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兩儀式六歲,身體變得只要有道具什麼都能殺的時候,祖父過世了。
在啟示錄的四騎、七災之中,瘟疫無疑是最為溫和的一個。
「兩儀」即是「二分太極」之意,「式」則可以從字面上解釋為「程式」。
……
「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點燃的聲響。
聽了她的描述,橙子沉默了。
無論在人體、牆壁甚至空氣之上都出現了訴說不詳的黑色朦朧線條。
隨後,殺人的亢奮感支配了她的胸口。
靜止的黑煙像一樽被潑了墨水的巨人雕塑。
彷彿能夠將世界染成暗色的濃鬱黑暗中,兩儀式看到了蒼白的死。
她正是青子的姐姐,將式提前帶入這邊世界的女人,蒼崎橙子。
但這並不讓她寂寞,因為在少女體內還有一個名為織的人格在。
刀刃有六寸長,與其說是刀更像柄只由白刃構成的兇器。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施暴對象了。
像是散架了一樣的身體喚回了式的全部記憶。
「我剛才檢查過你的身體了,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礙,真虧你能面對那種強敵活下來呢,我不是讓你不要去招惹的嗎?」
他們理應是無敵的,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怎麼可能會遇到這麼強大的存在。
但如果是完全相反的雙重人格,就可以像多線程電腦程式一般執行工作,在不同方面達到最高的境界。
橙子的右手指間夾著一支香煙,正在吞雲吐霧。
「啊……說起來,過完正月我就16歲了呢。」
凌駕於世間萬物的這個【騎乘EX】,正是蒼白騎士從生命誕生之初便支配著世界的原理。
「你是橙子。」式說道。
「那麼,爺爺呢?」
「……爺爺你很痛苦嗎?」
「織不見了……織死掉了。」
所以別為這種事煩惱、總之先好好休息吧,她悄聲補充一句。
她很了解兩儀家以及式的狀況。
末班電車早已開走,還算繁華的街頭到了下半夜之後變得鴉雀無聲。
「和*圖*書本來還以為今晚全軍覆沒了,所以來看看……原來你還活著啊,式。」
當看清前方的黑色煙霧時,他覺察到了自己的白色死亡。
但為了讓「兩儀式」能勉強融入名為社會的牢籠中,她一直壓抑著殺人衝動。
「人一輩子只能殺一個人。」
在和蒼白騎士戰鬥之後,式變得能夠看見「死亡」了。
「才不要呢。」
她該不會失憶了吧?
走出家門時,兩儀式在淺藍色和服外面披了件紅色皮夾克。
他沒有口鼻、沒有耳目,不需要轉身就能觀察後方。
作為人工創造出的多重人格,式無法填補失去一個人格留下的空白。
式從夢中醒來,並睜開了雙眼。
「織消失了為什麼?」
「本來還以為橙子的敵人會是多麼了不起的傢伙。嘁,原來是個膽小鬼啊。」
現在的她,不要說是自我認知了,恐怕連活著的實感都沒有吧。
到底是什麼,到底……
被關在地牢里將近二十年的失智老人,在死前突然變得清醒。
「死」「死」「死」
祖父跟式一樣是異常之人,他的體內也擁有不同的人格。
對他來說,「殺害」這念頭是對所有事物第一個冒出的情感。
森林的戰鬥剛一打響便落荒而逃的另一名裂口男,此刻正在月光下疾走。
「!?」
只要一個分神,所有的一切,包含沒有燈光的住家與有燈光的便利商店,彷彿都會在一陣猛咳之後崩塌。
「吾乃帶來死亡者」「吾乃演奏死亡者」
同時她還發現,這些線和剛才的敵人持有著同一種概念
兩儀式這是她的名字。
少女是敵人。
少女的話讓黑色巨人蠕動起來。
「」
式驚慌失措地私下張望起來。
稚嫩的手中握有一柄小刀。
在醒來的瞬間,發現體內的織不見了。
「你是什麼?」
就算在嚴冬穿得如此單薄,她還是沒有感到一絲寒冷。
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對殺人也沒和*圖*書什麼罪惡感。
年齡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卻有著不符合其美貌的壓迫感。
我已經,被殺掉了啊……
雖然無貌亦無形,但蒼白騎士卻擁有著確實的意志。
打個比方就是細菌並非如印象中那樣全部有害,與人類和諧共處的有益菌反而是大多數。
創造出全知全能之人,也即「抵達根源」。
少女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從齒間發出不甘的哼聲。
帶著悄無聲息而又壓抑至極的氣息,黑霧乘風而來。
……
察覺到白色死神打算乘風而遁的兩儀式說道。
凌晨一點半的正月空氣有如刺骨尖刀般浸入肌膚,但對她來說卻是稀疏平常的體驗。
「來,讓我們廝殺吧死神。」
無法以任何神秘規則來解釋,就連回憶那場戰鬥也讓人毛骨悚然,彷彿黑霧壓根不屬於這個世界。
……
就像互相呼應般,式將右手從口袋裡抽出。
「……?」
除此之外,束縛著她的還有祖父的遺言。
在一族特有的秘術下誕生的式,便是兩儀所創造出的完美作品。
咂了咂嘴,式從地上坐起來,轉頭看向橙子。
「還是說全部都是?」
「橙子……你脖子上的是什麼?」
「?」
意識到這一點后,蒼白騎士、黑色巨人凝聚起了敵意與殺意。
「呃?怎麼了,還記得我是誰嗎?」
啪嗒、啪嗒、啪嗒
「……爺爺?
橙子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長大了嘴巴的少女。
在凌晨街頭凝聚的【死亡】映照出了終末的啟示。
他將孫女喊過去,留下了遺言。
……
啊啊……對了,我剛才是
橙子沒說出事實,繼續往下談。
察覺到她聲音不對勁的橙子問道。
她並非出生在平凡人家。
死的氣息已經退散,少女躺在冷冰的水泥地上。
「喔,變得有幹勁了呢。」
個體的力量是有限的,無論多麼努力一生中就只能窮極幾項事物。
以此為設想,兩儀家代代都在嘗試將多個人格www.hetubook.com•com塞入一個身體中。
兩儀式邁著平穩的腳步走近。
與血液、肌肉、酸素、熱量等等擁有不同法則的敵人。
「哼,要逃走嗎?」
式沒有理睬他,只是怔怔地注視著夜空。
在林中沒有任何生物能追上他,就連野狼也只能勉強咬在他身後。
薔薇不論怎麼種,還是會長出薔薇。即使孕育的土壤與水份改變,也不會長成其他花朵。」
式用孤獨的聲音說道。
終於找到可以讓自己殺害的對象了。
式本身並不討厭殺人行為。
在漫長的人生中祖父因為痛苦而不斷地破壞自己、不斷地否定自己,最後喪失了心智。
式又問道:「只能殺一次嗎?」
「怎麼了,式?」
喂,爺爺」
記錄對手並記述事件,那是他賦予自己的使命。
織是男性的人格,是「陽」,是「否定」。
……
紮起鮮紅長發並露出頸項的模樣,看上去很像大公司的社長秘書。
雖然被目擊了殺人現場,但是蒼白騎士並不打算大開殺戒,而是選擇放過目擊者。
老人的聲音十分虛弱,但非常堅定。
「啊……真的很強。看上去被敵人放了一馬。」
「織他……在我被敵人殺掉的時候,代替我去死了。」式咬著牙關說道。
……
「!」
身為退魔一族的兩儀家一直以來都有著類似於魔術師的悲願
兩儀式做了一個很令人懷念的夢。
「為了自己?」
「爺爺已經不行了,我已經殺了好多人。我因為承受殺害他們的死亡,所以已經無法承受自己的死亡了。爺爺的死,會在沒有任何人承受的情況下,前往空虛的地方,那可是件非常寂寞的事。」
「」
或者說,「殺人」這件事對式來說同樣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並不是因為語氣中的嘲諷,而是對方話語中暗示了自己的陣營。
出現意外之際一人留下對敵,另一人撤退並向僱主彙報,這就是他們的戰術。
失去了織以後,式和圖書感到無比迷惘。
爺爺,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帶著那麼寂寞的表情死去呢?
「什麼嘛,原來還記得啊,嚇了我一跳。」橙子鬆了一口氣。
然而……
正處於含苞待放年紀的人類女性,竟然用毫不膽怯的眼神凝視著自己[死亡]。
連毀掉自己的究竟是什麼都沒有弄明白,裂口男便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
……
式是女性的人格,是「陰」,是「肯定」。
籠罩全身的劇痛已經漸漸消退,式的鼻子嗅到了熟悉的煙草味。
瘟疫正是天啟四騎士中最溫和的那個,這也是他當初會被Beast召來的原因之一。
「嗯,我已經走到盡頭了。再見了,ShiKi。如果你能迎接一個平穩的死就好。」
在這片景色中,蒼白的月光活靈活現地刻劃出少女的凜然身姿。
「正是。人一輩子只能承受一人份的人生價值,所以大家才會為了原諒那些無法走到盡頭的人生,用尊重的態度去看待死亡,因為生命等價,就算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裂口男的身體被黑霧追上、包裹,被無情地撕得粉碎。
橙子觀察著少女空洞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
「」
兩儀式的胸口是空虛的,直到
「我們回珈藍之堂吧。還是說要我背你?」
「你是惡鬼嗎,野獸嗎,怪異嗎,死神嗎。」
隨後
身穿樸素的淺藍色和服,少女悠然前行在三咲市的街頭。
黑色巨人沒有理會她的搭訕,巨體下方的風颳起了塵土。
比起敗給黑色巨人的肉體痛楚,胸口空空蕩蕩的感覺還要更加強烈。
最高時速70公里,裂口男以超越二足行走生物極限的速度飛奔在林中。
「是的。因為這最後會殺死自己,所以我們只擁有殺人一次的權利。」
「那個混賬敵人在殺死我之後發現我還活著,就這麼直接走掉了。」
她遇見那個漆黑的巨人為止。
後方傳來一個少女嘲笑似的呢喃。
「是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嗎?」少女反問道。
和服的衣袖塞在外套里,烘暖身體。
我是誰?我真的是式嗎?說不定我其實才是織?
浸染寒氣的路面被鮮血染成殷虹,消滅了敵人的蒼白騎士正要離去。
從出生開始,她就是特別的存在。
在她體內,還有另一個名為「織」的人格。
兩儀式的臉上浮現微笑,洋溢著自出生以來都不曾有過得快樂。
黑線,附著在橙子白皙的肌膚上。
唯有逃跑能力得到特化的裂口男儘管身陷恐懼,卻堅信自己必將獲勝。
「吾乃死」「吾乃死」
「是嗎,不過即使織死了,你依然是兩儀式。或許你現在對自己還缺乏自覺但你仍舊是兩儀式。
「怎麼了,式。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
這令蒼白騎士感到十分困惑。
總是一個人、被周圍孤立,這是理所當然的。
就這樣連續奔跑了幾公里后,回到街道上的他確認了自己的安全。
那究竟是什麼怪物!
人類的女性。
疫病,疾患,病態。
少女的身旁站著一位女性。
就像一座寂靜、寒冷、荒廢殆盡的陌生死城。
橙子將抽完的煙蒂隨手一扔,向躺在地上的式伸出手。
乘風、乘水、乘鳥、乘人
「嗯,能殺人的次數只有一次,在那之後就不帶任何意義了。僅僅只有一次的死相當重要。如果你殺害了他人而用掉自己的死,將永遠沒辦法殺死自己,也無法作為一個人而死去。」
魔術師風格的長袍遮不住姣好的身材,從緊身包臀裙中露出的修長雙腿踩著高跟皮靴。
「但是被放了一馬的,就只有「我」。」
在式看來,她心中那個充滿殺人衝動的「織」是邪惡的。
裂口男悲鳴著想要再度逃跑,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帶著猙獰的笑容,陰陽的少女撲向蒼白的死亡。
沒有行人也沒有暖意的光景宛如照片般散發出人工氣息,令人聯想到病症。
甚至,抵達根源。
「吾乃劍」「吾乃獸」「吾乃乾渴」「吾乃飢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