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只不過顧朝夕用的不是普通的北斗七星,而是北斗九星。分別是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左輔、右弼。九劍七見二隱,能以肉眼看到的,為前七把。
從城樓上下到城牆上,顧朝夕始終是腳不沾塵,推石門進入樓室之內,走到一當間石椅前,大馬金刀地坐下。右手一揮,伐銳劍從儲物空間中飛出,橫于身前虛空中。
「『月色成沙,沙色為城,城色化像。』最後這一句,應該是城色化影。這黃金城,原來早就是一體兩面!」空氣中彌散著濃重的魔氣,由之產生的暗霧遍布每一個角落。即使有夜視能力也無濟於事。
太一法身也未再多理會,跟隨著地面的幾行腳印一路向內。腳印顯示,凌風他們曾來過這裏,並徘徊了一會兒。顧朝夕從這些腳印的間距、虛實度等細節判斷,他們在此間並未發生什麼狀況。
「『鏡中水月,天上宮闕』,這黃金城竟然有影城!」
黃金城城中有城,塔錐式結構,一分為三,外城分為四區,住的是凡人;中城為二,住非人;內城是宮殿,供八部眾神像,其中心又有蓮花佛塔一座,塔高百丈,海市蜃樓中看到的璀璨之珠,便是此塔的光芒頂。
便如同穿過一道輕紗幕,水鏡之門的另一邊,看格局與蓮花塔完全相同,但是此間塔壁不再是金色,而是完全的烏黑。
太一法身看了幾眼,手指遙遙一點,「嘭!」一聲水爆悶響,水牛化成了一團熾白的光芒在池中散射開來,光芒中,水蛇「嘶嘶」亂叫,扭曲掙扎,傷的傷、死的死,未幾,便有百十多條屍浮水面,宛如腐木的枝幹,密密一層。可是工夫不大,竟死而復生,翻過朝天的肚皮,萎靡地向水塘深處潛游而去。
太一法身不尋枝末、只看主幹,在園中縱掠查探,很快便接近了百丈蓮花塔。這塔共有九十九層,每層塔檐都形似盛開的蓮花之瓣,石質而鎏金,原本檐尖都掛有金鈴,天風吹來,萬鈴聲響,可與大寺的晨鐘之音相媲美,只是現在鈴都被人摘了去。
天圓而地方,從這二進再拾階而上,盡頭是有著環形宮牆的王城。城中多亭台樓閣而少殿堂,更像是園林而非宮m.hetubook.com.com宇。當年此間奇花異草無數,水霧流蕩,宛如仙境。今日則只剩荒寂景象。沒有人打理,就算之前的洗掠者手下留情,放過某些靈草珍木的幼苗或種什麼的,也是難以生長,經歷百十年,一一化了塵泥。
沒有,空空颯颯風聲響,什麼異常也沒有,無妖無怪無鬼無魔,連絲不潔的氣息都沒有。
顧朝夕一縱身,便上了六米多高的城門樓樓頂,右手兩指在虛空中划動,彷彿挑起了煙塵般,有淡淡的氣隨著他的指尖漾動,漸漸有青光凝結,雙目微闔,在眼皮上一抹,再一睜眼,眸中有青色光芒如電閃過。融合期還修不出任何靈眼,便用這「陰靈眼」之術來頂一下,晚上用,尋的又是妖魔鬼怪,倒也合適。
此相有兩解,若不是過於敏感,便是此地藏有大妖孽。以顧朝夕的前世經驗,當然更相信是後者。
如今,岩地上積有了寸厚的灰塵,石爐燈盞也無一光亮,整座城市在雪亮的月華下多了五分森然、三分凄涼。
紫色的天麒麟草,淡黃色的沙麻草,有白色鱗紋、整個形狀宛如烏龜殼的光甲草,還有沙冬青、岩黃蓍、金沙拐、仙人掌……白沙之上,點綴著各種茁壯生長的植物,為這寂靜的世界帶來了美和生機。
「嗤!」太一法身左手間,亮起熾白的光球,太陽光炎,主要作用是逼退暗霧,也就是照明所用。
跨三百階的石階至中城,又跨三百階入內城。剛入內城,天上烏雲遮月,此乃有妖孽凶煞之兆,顧朝夕站在那裡略一掐算,有龐大的力量干擾阻礙,卻是半分頭緒都沒有。
見黃金城而不入,顧朝夕花掉了兩個日夜的時間,腳步遍及岩山下的廣闊沙原,而乘符蜻蜓飛上天空,將這裏的雲朵精華採集了一些。影月的烏雲氅雖然用不到,但他的弱水卻是需要以之再度凈化下,畢竟其核心都是山間陰雲,易生邪穢。
待到雲台升至頂端,不等其飄移靠岸,顧朝夕便輕輕一縱,直跨五米虛空,輕盈地落在岩地上。
這塔的內部通上沒有樓梯,而是一架如雲台般的寶蓮升天梯。顧朝夕並無操作之法,卻也不用等它設定好了地慢慢騰騰一層一停,只需待寶蓮落底www.hetubook.com.com,讓開了通道,便飛身而上,直達頂層。頂層有巨石碑一面,上書梵文,敘述的是八部眾的由來,餘下便是一片空曠,再無他物。不過顧朝夕很快看到了卡石碑的底座上有幾滴血跡。
這幾日祭煉之下,伐銳劍污濁已然基本褪盡,已可派上用場。
黃金城並非真的是黃金,它是一座石頭城,使用的材料就是這青黑色岩山的山石。據說建成之後,有大法能者轉換天地之色,化月光為沙色,化沙色為岩色,化岩色為雕石色,故此,沙為白沙,城為黃金,而其內的雕像皆如黑曜石般,黝黑髮亮。
太一法身從城門樓室中出來,飛身縱起,巾袂飛舞中,輕盈地落在內城地面,點塵不驚。
意念動處,青黑光、熾白光、金青光閃過,三法身立於顧朝夕身前,進而合一為太一法身。自五峰山之後,三法身被浮屠大尊的靈寶擊碎,傷了根本,雖然勉強修復,卻是留下了隱患。顧朝夕此次出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恢復並精鍊三法身。此刻合為太一法身,實力勉強有他四成的強度,但顧朝夕畢竟已從旋照期跨入了融合期,因此,若論法能這法身比之青彌寺一戰時的顧朝夕本體、都要強橫了一倍不止。只是可供久用的法器亦然半件沒有,僅是背了一個劍匣,匣中孔雀開屏般置了油綠竹劍。
穿過這殿,又是台階、平台,再向上,二進殿堂,或者說殿廊。因這殿堂是一個四方的大型甬道,內中全是浮雕壁畫,刻畫細膩、事物傳神,內容是八部眾的傳說,降妖伏魔之類。
繼續深入,水池的盡頭,台階、平台之上,是一排石制的尖頂壇狀寺廟建築,一主兩副,並列相連。中間主殿里,正對門的是照壁浮雕,殿內兩側分列八部眾的黑亮石像,沒有其他佛祇。顧朝夕發現,凌風他們在此間待的時間要更長一些,看情況,曾在石像前後挨個細細查找過,可能是想發現經匣、暗格什麼的,結果他們失望了。
硨磲乃是佛門七寶之一,形似海蚌而邊緣如浪且外翻。硨磲珠一般大不過核桃,這珠竟如此碩大,千萬年來,仍是熠熠生輝,實是稀有異寶。只是顧朝夕很快發現,此物乃鎮壓這一虛境氣數的和-圖-書寶貝,也就是說除非有從混沌中返回主世界的大能,否則動了此珠,十有八九會天崩地陷,永陷混沌。
「咦?」顧朝夕也算是老妖一個,見多識廣,他很快發現,這珠、這光芒頂,竟然還另有他用。
待到第三日夜,顧朝夕打點精神,正式登山入城。
水愈深,色愈黑,但不及丈深的水,有如此顏色,就不正常了。更怪異的是這池水彷彿是吸光布,竟連天上的月都難以倒映。
顧朝夕摘掉頭罩,緩步行在白沙之原。一千年過去了,有些事物已變化的再也尋不到當初的痕迹,而有些,則仍如隔日。這藍天、這沙海、這帶著淡淡野花香味的空氣,仍如千年之前那般,讓他生出絲絲親切感覺。
天空中光芒一閃,顧朝夕從十多米高的虛空中如棉絮般飄落而下。落在沙原之上。
顧朝夕在岩地上看到了幾行腳印,略一辨認,竟然是凌風他們的,有進無出。眉頭便是略略一蹙。此地當年住的雖多是凡人,但主事者卻是非人,探索此種遺迹,對凌風這樣的人,有點跨層。說白點,就是假若此間設有機關的話,很多都不是凌風這類只有平凡手段的人所能解開的,太危險。
前世顧朝夕一直想看看這蓮花塔頂璀璨的光芒頂到底為何物,只是那時從中城開始,便禁止在上空飛行,這塔也是封禁不開放的,今日倒是沒了這些顧慮。太一法身身子一晃,御風而上,轉眼便到了塔頂。細看這光芒頂,原來是凈琉璃凝成的透明頂蓋,頂又分九層,中間一層,內嵌一顆直徑過米的渾圓硨磲寶珠。璀璨光芒,便是由它而始。
抬步從容而行,邊走邊看。這內城四門對正的岩地上,有長方的水池,池深一丈,池中鋪著琉璃磚,當年池水澄澈,倒映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和池盡頭的建築以及兩旁婆娑的棕櫚樹,景緻可謂美輪美奐。但現在的池水則濃黑如墨。
此地植物甚是繁茂,顧朝夕並不多取,僅是各取三五株或直接採種。另外,這裏的沙土也是有些特別的,取一些,以待將來研究用。
「敕!」輕吒聲中,如電弧般的青藍色光芒一閃,有虛影從劍身上幻化而出,持劍立於他身後斜側,這便是影月了,骨骸軀幹未助其煉成之前,劍匣和*圖*書便是其魂寄之所,而現在顯出的則是靈身。
湛藍天空,無日而通明,沙潔白如雪,平坦而無波折起伏。這是一塊漂浮在無盡虛空中的沙之島嶼,島嶼的核心,便是高聳入雲的青黑色岩山,宛如撐天的柱,拔地而起,即使站在島嶼的邊緣,仍要仰頭才能望其峰頂。黃金之城――月厙便在那裡。
以太一法身為核心,半徑五丈內,景物可見。黑壁上濕漉漉的,陰潮、寒冷,腐敗的氣味飄散在鼻端。寂靜中,那殘破不堪的黑色蓮花升天梯,每升一層便會與周圍的台沿摩擦,發出「吱呀」的聲音,刺耳且攝人心魂。
進了城,顧朝夕見到了許多粗暴搜掠的痕迹。這與秦卿那裡得來的相關資料中敘述大致相符。數百年間,這裏曾遭受三次洗掠,最後一次也最為徹底,能入得眼的東西都被搜颳走了。只剩些罈罈罐罐之類的東西。
此時的太一法身,並未顯三頭六臂的真法相,只以普通狀出行。銀髮挽髻,木簪青巾,星冠法衣竹手板、麻絛布襪雲履鞋,胸前斜十字綁帶,背背圓盾狀黑木劍匣,看上去倒也有幾分劍修之姿。
太一法身毫不猶豫,邁腿而入。
無數水線出現並向水牛移動,緊跟著,「轟!」水池如同沸水般翻湧卷盪,沸騰的中心正是水牛所在的位置,水牛在拚命掙扎,偶爾露出水的身上,可以看到爬滿了腕粗、米許長的漆黑水蛇,這些蛇無一例外的頭部見稜見角,更似蜥蜴之頭,牙齒也不是兩枚銳利毒牙,而是上下兩排密集的釘齒,鋒利異常。
「天牢?又或埋骨地?還是阿修羅城?」顧朝夕嘴角扯起一個向上的弧度。
此間的植物都是外界極為稀缺甚至已經滅絕了的品種。其中有不少顧朝夕比較看重。像沙麻草,它的麻便是做衣的很好材料,修真者愛穿這個冰絲、那個蠶絲,顧朝夕卻獨愛穿麻衣。又如天麒麟草,經過加工,是餵食食草靈獸的上佳食材。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當修真者們成群結隊的去尋找仙人遺府、瀚海金舟的時候,顧朝夕卻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研究那些相對普通、甚至不起眼的事物身上。顧朝夕追求的「道」,很多時候,便是顯得那般與他人格格不入。
元炁符的一大幻化特點便是化生,www.hetubook.com.com此生不是指能動,而是指有了生命力,看不破術的,會發現這符幻化的生物與真實的毫無二致,有心跳、有體溫。「哞!」一頭水牛隨著符的光芒一閃幻化而出,太一法身用手一指,水牛便毫不猶豫地縱入了水池。
這虛境與外間顛倒,沙漠是白日,這裏便是夜晚。而且夜夜有圓月,就如外間天天有紅日一般。
岩山為陡立峭壁,難以攀爬,而在山的其中一面,有雲台若干,時而自動上下,便如電梯一般,只是超過七百米的無護欄電梯,這世上恐怕還未造出。
大道至繁,大道也至簡。微塵中有浩瀚,芥子里納須彌,腐朽與神奇往往一線。
瀚海龍取水,大漠龍捲沙。這是古來就有的兩種虛境之門。虛境,按西方的說法便是半位面、時空罅隙。
再往上,雲朵也踩在了腳下,凜凜天風流涌,絲絲寒意沁心,讓人有種臨淵履薄冰的懸心感覺。
「原來是血脈啟封。」太一虛空一點,幾滴乾涸血跡便被攝起,凝結在一處,又有如水光芒融入,那血馬上鮮亮了起來。顧朝夕並不識開啟之法,不過有人粗手粗腳地先入,痕迹還是留了下來。很快,啟動方法被他找到,血滴滲入樞紐細孔,石碑上梵文亮起金光,之後如同水中魚兒般旋轉游曳,石碑核心化出一面直徑兩米的水鏡,水波漾漾,金芒閃動。
「色墨而淤,邪毒之水,適養惡蟲。」太一法身腰帶小囊中摸出一道符,並右手食中兩指,在符前虛空中書寫,有熾光一縷,從指尖噴射,落在符上,便成了符號。此乃元炁符,符的紙質,乃至書寫的方式都與修為俱進了,再整體高一個層次,便可成下品符寶。
岩地修葺得頗為平整,千多年前有修真者帶前世的顧朝夕來此時,此間片塵不染,地面光潔如鏡,堪比現今打磨出的天然大理石地板。而且,滿城有無數石爐燈盞,一到夜晚,滿城金碧輝煌,與天上皓月相映,璀璨如皇冠之珠。因此,又有冠珠城之稱。
乘雲台而上,大地漸漸縮小,放眼望去,銀月之下,這虛境確如混沌海中的一葉舟,不知來處,亦不知駛往何處。
太一法身雙袖一擺,飛落而下,推開塔門,進入其內。凌風他們最終便是到了這裏,而且看樣子應該是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