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條小黃土路，剛好能過馬車。
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麼，最後還是決定按先生說的，不知道說什麼、不想說話時就不說，於是又把嘴閉上了。
「看來道長已經確實國師沒有問題了。」侍女依舊嬉皮笑臉。
宋游笑了笑，邁開腳步。
宋游想到了她們欠長平公主的恩情，不知是否與此有關。
「兩位可有等到故交？」
貓兒與燕子都跟隨在他身後。
宋游依然無視了侍女的話，也藉由這座小山包，環視整座古城，看城中遠近居民像是千年前的人一樣生活著，同時問道：
到達渡口，這次運氣倒是好，沒有等多久，便等來一艘空船。
「道長遊歷天下，若非兩岸風景極美，又怎麼會走水路匆匆而過？」晚江姑娘微笑行禮，「猜到道長只會坐船到這裏。」
「此前我們離開資郡，城中倒是有人行蹤有些可疑。隨後先生乘船南下，上岸之後，我飛回去沿江找了那名船家，發現他回了資郡渡口，棄船上了岸，往郡城走了。」
陳將軍說的每一句話，但凡一開口，都讓人覺得發自肺腑，無比真誠，自然容易信服。
身後女子與侍女則互相對視著。
「撲撲撲……」
「久等也無益。」
一副絕對不受誘惑的姿態。
「……」
三叉路，一左一右，四周長滿了筆直的樹，中間有個茶攤，但無人開門。
「要花錢的。」
燕子飛了過來，落在棗紅馬頭頂上，先扭頭看看道人，又扭頭看看馬車前室的侍女，開口說道：「往左邊走，通往鄭溪，順著隱江。往右邊走我也不知道是哪裡，不過是通往堯州腹地。」
兩日之後，一行人再度啟程。
「……」
「那就好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們這也算三百年修出的緣分了。」侍女笑著對道人說，「可惜沒有共枕眠過。」
道人與貓一前一後說道。
燕子說完，便飛上了天空。
「心領了~」
女子轉身讓侍女閉上了m.hetubook.com.com
嘴，聲音依舊溫柔，這才繼續看向道人，問道：「道長怎麼這麼快就從業山回來了？可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道人杵著竹杖，步伐平穩，邊走邊說：「三花娘娘稍作忍耐，等我們到了鄭溪，定給三花娘娘買半碗醪糟來喝。」
「兩位在此當真沒有別的事了嗎？」
這座郡城也好似千年前留下來的建築，千年間不曾改建過，黃土夯成的城牆乍一看還以為是北邊的軍鎮，城中就連會說官話的人都不多。
道人收回目光，亦是繼續往前。
「先生。」
從這裏順流而下，很快就到了堯州，三人一馬，貓兒不算燕子不乘，攏共也只算幾十文錢。
宋游沒有直達鄭溪，而是請船家將自己放在最近的堯州渡口，隨即以步行的方式遊歷堯州，兩名女子也選擇了和他同行。
鄭溪距此約有一百多里，走走停停，大約花了兩日，順利到達。
宋游只當聽不見，最後看了一眼郡城的風景，便下山而去了。
「業山鬼城鬼氣濃重，彌散而出，對人間影響極大，在下施法封印，卻也只有一年之效。」宋游誠懇說道，「不得不如此。」
這時侍女也從馬車裡拿出一個小玉瓶，大概巴掌那麼大，笑嘻嘻的彎下腰，遞給貓兒：「這瓶子里裝的是三花娘娘最喜愛的醪糟湯。原本離開長京時裝了一大盆的，如今應該還能倒出十幾碗，已經兌好了糖，也夠三花娘娘喝一個月了。請三花娘娘務必收下。這既是我們給三花娘娘的見面禮，亦是對三花娘娘相伴與可愛的回贈。」
「有理。」狐妖並不因此而顯出多餘的表情，只同樣點點頭，神情自然，似乎不是在學他，接著問道，「道長又打算何時離去呢？」
「這倒是個好辦法，無論是豐州鬼城還是陰間地府，都要耗費極長時間，如果國師真有什麼圖謀，短時間內，想必也難以完成。」晚江姑娘終於又開口了，「與其在和*圖*書那裡守著空費時日，不如先行離去。」
上岸之後，兩名女子的馬車已在這裏等她們了。
「兩位倒是好雅興。」
順便把頭一扭，伸進翅膀里梳理羽毛，也不去看她，一旦不為難自己了，便頓覺一陣爽快。
「一路相伴，即使是我們，也對三花娘娘喜愛得很。何況一路上三花娘娘捉兔子也辛苦了。」晚江姑娘也出言道，「若真當做是故人，就請道長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了。」
大約同行一百多里。
燕子落了下來。
「道長真是無情。」
燕子看向他，眼睛烏溜溜。
「可要我去監察那位大妖？」
前方有了個路口。
只是多數時候道人都不理她。
「二位怎知我會在這裏下呢？」
「我們以為道長會在業山多待一段時日呢。」侍女補充著道。
兩旁皆是筆直的樹，中間一條黃土路，彎彎曲曲，看不到頭，像是通往未知之處。
「燕安。」
侍女燦爛一笑，說道：「看來道長對國師懷疑深重，仍舊未消，為了查清楚，遊歷天下，道阻且長，也不惜特地回來一趟。」
「久等也無益。」宋游用了狐妖剛才的話來回答，「若幾天找不到，幾個月也找不到。」
豐州以南，向來是窮山惡水，原先還有一條隱江自此穿過，是京城通往南邊的重要水路，自打隱江改道之後，便成了兵家不爭之地。
「也許在這裏，但是不想來見我們。」侍女笑嘻嘻道，「人心易改，妖心沒那麼易變，但畢竟這麼多年了。」
「……」
堯州乃煙瘴瀰漫之地，前方多是山路，山中空幽，霧氣重重，寂靜無人，本該孤寂，可身後時而響起琴聲，如此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有緣再見。」
「公主被貶于安民，我們要去看望公主，便得在此與道長分別了。」狐妖依舊是國色天香的容貌，不似凡塵，臉上明明平靜如水，可仍舊能從眉目間看出幾分不舍，「同行千里，終須一別，然而此時一別，hetubook.com.com下次見面，恐怕最快也要在兩三年後的陽都了，實在不舍。」
侍女則對道人單眼眨了下：「如果我是國師，有要耗時一年以上的圖謀，想必此時已經開始慌張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去，殺他個回馬槍！正好趁著有我家主人在，還可以幫著道長對付那些大妖！」
「一年之後？那豈不是要走很多回頭路？」
道人搖頭笑笑。
……
「有理。」
女子進了車廂，只由侍女趕馬，幾乎是緊跟在道人身後，嘴裏說個不停。
「好吧……」
「原來如此。」
「當真沒有了。」晚江姑娘平靜道。
雙方行禮道別，各自離去，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密林深深，輕而易舉就遮蔽了雙方視線。
「原來如此。」
燕子聲音很低，想來內心是雀躍的。
撐船的是一名壯年漢子。
「是。」
「道長遊歷南邊，按照原先的路線，應是由豐州到堯州，沿著海邊往東行，走到最東邊，再北上繞一個圈折返回來吧？」侍女說，「這條路線本身無需再回豐州，若要特地再回豐州，應該至少也是三年四年後了。」
「便與道長同行。」
「道長何時離去，我們就何時離去。」晚江姑娘轉頭對他說，髮絲都被風所撩動。
「有理。」宋游點了點頭，眯了眯眼睛，「兩位又何時離去呢？」
「我們與他是故交不假，卻沒有告訴道長，究竟是什麼故交。恩是故交，友是故交，仇怨也是故交。」晚江姑娘溫婉說道，聽她說話，總感覺要比她身邊的尾巴靠譜很多，「若他來找，便了卻舊怨。」
「也看道長何時歸來。」侍女笑道。
「道長沒有感情的嗎？」
「此話怎講？」
此時女子已掀開簾帳，從馬車裡下來。
「這種話騙國師就可以了。我都可以封一年，哦，我家主人。」侍女說錯了話，倒也渾不在意，隨口糾正，「我家主人都可以封一年，何況道長修習四時靈法，應當更精於此道。」
反向例子和-圖-書便是陳將軍。
「何故呢？」
「下次再來拜訪吧。」宋遊說。
隨即又一扭頭，看向自家道士。
兩道靈力沒入了燕子體內。
「不得無禮。」
貓兒只仰頭愣愣盯著她。
「見過道長與三花娘娘。」
「在下回來時問過校尉，確實如此。」宋遊說道。
「太貴重了。」
宋游也是到了這裏才知道，原來千年前隱江曾從資郡穿過，就從隱南縣的北邊過。所謂隱南，便是隱水之南。千年前這邊也曾富裕過，只是千年的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若非這片土地上大一統的思想理念深入人心，千年時間，怕是已能造就好幾個文明了。
自己要是問了，還不知是誰來答。
「如果那隻老鼉來找我們，也許還有，他沒有來找，自然就沒有了。」侍女則說。
若是侍女來答……
「……」
「唉……」
「左右也無趣，便上來吹吹風，看看風景。」晚江姑娘答道。
「沒什麼辛苦的，燕子飛在天上，就像人在地上走路一樣，很輕鬆。」
「行走兩日，在下先回去歇息了。」
侍女只好將玉瓶收起。
「多謝足下沿途琴聲相伴。」
「我們問過了，從這裏走陸路去堯州確實可行，不過已經很多年沒人走過了，說不定早就沒有路了，還是得走水路。」侍女說道，「所以我們大概還得走回渡口，然後往堯州，還得同船一段。」
「這幾天得多多辛苦了。」
「沒有。」
不過他也沒有問。
「不敢……」
片刻之後，只余馱著行囊的馬兒還站在山下，道人則已經在山上亭舍中了。
三花貓也邊走邊說：「還是算了~」
「心領了。」
貓兒神情嚴肅，坐得端端正正。
「那太危險了，也沒必要。」
「道長若不信，也可自去問問。」
「還有安清的小燕子。」
「……」
「那便等到陽都再見后，再將玉瓶還給我們吧。」侍女笑著說，「三花娘娘如此可愛，道長怎麼忍心見到三花娘娘一路沒有糖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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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舊道袍的道人帶著棗紅馬來到小山包下，仰頭望去，正好與低頭看來的她們對視。
城中有座小山包，山上有個破爛的亭舍，就在客棧旁邊，兩名女子此時就在山上亭舍中，吹著風，欣賞這座破敗的城池。
「你果真聰慧。」宋游頓時露出微笑，雖說他自己也有所察覺，但還是說道，「幫了大忙了。」
燕子也落在了亭舍茅頂的最邊緣。
「會飛就是好呀，有個會飛的探路先鋒也挺好。」侍女笑著看向燕子，「燕子，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兄弟姐妹閑置在家沒有活乾的？我們越州狐族比起你們安清燕子雖然沒落了，我家主人也沒有你們家老燕仙活得久，現在也沒有你們昌盛，但論傳承，可比安清燕子還久，來替我家主人幹活也不算委屈你們，就算兩族交流了，怎麼樣？」
「也許他不在此處。」晚江姑娘聲音溫柔。
這隻尾巴似乎專門負責說謊與糊弄，說的話難分真假。倒也不是讓人生疑、覺得她滿嘴謊話、一句不可信，而是感覺輕浮、不真誠，每一句話都像是以開玩笑的口氣說出，若是問了她們，還得去思索是真是假，實在沒有意義。
「那兩位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得請你幫個忙，多辛苦一下，依然隱匿於雲層之上，看看我們身前身後，有無妖鬼躲在暗處窺探。人也一樣。」宋遊說著一抬手，手上便多出兩道靈力，一道青中透白，一道白得似雪。
身後的侍女又嘆起了氣：「只是道長一年後特地繞來豐州一趟的話，中間又要耽擱不知多久，主人還指望在陽州陽都與道長再相逢呢。」
「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就走。」
「為什麼？」
「猜不到也沒關係，我們不提這一茬，也沒人知道我們猜錯了。」侍女說道。
「一年之後。」
「就是這樣！」
「該晚江多謝道長允准同行。」晚江姑娘鄭重回禮，「聽說陽都乃天下第二城，甚至比長京更繁華，便先行一步，在那裡等待道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