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蟬坐在樹下,一旁還放置著一爐驅蚊的燃香,他看了眼對方,笑道:「我理解你的感受,人嘛,誰沒有幾分豪情野望,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你可要撐住了,他們推你出來,既是良機,也是禍劫,你若挺得過去,自然能重現昔年的威名,若挺不過去,可就是族滅人亡的下場。」
他走過了三重把守,又繞過一條長長的幽徑,終於來到了這座別院,看見了燈下坐著的人。
「是很大,」李暮蟬點點頭,神情仍是那麼的柔和,「但魔教東進,你秋家同樣首當其衝,何來選擇?如今只有破釜沉舟,才能搏一線生機,正因為風險大,壓力大,你才能更加堅定,而且將來說不定還能遠超先祖,登峰造極。」
他久懸的一顆心似也放了回去。
李暮蟬微笑道:「很好,你既能看清利害關係,我也就放心了。」
正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這個江湖才能多幾分鮮活,多幾分快意,多幾分人味兒。
秋水清重重點了一下頭,走出「飛來閣」的時候他手腳都在發顫。
李暮https://www.hetubook.com.com蟬望著那道身影感嘆道:「看來真是大徹大悟了啊!」
李暮蟬笑了笑,他把長蕭橫在膝上,溫言道:「你又錯了,你要記得,在魔教副教主這個身份之上,我還是個中原人,區區西方異族,也配染指中原武林?無論我與青龍會、金錢幫如何斗得死去活來,呵呵,也輪不到它魔教覬覦中原。」
「看得出來你很開心。」他道。
念頭閃過,他抓起那口名劍「綠柳」,長劍歸鞘的同時猝然抬手運勁一拋,劍影登時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高天,嘴裏笑道:「還你了。」
秋水清答:「他們趕去北邊了,三少爺如今破關而出,看樣子是要以那位大長老立威,此戰必然驚天動地,百年難見,已有不少人趕去一睹這位『劍中帝皇』的風采了……你不去看看么?」
暮色深沉,寒燈燃起。
秋水清整個人已放鬆了下來,給彼此倒了一杯茶:「誰?」
經過了一天的商議與決策,秋水清此刻早已心潮澎湃,即便他再穩重和_圖_書,再臨危不亂,但面對如今這樣的時局大勢,他也幾乎把控不住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李暮蟬道:「『蛇鞭』西門柔,雖然一把歲數還活的很單純,但這個江湖最缺的就是這種人,呵呵,他應該是個好人。」
顯然已探明了李暮蟬的身份,畢竟眼前人從未掩藏過自己。
在這個爾虞我詐,人人都想著背叛,人人都有可能背叛的險惡江湖,尚有兩種品質極是可貴,一是忠誠,二是善良。
李暮蟬輕聲道:「拖,你要想盡一切辦法拖到魔教大舉東進的時候,生死當面,那些人到時候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跟你並肩作戰,所有顧慮都能免除。」
夜涼了。
話音一落,東升的皓月之下,一道飄逸靈動的身影宛如鯤鵬展翅般自長空掠過,順勢將「綠柳」接入手中,旋即扶搖而上,于陡壁險峰間提縱如飛,幾個閃身便無蹤影,仿若飛仙。
「不了,」李暮蟬搖搖頭,眯眼笑道:「我還有別的事情,得用一用你孔雀山莊的鑄造室,另外庄內的名匠我也要借用一下。」
好https://m.hetubook•com.com在他很清楚這一切究竟是該誰來做主。
二人坐在燈下,不知為何,秋水清忽覺面前這個和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青年,舉手投足間,竟流散出一股令人心折的攝人氣魄,無形中讓人忍不住去信服。
秋水清面無表情道:「我憑什麼信你?」
秋水清眼神晦澀,神情複雜,他也並不是毫無作為,話鋒一改,沉聲道:「可你是魔教的副教主,幽冥公子。」
「他們已經決議推舉我來做盟主。」秋水清如是道。
燈滅,人靜,夜已深。
聽到這句話,秋水清長呼出一口氣,然後極為認真地說:「好,我信你。」
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咬牙撐下去,還都得靠眼前人指點。後悔也晚了,但凡他敢承認「孔雀翎」遺失的傳言,不用青龍會、金錢幫動手,這些江湖人足能令他秋家一朝傾覆,而且是萬劫不復。
「你錯了,」李暮蟬蹙眉道:「無論有沒有我的存在,此役都會死很多人。相反,或許我還能救他們,當然說不定還要利用他們一下,小小的利用hetubook.com.com。」
一個忠誠的朋友、兄弟、或是門人弟子,值得任何人珍惜。
李暮蟬頷首:「孔雀山莊外面有個不錯的高手,我覺得你大可招攬一下。」
刀身華麗,劍身古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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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蟬輕嘆一聲:「因為你沒有選擇,我也沒有選擇,那些和咱們結盟的人,都沒有選擇,都把一切壓在了這一役。」
不多時,暮色漸濃,秋水清人已離去。
李暮蟬手裡正拿著一支古韻十足的長簫,時不時試兩聲曲調。那「幽冥秘譜」里的音殺之法太費嗓子了,而且光用吼的也實在單調,少了變化,加上見識過極樂天女以音馭蠱的手段,他已忍不住想要試試。
秋水清並不是反悔,他只是對李暮蟬看不透:「現在怎麼辦?」
「傅紅雪和葉開呢?」李暮蟬問。
走到這一步,秋水清實在生怕自己不明不白,到頭來任人擺布不說,還成了中原武林的叛徒,屆時令秋家先祖蒙羞,可就萬死難贖。
他起身。
而善良的人,人們或許會嘲笑他,但絕不該否定他。
對此秋水清並不覺得有什麼,那些人想要尋求庇護,和-圖-書保住顏面,他則是想要勢頭名聲,重振家族聲威,二者並不衝突。
對這些人而言,有「孔雀翎」自然最好,背倚大樹好乘涼,沒有,大不了另謀靠山。
秋水清冷笑道:「到時候就輪到你大展拳腳了?那樣會死很多的人。」
秋水清感慨道:「好人么?那確實很可貴。」
一刀一劍盡皆流淌著一抹瑩瑩青輝。
李暮蟬面上雖笑,但語氣十分認真,也十分鄭重,好像一個許諾。
這一點,秋水清心知肚明,那些人只怕沒幾個真心實意的,推舉他不過是為了找一個替死鬼罷了。畢竟,有他孔雀山莊在前面撐著,那些所謂的掌門、龍頭、瓢把子就能安穩舒坦一些。
別院優雅且安靜,秋水清無疑是個很有趣味也很高雅的人。
李暮蟬獨坐樹下,他喝著茶,遂將腰間的一刀一劍解下。
他雖能同御刀劍,但這兩件兵器一長一短,一重一輕,用起來終歸有些不太順暢,兵器既為手足之延伸,自當分量相同才能更好駕馭,否則就得分心二用。
秋水清卻直勾勾地盯著他,用一種聽不出情緒的語氣道:「風險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