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同的道

我先前以為,這附近還有修真者在暗中觀察,這顧融才這般做法,明明是他要奪寶,卻讓你們擔先向同門出手的錯。後來才想明白,根本不需有人在場。以你們現在的心境修為,說謊是根本不可能瞞過門中長者的。顧融只需要將事情一點,你們就是百口莫辯,而他則如鑽法律漏洞的律師,尋常手段,根本無法撼動。
「今天這事確實讓人惱火。」謝恆道:「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初到貴地,站站兢兢倒不至於,為人做事自問還是有度的。可這顧融,在門內跋扈也就忍了,今天竟辦出這樣的事,確實讓我難以忍受。但,即使如此,我們的處理手段是不是仍顯太過激烈了一點?動輒殺之,你還為此受了傷。」
「小看我們,這也叫個事兒?」貝海洋和秦岳都笑。
「太貴重了,我和貝海洋可不敢收。再說,顧融、顧豪,是你獨立擊殺,我們只有感激的份兒,哪還有臉再跟你分東西。這事莫再提。」秦岳如是說,貝海洋也點頭。
「嗯,我也是一家之言,僅供印證參考。對了,這顧家兄弟的遺物,兩個儲物袋、飛劍、和其他一些物品。便由我收取了,畢竟你們用不甚方便。不過,作為彌補,我送兩枚碧潮石給兩位。」說著,自貪蛇中拿出兩塊水氣氤氳的晶石,嬰兒拳頭大小,純凈剔透,仙靈之氣充裕,一看就品次不凡。
見謝恆三人均是一副思索的神色,顧朝夕便接著道:「故,我視修真道路上的障礙為兩類,一,可為磨刀石。二,必除之。比如說一人無故啐我。我想通此事,心中再無芥蒂,也就無所謂了。啐我之人懲戒與否都已與道心無關。但如果我過不得此關,或者說,我不準備以之當磨刀石。我就定然會除掉此人。以免在心中留下陰影和罅隙。待到心境圓滿,完全脫離塵世,也就是新的境界了。」
將碎衣扯掉,顧朝夕也根本不介意在眾人目前裸|露,找了一截斷木坐下,換上貪蛇中拿出的一身同色同款衣服。從始至終,他的眼神都是平靜淡然,這讓經歷過霧松嶺事件的謝恆和戴嬈突然想到了趙彬給顧朝夕的評價:像機器一般兇狠,像機器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般精準,像機器一般冷酷。當時以為僅是讚譽,今天才真正清楚,在讚譽的背後,居然是客觀描述,不但對敵冷酷,就連對自己都無比殘忍,剛才那沸騰的肩部傷患,光是看著,心裏都一陣陣的抽搐,顧朝夕竟然連個眼神的變化都不曾有。就彷彿是一個矇著顧朝夕皮的T-800機器人!
顧朝夕雖然口吻平淡,謝恆三人卻聽的震耳發聵、冷汗涔涔。三人自問,自己有拿出真心修真么?有弄明白自己要修的道是什麼嗎?有嚴肅對待么?有正視這是畢生事業一般的選擇么?
「我殺這兩人,並不是一時意氣用事的決定。」顧朝夕邊走邊對身旁的謝恆三人說。他覺得這種情況,他主動開口,比較合適,兄弟朋友之間,不用拿份兒,無所謂誰高誰低,清傲不是用在朋友身上的;他也沒有露出真正實力,就在眾人面前拿架子、裝領袖的毛病。
謝恆三人當然知道顧朝夕是說催眠的事。這類幻術幾乎是現代修真者的必學科目,他們現在倒也會用。這是修真者在俗世走動常用手段。而顧朝夕所謂的各司其職,說白了就是謝恆三人,負責打點好戴嬈四女,而他,負責搞定林靜宸三人。
碧潮石是中品的靈石,在如今修真界罕有程度比謝恆那隻海東青高數倍。一些元化、元嬰期或更上的各宗派長老級修真者才或許有那麼一兩枚,也是古貨,這世間別說是中品靈石礦,就是下品也沒有了。畢竟,這些象徵著天地靈氣結晶的物品,在大環境惡劣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生成的。
「這個,二當家,我明白你的意思。行事上,我有的時候是比較極端。有些人能容忍,有些人見著就膩歪。像顧融這樣的,顯然就是後者。陰招、黑招、損人不利己,明明實力不弱,仍是背後下刀。這樣的人,我不屑使之成為我的磨刀石。另一方面,我也是擔心。我這修行時日還淺,一些事情還看不開,所以寧肯先下黑手,也不願家人受損后愧疚莫及。」
塵煙電花中走出了顧朝夕,雙臂焦黑,眉毛、頭髮上,還不時有細碎的電弧https://m.hetubook•com•com閃動,更大的創傷是左肩和肩頸處,血肉模糊,鎖骨的白茬子都能看見,那是顧豪飛劍餘威所致,險一險,就切開顧朝夕半個脖子,如果是那樣,以他現在的本事,也只有等死了。實力相近,即使做足了準備,對方瀕死的反擊也是異常可怕的,傷敵一千自損五百,這已是相當不錯的結局。
顧朝夕察言觀色,再一琢磨,便大致了解了謝恆的擔憂,說起來,從表象上看,他的作為確實夠陰狠辛辣的,突襲,不惜代價至對方于死地,這些,酷似那種刀頭喋血的亡命之徒的作風。實在是難以跟人們印象中淡雅清悠的修道,修真者靠掛在一起。
顧朝夕也笑。「說起來,這事是有那麼點邪乎。說起來,今天這事善後還有他們這一環,咱各司其職吧。」
聽顧朝夕如此說,謝恆只拍了拍他肩膀,「行,不枉費我二當家給你張羅媳婦,這禮物真是撓在了養處,哈哈,上次霧松嶺、這次香山,沾著MM和山水,我就能撈一筆,看來給你牽紅線,這工作很有前途啊。」
光華一閃,清潔之術施放,顧朝夕體表污垢盡去,手從傷患處拂過,綠色的熒光粉末落下,然後如同鹽酸觸到大理石般,伴隨著縷縷青煙,傷患處一片沸騰。再一撫,一張綠色葉膜覆下,繼而收緊,然後生成了臨時的皮膚。
顧朝夕都這麼說了,秦岳和貝海洋如果不拿,就真顯得有些問題了。兩人對視一眼。便不再忸怩,道謝后收起。貝海洋道:「送寶貝送成逼迫式的,我今天倒是第一次見。」他說著轉頭對謝恆道:「你這兄弟,不錯。」
謝恆點頭道:「是。我也欣慰啊。對了,你倆要是真有心啊,以後趕上那夠場面的宴會吃喝或者玩兒什麼的,就把這小子叫上。沒出過國門,跨省的事都做得少。讓他看看花花綠綠的世界,這也算修鍊。」
「一起收拾現場吧。有人已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再過一會兒,修真者說不定也能趕來幾名。」顧朝夕對被驚到了的謝恆三人說。
謝恆聽顧朝夕說得坦誠,而且很顯然已經認識到了自己所憂慮的問題。心頭一寬,道和*圖*書:「咱們兄弟不說見外的話,要是外人,我肯定得沒口子的稱謝,畢竟這顧融死了,說到底還是我獲益多些。可你不同,顧融兄弟活著時也未曾真的懼怕過他,更何況已經死了?說難聽點,誰會為了一個死人去追究三個有發展潛力的活著的修真者?我就是擔心你心性變得太過偏激。聽你這麼說,顯然是有分寸的,我也就放心了。」
「走吧,邊走邊談。」
顧朝夕點頭道:「還真就讓二當家說中了,有空,我倒確實想見識見識。也能和幾位常聯繫。都有了宗門了,想來不像從前那麼自由。平時是不好隨便打擾你們的。」說著,他將一個漆黑的小木盒遞給了謝恆。「海東青再神品,要想成靈獸,要少不了食料。給靈獸吃的食料比伊朗產的頂級魚子醬都昂貴數倍。吃邪卵倒是大補,不過那東西被修魔者煉製過,海東青未必能承受得住,就算承受得住,沒個三五年也化不掉其中邪氣、戾氣,這四顆未加工的,正是年初霧松嶺得的。我一時還真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比它更適合喂靈翼。祝你早日將海東青煉就靈翼,到時那變化就多了去了。說不定,還能在金丹期之前,提前感受追風逐月的瀟洒。」
謝恆三人相視苦笑,在三人師門,是講究性命雙修,雙向並重的,既要修練心境,也要重視功法層次,相輔相成,逐漸登高。這顯然與顧朝夕一心、二法、三功有所出入。而顧朝夕最後所言,凡阻礙者皆為敵,或破之,或除之,這簡直有些修魔者的身影。講求隨心所欲,于毀滅中見真性情。
眾人離開,只是除了顧朝夕,其他人都走得有些神志恍惚,剛才發生的事給眾人帶來的震撼,尤其是給戴嬈、方芳、張寧寧、李可欣、田鴻健帶來的震撼,說是以往固有的認知觀被徹底擊碎也不為過。
「我明白。我明白。」顧朝夕誠懇地點頭,忽地聯想到一件事,便道:「我走修真這條路,心有所感,今日遇到這事了,就說說。若修真比作一朵嬌艷無匹的花,那養育這花盛開,所需的養分實在是難以估量。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普通人的生活是向這世界索取一粒米的話,修真者就是索取一座山和-圖-書,一條河。越是極端的選擇,帶來暴利的同時危險也越大,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魂滅、萬劫不復。修真一途便是如此,故,不可不查,不可不慎。」
謝恆道:「宗門不同,有些認知顯然不盡相同。」
謝恆表達得很委婉,說白了今天這事是因他而起。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他也不是怕事的人,說話時也很注意顧朝夕的感受,稱我們,意思這事大家都認下了。但是,畢竟是同門,就這麼殺了,這可不是個小事情。這以後要是但有不合者,拔刀便殺,也未免太暴戾了,而且「常在江邊走,哪有不濕鞋」,謝恆很擔心顧朝夕長此以往,會不會變得性情偏激。
如我沒有成事之力也就罷了。既然有,又知曉你和這傢伙日後必成死敵,今日不藉機除之,更待何時?」顧朝夕目光中鋒銳一閃。
顧朝夕微微一怔,他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所修這一派竟然同謝恆他們的全真道在這種基礎核心認知上有所分歧。便未再多言,心中想著自己除了要加大這方面的研究外,看來有機會不妨找幾本別派的書著,都是基礎性的內容,不是什麼高深法訣,想來獲取也不會太困難。
「哦,好……來,一起動手。」謝恆最先反應過來。什麼叫木已成舟,什麼叫一條繩上的螞蚱,事情到了這步,計較已無意義,現在也不是時候。
顧朝夕一笑,「如果說跟兩位說一見如故什麼的,顯得有點矯情。但是我跟謝恆交情深厚,我信他的眼光。這碧潮石,既是分贓,也是見面禮。兩位不拿,我心裡不安呀。」
回答是:還不夠、還不足。光想修真的千般好了,神通法術,逍遙天地,長生不老……
顧朝夕接著道:「我也是看你們對剛才這事的反應和態度才有此一說。磨難是鍊金石,梅花香自苦寒來,這些說法沒錯。畢竟修真者修心為上,法次之,功再次之。不經歷坎坷艱辛,難以明心見性,更別提其他。但另一方面,對修真者而言,阻你修行之路,不雅于普通人的殺父奪妻,乃是一等一的大事。甚至說句不仁的話:修真者,唯此乃逆鱗,犯必滅之。這是我等應有的覺悟,修真是比一生更長的事業,是至高且唯一的hetubook•com•com追求。就像虔誠的神祇信仰者一般。信者是不允許有人侮辱他的信仰的,不知也就罷了,知道了,便是父母也不容。道心不堅,不過是打著修真的幌子自欺欺人而已,就是集天地鴻運於一身,也終會隕落。」
從顧朝夕發動攻擊,到顧融兄弟身死魂滅,整個過程兔起鶻落,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完成。戴嬈等人只見顧朝夕衝上,然後燦爛一擊下,場中如同超級變壓器爆炸般電花四射,緊接著便飛摔了出去,暈暈乎乎的還未爬起,那邊場中就又是一次絢爛的爆炸,然後便是迷幻般的景緻,經久不散的迷濛電氣和飛盪的塵煙。
你們跟他為敵,出不了今天這口惡氣,心情鬱郁,本就心境不穩,極易影響修鍊。而就算一時過關,他也等於是在你們心中留下一線破綻,而這破綻的由頭自然是他們表兄弟兩人。這比那海東青可有價值多了。我料想這顧融平日雖然修鍊也還不錯,但並非那種精才絕艷之人,且最近,進境緩慢,甚至有滯停之嫌。原因無非是心性太過油滑,只想鑽營取巧,這樣的性格,修真早期或者不顯,愈是後來愈是障礙。這人是典型的刻薄自私性格,自己無成,又不過眼他人精進,不思改過進去,只想出這種下三濫的辦法,拖人後腿。
等打掃其現場,謝恆三人才知道顧朝夕的工作做得是多麼細緻。沾了血的泥土,都不肯掩埋,更別說碎衣碎肉了。全部帶走,一點不留,戰鬥現場被最徹底地梳理一遍,就連那些折斷的無數樹枝,都經過細緻的處理,最後拿出一根未煉製的羽箭用元炁逼迫箭中的魔氣,在他點地暴起的泥土中一劃。心道:「灰鴉和陰陽雷木,怕是有一段時間不能在人前使用了。」
「自打這兩人一來,我就暗中留意。」此時,那個溫和儒雅的顧朝夕已經完全回歸。「在智慧出眾的基礎上,顧融這人,耍無賴耍得滴水不漏,強詞奪理,卻沒有一句犯忌諱的話。就是這些話公布出來,也難以治罪,頂多就是訓斥了事。這人不但善於鑽空子,急智和控場能力也是一流,一上來就抓住幾個關鍵點,忽軟忽硬,牽著人的鼻子走。同時居心叵測,步步緊逼,故意羞辱,迫你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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