲崩潰起始點的名妓,當初他們的感情驚世駭俗又廣受猜測,短短數年之後,卻又分開了,青姬還是那個一笑傾國的名妓,但對這段往事絕口不提。
我哪有那麼多功夫跟他聊天,直截了當地問他有多少錢,都交出來,但結果很失望,他身上真沒多少錢,後面車廂里塞的都是樂器和曲譜。他說他家可能會有些錢,但我說你以為我傻去你家自投羅網。
男人一怒,再度拔劍,小方士們也紛紛斥責女孩不明事理。
「那好,既然你能活捉饕餮,想必靈力極高,」男人發狠道,「現在我放手不管,有本事你把它帶走!」
「那個,」女孩有點局促地說,「不用這麼麻煩,我們的盤纏都掉在澤地里了,隨便讓他擠擠捎他一程就行。」
不過我也沒太在意,那邊女孩帶有省略性地講述了我們一路的經歷,然後問那位大哥能不能送我去鹽城。
『就這樣?』
憂……
而我有點失去耐心,想,就這樣把她吃掉算了。
而等我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開始興奮得不能自己。我,一隻饕餮,正在被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劫持?這太有趣了。
「哦,」她在我身上抹了抹雞腿的油,「我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羅嗦,言歸正傳,就在我做自由強盜的第三年,有一天我看見王府出來一輛車駕,朱紅的馬車,四匹毛色一樣的馬,有人陸陸續續一直往車廂里塞東西,塞和_圖_書到人都坐不進去了,然後一個看起來很貴氣的年輕男人出來,似乎跟很多人推辭了許久,但最終就自己坐到車前面去,一個人趕馬。我當時心都快跳出來了,這簡直是上天賜給強盜的機遇啊。」
「不好!」她大叫道,離弦的箭一樣在空中跳出車外,令我有些驚詫的是,跳的時候居然拉上了我。
而她突然轉過頭,頓了一頓道,「不過,一般我一上去,那些人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我把劍架在他們脖子上時也心安理得,但是你沒有,所以我覺得挺對不住你的。」
「瞎喊什麼!」領頭的斥住他們,向前一步,拔劍指住我的鼻尖,「兀那饕餮,作惡多端,如今本座已用九靈之陣將你圍困,快快束手就擒,念你多年修為,本座還可留你一條性命!」
「養我長大的女人。」
領頭男人的回答驗證了我猜想,「別叫我師父了,誰有臉當狩月的師父……」
「你又有什麼理由說我不能?」
我不吃,也不能便宜了你們!
「其實……你也不用覺得對不住我……」我把後半句咽了沒說,雖然我沒對你動手動腳,但直至現在,我還很想對你動腸動胃。
「就是這兒,天亮應該就有人經過了。」女孩說著,伸手撿根樹枝,熟練地去撥那些炭灰,不但很快生起一堆火,甚至還從灰堆里扒出半隻烤雞。
「我會負責的。」她笑靨如花,應了一句無厘頭的笑話,跳上了車子。
我坐在那看著,她把沾滿泥漿的外套脫下來烤,後背有些輕微而流暢的肌肉曲線,像漢白玉的雕塑。
「我去給師憂作證。」
女孩上了車,沉默地坐在一邊。這讓我有些詫異,我以為她會纏著我問這問那,逐步演變成打情罵俏。而現在,半天了我還是只知道她想去郢都而已。
「鹽城啊,那好辦,因為那地方商人很多,」她笑起來,「我知道再往前走一點,有一個棲息地,等天亮了應該就有去鹽城的馬車經過。」
說時遲,那時快,伴著這聲咆哮,我現了原形,暴跳起來,區區幾條繩索崩得寸斷,一口向那小方士咬去。
圍觀的人群開始發出笑聲。
從第一個音符,我就感到背上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不知道什麼力量,讓人沒辦法不看他的眼睛,而在那裡我找不到恐懼了。他看著我,唱得高昂起頭,青色的劍鋒抵在他修長潔白的脖頸,起伏中滲出殷紅的血絲,但他還是聲嘶力竭地唱著,像一隻泣血的天鵝,又彷彿這世上從鴻蒙大荒,就只有他一個人在歌唱。那曲調是如此空靈高亢,感覺空氣都在他音色中顫抖。
「誰知道呢,那種人難免有點怪的。看他現在的樣子說他吃小孩我也相信。」我笑著說。
「還沒問你到底要去哪,」她說,「不好意思把你的車馬都弄沒了,等出了這片沼澤,我給你截輛車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就不欠你了。」
「哦,我想去鹽城。」我下意識地說了個跟郢都是岔路的地方。後來我回想這句謊話,是不是當時已經有一種直覺,會一輩子跟她夾纏不清,所以做的一種逃脫呢?
我在想要不要跟胡黎說這次的事情,這次的事情是第一次遇到,她一定也會覺得很新鮮的。
「嗨,談什麼錢啊,」男人一揮手,「好了好了,我們得趕路了,你也快些走吧。」
我在雲夢山附近出沒,跟一群名副其實的「狐朋狗友」胡作非為,鬧得厲害。起初,我喜歡披著毛滿山跑,看見什麼喜歡吃的都一口上去吃掉,但是後來胡黎說,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
我聽見他後來另一句小聲的話,「再說……你攔得住么?」
等我半秒后再睜開眼,脖子上擱著一把劍。
馬車的隊伍停下,為首的一輛里探出一張三四十歲男人的臉,他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呈現一種極為狐疑的眼神。
「師憂?那個師憂!?」
難道她不知道師憂嗎?不應該啊,我見過的像她這麼大的女孩子沒人不知道師憂。
「嗷————」
他在奇怪什麼勁啊?我心裏說。
然後隨著歌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律動。
我不由睜開眼睛,發現馬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而將車簾微微掀開一條小縫,看到的景象讓我怒上心頭:
堂堂一隻饕餮,為什麼要把到嘴的美食讓給化蛇們呢?
可是,這樣的話,還要不要跟胡黎說呢?我沒吃掉她,要是讓胡黎知道了,肯定會追問為什麼我沒吃掉她,她會取笑我,污衊我愛上了人類的女子。
「你想問我們是不是那個了?拜託,怎麼可能!他就是把我當小孩而已,他說小孩沒有天生就壞的,所以還出錢給我治練劍的舊病。再說,當時他跟青姬在一起,怎麼可能在青姬眼皮下亂來。」
區區化蛇,敢跟我饕餮搶吃的?!
看時,竟是一隻銀色的破魔箭穿過我的左胸,箭頭箭尾都收束著巨大的靈力,不然它也不可能傷我。數十步外,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方士還擎著弓,那弓不是實體,竟是用靈力凝聚而成的,比他個頭還高個半分。
我伸手去摸她的手腳,四肢都已經涼了,只有心口還有一絲絲的熱氣。當然順便,我也摸了摸她的胸部,感覺像是冰冷的蘋果,不太爽。
『你是誰?憑什麼他們會付錢?』我問。
女孩過來,伸手抓著箭尾,拽了一下,不動,再拽一下,還是不動。
她沒有回頭看他們,而是突然把劍掏出來,大喊「邪、魔、病、惡、痛——螭龍現世!!」
我們一度鬧到當地的諸侯怒了,派出什麼降妖的方士們來對付我們。但是對我們來說,大體是增添了一些生活的情趣而已。胡黎變的美女連老方士最得意的弟子都勾搭跑了。諸侯沒辦法,也只好聽任我們胡為。
叫我師憂……
「她是方術師?」
但是我又是那麼好抓住的么?
這聲弓弦響得殺氣,我本能感到一股壓迫之極的靈力逼近,再一秒,左肩下方一陣劇痛,整個身體飛了起來,在空中翻滾幾次,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但是我沒有,因為這樣的經歷可不是天天能夠遇到,我太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螭龍,去!!」她大喝道,左手閃電般划回唇前,指做劍狀,一道青光便嘯然躍出,正是剛才一直架在我脖子上的寶劍,向化蛇的左眼刺去。
但他接下來的反應就有點與眾不同了,沒有求饒也沒有威嚇,反而是瞪大眼睛問我的過往,為什麼會走上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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