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找一個樣貌好、心地好、家世好,又喜歡你,你又喜歡她的MM,不多,就這幾個條件,咱們細數數學校里的那些個男丁,哪個有我這命的?」
「我是病人親屬,我們不同意院方提出的治療方案。」
「等什麼等?她這明顯就是重度精神分裂症。好幾個醫護工作者都被她咬傷、抓傷了。必須立刻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一個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跳出來搶白,聲音大,態度十分惡劣。
顧朝夕突然一抬手,一道白色的光自他並起的食中二指尖端射出,正擊在李可欣的額頭上。陰笑戛然而止,彷彿中了槍,李可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活力,頭重重地一歪,再沒了聲息。
「請等一下。」顧朝夕出言阻攔。
「不會是也容易被『髒東西』附身了吧?」林靜宸緊張地問。
馬不停蹄,兩人迴轉租屋,李可欣仍靜靜躺在那裡,昏睡不醒,呼吸細得幾乎難以察覺,身體也冷冰冰的,如果不是對顧朝夕有信心,看到李可欣這個樣子,林靜宸恐怕早已慌亂到六神無主了。
「那靈奪舍時,可欣的意志直沉心湖,催眠那種障眼法般的小把戲,又怎能遮得住一覽本心的意志?而且我猜想,可欣對當日之事其實是多少有懷疑的,催眠不是對每個人都好使,就算人有自我編織記憶填補空缺的本能,可那畢竟是自欺,在強大而執著的質疑態度下,破綻也就漸漸出來了。或許在夢境,或許被某物某事觸動引發,總之,總會有徵兆。你說是不是呢?可欣?」顧朝夕說到最後,已經是笑看著床上的李可欣。
「哪有你說得那麼可憐,哭都找不到地方。」林靜宸雖然這麼說,但顧朝夕著緊她,還是讓她開心不已。
顧朝夕一笑,道:「我修道,可欣也有可能修道,是不是感覺有些孤單?」
「對了,可欣在香山時……」林靜宸忽的又想起催眠的事。
「哦。」林靜宸應答,顧朝夕說的她不是很懂,但顧朝夕的鎮定和沉穩感染了她,更重要的是,她相信顧朝夕。剛才僅是出於本能反應,今天下午以來,林靜宸見到了太多粗暴的手段。現在想想,都覺得一陣陣發寒。
顧朝夕蹙了蹙眉,又是一口元炁下去,銅鏡才開始滴溜溜轉動起來。要知道,他噴的可是元炁精華,四口下來,一個多月勤修苦練的結果就沒了,竟然才堪堪啟動此法器,就算僅是臨時調用,這樣的能量消耗也還是太過誇張,畢竟雖因李可欣的血開了器光,卻基本還是無主之物。
林靜宸一邊過去關窗,一邊撅了撅嘴,自從她發現了顧朝夕的秘密后,顧朝夕在她面前也不怎麼避諱,就拿這次說,五樓,說上來就上來,說下去就消和*圖*書失不見,男友很超人,林靜宸心裏感覺還是有點怪怪的。
「慢點,注意她的頭,我來開門……」在林靜宸跑前跑后的護持下,李可欣終於被顧朝夕背進了租屋。
「算你會說啦!」林靜宸終於臉上有了些笑容。
在林靜宸大睜著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下,顧朝夕在光芒的引導下,找到了跟李可欣「中邪」關聯至深的物件,一面可以放在掌心裏的小銅鏡,鏡面鏡緣都是銅鑄,只不過,面是黃銅,有著精美飾紋雕刻的緣是紅銅。
顧朝夕「嗯」了一聲,「像烏鴉一般聒噪。動不動就抬出專業的大旗,一副悲天憫人的惺惺作態樣子說事。這樣的人,想也想得到,之前一定沒少難為你吧?就罰他一個星期口不能言,好好體會體會,什麼叫沉默是金。或許他還能體會一下,什麼叫求救無門,世態炎涼。」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好?這人雖然嘴不好,對可欣的事也算是熱心。」
顧朝夕輕輕颳了下林靜宸的鼻子。「你呀……心地善良是好事,但也要留一分提防。那中年人滿口為了病人好,其實在路上就跟精神病院來的那幾個商量費用提成什麼的。就算他們有治病救人的心思,利益仍是刺|激行動的根本,是佔了大比重的。送可欣來醫院時,你是不是許諾了?諸如:請全力治療,費用不是問題?」
「嗯。」
「這麼說,可欣,她將來也會像你一樣?」
一會兒工夫,人都跑沒影了,最後走的是那個中年男醫生,慌亂中崴了腳,又被推搡了好幾把,衣衫凌亂、頭髮凌亂、一臉哭腔地跑了,也不知道是去找誰救命去了。
林靜宸低下了頭,「嗯」了一聲。
銅鏡鏡面有豪光射出,光柱照著李可欣額頭,印出一個奇異的圖案,那圖案自行旋轉,片刻,便有一團黃綠光球被拔出,順著光柱被吸進了銅鏡中。
林靜宸偷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在顧朝夕面前,普通人想隱藏些情緒,幾乎是不可能的。
顧朝夕就給她補了一些「器」的知識,又把這被收攝的靈的事說了一些,結合林靜宸不時的插言,整個過程的來龍去脈也就理清晰了。
「病人親屬怎麼了?病人親屬就可以一意孤行啊?你懂什麼?你知道耽誤了治療時間,會給病人,給旁人帶來多大的危害?啊?抬走,抬走!跟這種人講不明白。嗝兒……」中年男子突然如同被掐住雞脖子般發出一聲異響,之後再也說不出話來,大睜著眼睛,先是用力捂揉自己的脖子,同時呼扇著嘴,奈何一點聲都沒有,遂驚恐地向眾人一個勁指自己的脖子。
「我印象中,好像沒有現在這麼光鮮,那時看,銅銹斑駁的,看起來似乎真是有些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可欣還笑說就是要這箇舊,沒鑒寶知識的,當然是挑舊貨嘍,看起來越舊越好。現在看起來怎麼像是完全變了樣子?」見李可欣氣色明顯越來越有氣色,呼吸也有力均勻了不少,林靜宸懸著的一顆心放下大半,聊著聊著好奇心就上來了。
病房的門在這時被有力地推開了,前呼後擁進來六個人,手裡提著繩索、電棍,還帶了副類似騾馬嚼子的皮製頭套,不由分說就要動手拿人。
同寢室的另兩名女生,見林靜宸回來,都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平日都姐妹長、姐妹短,但李可欣這事上她們心裏有愧,不管怎麼說,扔一個女孩子去獨自照顧瘋起來幾個男人都摁不住的患病者,都顯得有些薄情寡義。但她們實在是被李可欣那樣子弄怕了,那種瘋女甚至厲鬼般的樣子她們有生以來這是第一次經見,現在兩人睡覺都摟在一個被窩桶里。
李可欣現在元神虛弱,需要慢慢恢復,修真者用的丹藥太猛,不適合用,顧朝夕只取了一片清神木的葉片,讓林靜宸幫李可欣含在嘴裏。這葉就是她不久前給秦卿的那種,要想完全發揮功效,需要以自身元炁催動,但就這麼含著也有效能,對李可欣足夠了。
「寶寶,我不是在責怪你。你的表現,讓我從內心深處感到欣慰,感到自豪,感到慶幸。慶幸能結識你這樣優秀的女孩子。我只是想提醒你,當你人單勢孤,當你遇到棘手問題,又是一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子,難免會有人試圖趁虛而入、動不良的心思。這個世上就有這樣的人,通過這種方式來達成一些平時無法實現的目的。我不在你身邊,你要是被人哄騙了去,我哭都找不到地方。」
「哪有那麼輕鬆,你說入定就入定,覺得該入就入,想入就入?要真那樣,小定、大定的,大家熬唄,熬出來都是神仙。呵呵,入定其實是一種積累的爆發,厚積薄發,不僅是功法,還要心境配合,當達到某種高度,自會有突破的徵兆,這個時候,就要準備了。而且,入定是需要契機的,也許尋遍千山也不會得,又或許,門前一葉一花就能讓你靈光浮現,牽動契機。說到底還是心境感悟。如果說普通人眼裡的惡俗到藝術,存在著欣賞趣味的升華提高的話,那麼修真者的心境同樣有著類似的提升過程。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諸如此類的說法有些雲山霧罩、在我看來,也有些故弄玄機、嘩眾取寵的味道。但確實從一個角度展現了心境提升的層次和過程。所以說,入定是機緣,強求不得,也不是修為低下者可以企及的,能有片刻類似的心神入微,已經是不小的福緣了。」
如果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名頭口氣大得嚇人的銅鏡法器的威能是一百分,顧朝夕此時動用的,也不過是三五分的樣子,就是皮毛功用,但有這功用,收拾李可欣身體中意圖奪舍的靈卻是足夠了,因為,銅鏡開了器光又無人控制雖讓這靈脫離了枷鎖,根基牽連卻仍在銅鏡中,一朝不能盡占李可欣身體,便一朝算不得真正脫身。
「不要緊,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我會調節一下她的生理機能,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顧朝夕口氣平和地解釋。
交談之下,顧朝夕才曉得,這銅鏡竟是國慶進京時,李可欣在古玩市場淘來的。顧朝夕還記得,那日林靜宸要陪著顧朝夕買衣服,李可欣卻在古玩市場逛興大起,笑說不當電燈泡,便在田鴻健的陪同下繼續遊玩。事後跟林靜宸也提過,還拿出來給林靜宸看。
說起來,李可欣還真要感謝林靜宸,這鬼東西佔了李可欣的身後,本來打算是潛伏隱藏,花些水磨工夫佔據李可欣軀體的。可林靜宸對好姐妹的性情最是了解,早早地察覺出了她的不對頭,然後,這靈也察覺了,便惡言惡語,亂髮脾氣,兩天下來,李可欣跟同學們的關係便被她搞臭了,她要的就是沒人搭理她才好。可這時,林靜宸認準了目標、鍥而不捨的精神發揮了作用,這靈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趕走林靜宸,她動不得那銅鏡,卻不能離銅鏡太遠,又對這身體還不適應,對這世間也不適應,只好委曲求全,這一番性情變幻,反倒更惹疑了林靜宸,執意要送她去醫院檢查,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事,若是讓這靈過了七日,李可欣就真危險了。
「我幫可欣帶幾件換洗衣服。」林靜宸如是說。路上兩人已經商量了,鬧出這事,可欣住宿舍不太合適了,索性搬到租屋,身邊短時間不能缺人照顧,林靜宸也得跟去。經過顧朝夕一個多月的切身考察,了解到租屋附近以及到學校這一路上還是比較安全的,那個小區住的也大都是老人,沒那些雜七雜八的人和物。
林靜宸疼惜地撫了撫李可欣消瘦蒼白的臉頰,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拉住她涼意未消的手,這才坐在床沿與搬了凳子來的顧朝夕細細低語。
「理論上可以這麼說,所謂開幽竅陰眼,大難不死也是一種辦法,古時有某些走極端的修道之人就有這類說法(參看電影《雙瞳》)。但咱們肯定不能走這路,也不能任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可欣的身子當停車場不是?我這裡有現成的方法,也有些適合的藥物可以輔助。而且,怎麼說呢,可欣能得這銅鏡法器,並無意之中為其開光,也是有些仙緣的。這些東西,不是滴個血就好使,其實跟人的天賦靈根有關。我現在在這方面還看不出根源,僅hetubook.com.com是有個大概推斷,這法器並不簡單,以後要妥善收藏才好,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懂的。」
林靜宸能理解,遇到這種事,有時候即使至親也能有多遠躲多遠,又何況其他?按照之前和顧朝夕說好的,進了房間后,林靜宸徑直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然後,只見人影一閃,顧朝夕悄無聲息地進來了。人還未落地,指鋒輕彈,一縷細到近乎難以察覺的熒綠粉塵飛出,那兩名女生突覺鼻間異香裊裊,緊接著便人事不知、昏睡了過去。
安頓好李可欣,兩人又打車前往校宿舍。其實租屋離校宿舍並不算遠,但時間比較趕,離二十二點半宿舍熄燈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在醫院時,顧朝夕本來是要花些精力引出這靈的,沒想到這靈痛恨林靜宸,又未能覺察到氣息封閉做到登峰造極地步的顧朝夕的修真者身份,自己跳了出來,於是被顧朝夕輕易封住,借這銅鏡法器,只是更安全穩妥地重新將這靈收了,畢竟這類工作,顧朝夕也是第一次做,弄不幹凈留個一魂半魄的那就麻煩了。
顧朝夕在昌平的租屋,一次性|交了半年的費。進京前沒想著會留下,所以房子也沒退。留在京城后,因為家中有些不適合普通人見到的禁制和器物,顧朝夕也沒有拜託林靜宸或林炅退了房子,還想著自己瞅哪天得空,親自回來處理下比較好。沒想到現在用上了。要不然,這大晚上的,抱著個病人,去哪兒折騰都不合適。
「可欣,可欣!」林靜宸驚呼。
跟來的幾個人嘩然,不知哪個喊了聲:「不是病,是髒東西!」結果,四五個膀大腰圓的爺們兒手忙腳亂地從門裡往外擠,一個個跟趕著投胎一般。
「其實,在醫院時,有人喊『髒東西』這種說法也沒錯。民間,諸如鬼魂之類的,都被稱為『髒東西』,不光是人的,還有獸的,植物的,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在死後都有可能形成『靈』,簡單地理解,就是意志的能量體現,大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消散,卻也有例外。與這『髒東西』關聯的,民間又有『福神』之說,高的就不易沾染這些,那些身體不健康,多病的,就會被上身,還有這一類所謂請神的職業,往往都是經過大病什麼的,然後用些不入流的方法請來這些靈上身,卻也是矇事居多,如有真本事,靈也罷,請神上身的乩漢神婆也罷,又怎會僅是混個錢財度日?這次若不是有你,可欣就真的有難了。現在還好,靜養幾日,也就是了。我看著,還有那麼點因禍得福的意思。」
將李可欣平放在床上,大鬆一口氣的不是背人的顧朝夕,反是累倒有些嬌喘的林靜宸。這妮子太著緊李可欣了。怕磕到頭,怕碰到腿,怕著涼……
「也許吧。這主要還看她心意。我不反www.hetubook.com.com對,卻也不會遊說,修道固然有千般好,背後的兇險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再說,也不是所有人都對追求那渺茫的長生有興趣。不是有說人生活著重質量而非數量的說法么?一個入定三年五載,甚至三五十年也是有的,你說這三五十年,從生活角度講,與一眨眼有何區別?」
「你做的吧?」林靜宸小聲地問。
在普通人眼裡,這些紋理或許只是好看,但在顧朝夕眼裡,卻多少能看出些門道來。雕刻藝術,從古至今,圖案變化層出不窮、意喻繁多,但也是有類可分、有跡可查。最常見的,吉祥如意類、雲紋形若如意、綿綿不斷,代表如意長久,蝙蝠寓「遍福」……長壽多福類、家和興旺類、事業騰達類、辟邪消災類等等,而有一些圖案則跟修道的法符有關,其中隱符隱紋,乍一看,跟普通的差不多,細一查,似是而非,若是有相關經驗和知識,又對「氣」的運轉變化敏感,才能發覺出真正的不同。顧朝夕一見這銅鏡,便判斷出,這是件法器,而且成形年代極其遠久。然而,各宗各派的傳承不同,修真也是件極體現個人創意的道路,要想在沒有任何交集的情況下,完全弄懂另外一位修真者的作品,難度大得有些不可思議。因此,這面銅鏡,顧朝夕也只能看出個大概,估計合他和凝碧兩人之力,研究上一半個月,能探出個七八分,再往上,那就要看機運了。
「驚神!好大的口氣。」銅鏡背面核心處,兩個古文寫的都快合成了一個圓形的圖案,倒是被顧朝夕認了出來。
「我的仙緣就不說了,可欣的仙緣在這面銅鏡。你的呢?不是沒有,我便是了。放鬆心情,讓一切自然而然,時機到了,你自然會知曉。嗯?」
「哦,我在宿舍前的花池邊等你。」顧朝夕說著一閃身,從來路消失在夜色中。
「呼!」一道白光從顧朝夕口中噴出,射在那面銅鏡上,哪知那被他虛引至空中的銅鏡,竟只是表面閃過一層淡淡流光,並無動靜。又連噴了兩口元炁,銅鏡才給了點反應,有一道紫光在鏡緣流轉,隨著光,那雕符紋理中亮起不息的光芒,待到全亮起,中間的鏡面變得如同水銀般透亮了數分。
「這是事實。最能打動人心的就是事實。可欣有你這樣的閨友,也是她的福氣。」看了看表,顧朝夕道:「走,為可欣辦理出院手續,咱們回我那兒,還得抓緊時間去躺你們宿舍,治療可欣的重要物件我估計在那裡。」
「那你會不會也一入定……」剛鬆了一口氣的林靜宸又緊張起來。
顧朝夕也不多言,右手連著變換了幾個法訣,手腕在胸前空中一擰,手指一彈,一點蠶豆大小的新綠光芒出現並冉冉而起,在空中漂浮了片刻,便自主地向一床尾飄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