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動手

祝纓問道:「晚上能回家么?好幾天沒回去了,我怕我娘又擔心我被誰抓牢里。」
「那可保不齊呢,還得再拿點換洗衣裳,衣服都皺了,叫他們看了又有得說了。」
鄭熹正色道:「誰能再對你這麼無禮?」
直到她回來,張仙姑拉著她的手,往她身上拍了好幾巴掌:「你還知道回來啊?去哪兒了?」
因派她去查的任將軍地位最高、最富,住得也離皇城最近,她與鮑校尉下手又快,回得也早。早朝還沒開始,她就向鄭熹等人彙報了:「人已拿到,正在階下。查出書信若干。任府已然貼了封條,女眷們暫居府內,又,安排了看守。或兩日或三日,送進米面菜蔬進去,防著餓死人。」
「就是我抄的。」
眾人匆匆吃了早飯,鄭熹就來了。
祝大在一邊說:「外頭傳說抄了好幾家,你……」
然而無論是他還是祝纓都知道,哪怕是貼封條的時候私拿這府里幾樣東西,也是很難查出來的。即使他們不拿,也會有人塞錢過來打聽消息。鮑校尉本身就不是很想管,祝纓即使要管,她的人手不夠也無法看住這許多人。
甘澤看了都吃驚了:「這是要搬家嗎?別動,我來搬吧!你這身板兒……」
李班頭更加低聲下氣:「眼下雖不是定了罪的逆賊抄家,然而……」
「嗯?」
祝纓道:「辦差得的,不拿不好。」
祝纓命大理寺的人跟著上去貼封條。
她說:「您與龔逆的誓書陛下已經知道了。請。咱們各自體面一下吧,您的府邸,我們只封、不動,您的家眷暫居家中。請。」
「過年又有新的了。」
大家都是連夜砸門封家的,熬了一夜到現在都是又累又乏且餓,胡璉道:「哎,叫他們弄些吃的來!」各衙門都有自己的伙食,大理寺也是不例外的,伙食好壞單看各衙門自己收益的本事。大理寺,不窮,只是一般不管官員的早飯,只管午飯,混這兒吃早飯的大部分是囚犯和當值的官員。
鮑校尉看了她一眼,一抬手:「分!去!」
直到差不多的時候,祝纓道:「校尉隨我來。」
鄭熹口上說著:「為君分憂怎麼可以迴避辛勞呢?」心中已經取中了冷雲的意思,接著就說,「然而犯人既可惡又狡猾,不做萬全準備,他們是會熬刑、抗辯的。各下去準備一下,後半晌就開始問訊。」
鄭熹忙說:「不敢。」
葉大將軍不大耐煩了說:「快去吧!我們就在這裏等著!」
鄭熹有點滿意地說:「他還得孝敬老葉呢。你拿了什麼?」
又有往來應酬,也不能裝死。
鄭熹就下令:「速速辦去!」又請王雲鶴等人在大理寺的大堂里坐著等消息,葉大將軍愈發不耐,道:「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任將軍聽到「誓書」臉色一變,鮑校尉果然是個「知道該怎麼干」的,果斷下令:「拿下!別叫他自裁了!」
鄭熹便請一紙手書,皇帝也寫了個條子給他。邊寫邊罵:「龔案早就交到你手上了,不過循著線索辦案,還要啰嗦!」
鄭熹苦道:「世叔要是累了,我這兒還有鋪蓋,我這幾天都住這兒呢。」葉大將軍沒好氣地說:「我是宿衛的人,能沒住的地方嗎?!」
鄭熹道:「回去報個平安,歇一歇,宮門下鑰前回來,這兩天要加緊給陛下一個說法,以後再細細審。」
頂好是京兆、禁軍連同大理寺和_圖_書的人,先把人手湊齊再同時行動,先把要犯、重要證據拿了來,然而再細細地辦。這是國事,就不太適合再用鄭侯府的私衛以及高陽王府的護衛了。
因與任將軍起了這麼點衝突,鮑校尉再幹活的時候下手就很利索。封庫、拿人、連任將軍在家的兒孫也拿走。祝纓與他站在一處監督,他也不大理會祝纓。祝纓另有自己要找的東西,她查抄了一些往來書信、賬目之類。賬本兒她依舊是看不大懂的,但都抄了來。
張仙姑不耐煩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飛快給祝纓把包袱打好,老么大一個,祝纓扛著就像是螞蟻拖饅頭渣。
準備,就是看材料、查證據,這裏面可以偷懶的地方就多了。
胡璉揉著肚子道:「小祝真是仔細,我還沒吃早飯呢!」
鄭熹要上朝,吩咐了幾句:「人犯分開看押,不可令他們串供。一查抄之物俱登記造冊,各立檔立案,誰拿的、誰立檔,爾等且勿散去。」之類,就匆匆往朝上去。
大理寺的小吏也趁機上前,道:「不叫他們沾點好處,怕他們壞咱們的事。何況……鄭大人費了這些力氣辦這個案子,總不能叫他老人家也吃涼水。」
祝纓出了宮門,甘澤與陸超都等得著急,問:「怎麼樣?」
這位將軍家祝纓也知道個大概的位置,雖然京城權貴眾多,此人也是數得上號的,但是此人的家祝纓是從來沒去過的。李班頭很熟京城地面,騎馬在前面帶隊,很快就到了門前。
王雲鶴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說:「朝廷又要有一場風暴啦,不知陛下會點哪些人填這些空缺呢?」
鄭熹笑著搖頭:「我也不要你這麼小家子氣,你這樣很好,沒給我丟臉。」
大理寺的人還罷了,大理寺主審此案,以後機會還多,京兆的人只能叫一聲晦氣。
張仙姑又讓甘澤進屋喝茶、吃點心,祝纓道:「娘,別忙了,我還得回去,案子還沒完呢!收拾幾件衣裳,天更冷了,鋪蓋有點薄,得再給我拿條被子。」
鄭熹也不拒絕,三人各分一處。鄭熹先不看證據,招了祝纓問話:「如何?」
此時天色已晚,鄭熹卻不敢耽擱。看皇帝這個樣子,他要是敢說一句「明天早上起來再去辦」,估計這位舅舅當場就能親自下手抽他。
祝纓笑笑:「放心。」
鮑校尉道:「你小子,行啊!」說完又覺失言,道,「莫怪莫怪。」
祝纓忙答應了:「哎!」
王雲鶴也比較滿意,因為賬目都在這裏了,祝纓也是個看不懂賬的人,如果有問題是一定能看得出來的。
甘澤就弄了輛車,將祝纓送回了祝纓家,祝纓道:「你先別走,我還得回去。」
祝纓上車走了,張仙姑捏著個金錠獃獃地看著。半晌,嘆了口氣,忽然把金子一攥,站了起來:「老頭子!快去買點好檀香,供一供菩薩!」
一般而言,抄家是個肥差!現在雖不是已經宣判了的抄家之罪,眼看這家也是保不下了,遲早得抄!只是到時候由誰來抄就不一定了,肯定有大理寺,卻未必還請禁軍幫忙,即使請了,是不鮑校尉也還不一定。
葉大將軍道:「都這個時辰了,再不動手,難道要明天等他們上朝了在陛下面前挨個兒逮人么?!」
分派定了,聚人。大理寺的人最方便,祝纓也有幸被點為其中一隊的押隊,與禁軍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值夜的校尉鮑校尉一起,領一隊人馬,並京兆一個班頭帶幾個衙役。再看時,蘇匡等人也各有分派。
連同裴清、冷雲,都很興奮,冷雲藏不住話,笑道:「這下可好了!咱們總算能夠翻身了!龔劼本是接的以前的攤子,現在可不一樣啦!算咱們另有發現!」
祝纓跟鄭熹學了學抄家要領,葉大將軍和王雲鶴也到了。
「找甘澤,叫他送你回家。」
他還沒有腹誹完,裏面那位任將軍已然出來了。他只披了斗篷就在初冬的寒風中趿著鞋大步走了過來,往眾人面前一杵,指著鮑校尉的鼻子就罵:「小畜類,到你爺這兒撒野來了!」
皇帝聽他的布置也比較妥當,說:「准了!由你主辦。」
他的人手最多,手下禁軍承攬著主力的任務。祝纓看他這麼生氣,還以為他是因為半夜被叫起來不能睡覺所致,勸道:「咱們早些辦完,也好收隊回去。是不是分兩隊,把後門也看住?」
鄭熹道:「知道怎麼幹嗎?」
而現在,雖不是抄家也與抄家差不多了,原本也是個趁機揩油的好時節!
卻說,祝纓帶著幾個大理寺的小吏,也騎著馬,與鮑校尉、京兆的一個李班頭一起,張仙姑那個「大兄弟」沒能跟祝纓一隊。祝纓騎馬,小吏們只能與禁軍士卒一樣的小跑著跟隨,他們還要背著大理寺的封條等物。
大理寺諸人一齊歡呼,祝纓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想升職!升職能多拿正經的俸祿,能更快地攢錢買一所屬於自己的房子!還能讓家裡更寬裕些!爹娘的舊衣都給換掉!家裡伙食也能好些,再不好一盤肉餡兒做餅,給她包純肉的,爹娘的餅餡兒里還要摻菜。
鮑校尉回嘴就罵:「老賊!你已壞事,還敢罵我?」
人人又都很開心,這麼一樁大案下來,又是功勞了!再者,龔案到此也已經到頭了,大案一結,先把牢里那尊神仙送走,省得放在那裡噁心人。又有,新抓來的這些個,又是一筆小收入了。
其中官職高些的,鄭熹就知道他們的住處,官職低微一點的,王雲鶴竟是心中有數,點了其中幾個人的名字,說:「這些我知道,就在某坊。」葉大將軍又問要多少人。
兩人本是百姓之心,畏懼官府,此時怔了好一陣兒才想起來「我家閨女已經做官了,能抓別人坐牢,不用怕別人抓咱們了!」都笑逐顏開。
雖然是欽定的主辦,鄭熹還是很謹慎的,並不咄咄逼人,更不輕狂傲慢。他回到大理寺,先派人去把王雲鶴與禁軍今夜當值的大將軍請來,與他們先碰個頭。葉大將軍值宿宮中,王雲鶴則要到得慢一點。
祝纓道:「我都兩天沒合眼了,也不耐煩得很。這
李班頭看祝纓有點眼熟,還沒想起來她是誰,不是仍然湊上去小聲說:「這位大人……」
鮑校尉吃驚地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東西?」
兩人聊了一陣兒,鄭熹道:「你先眯一會兒,接下來有得忙嘍!」
「什麼命?鄭侯么?」
他們兩個都眼巴巴地看著祝纓,那邊鮑校尉也投過來一瞥,祝纓心裏罵著上峰鄭熹也回望了他一眼。鮑校尉冷著臉跳下馬來,大步進門,喝道:「把門給我這住了!一個也不許走脫了!」裏面已經響起了叫罵聲、哭喊聲。
「哎哎!好好!那……」張仙姑看了甘澤一眼,說,和圖書「甘大郎,你先屋裡坐,我收拾去。老頭子,你陪陪甘大郎!老三啊,來,咱們合計合計,我得給你帶點吃的……」
他一走,餘下的人立刻癱在了椅子上,憑誰跑了一夜這麼緊張也都累得夠嗆。祝纓是忙了幾天幾夜了,也有點頂不住,喝了口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冷雲還說:「那我也看看案捲去。」裴清也領了一份。祝纓收繳來的任家的那一份他們都沒有去動,顯是留給了鄭熹。
祝纓做了個請的手勢,鮑校尉只得怏怏地過去了。祝纓將他帶到了正房,慢慢搜一下,打開一個小匣子,裏面都是些金銀錠,祝纓道:「忙得這麼晚了,宵夜也是該吃一些的。皇帝不差餓兵。」拿起一塊小金鋌用力將上面的一點印記划花,又放回匣中,將匣子一合,遞給了鮑校尉。
張仙姑有些慌張,一張打著包袱一邊說:「我算著你的日子,你那事兒快來了,這幾天慌得不行,就怕漏出來叫人看出來了。月經帶我給你多帶兩條,你時刻小心換著,還有草紙也給你多帶些……你……自己可要機靈點兒啊!」
祝纓管的是任將軍這一家,雖然是頭一回干這個事,不過瞥一眼旁人是怎麼乾的,她也依樣畫葫蘆,又命人去準備吃食。
底下又是一陣歡呼。
鮑校尉帶著點怒氣,喝道:「動手!」
祝纓道:「有門兒,好事兒。不過甘大哥得先送我回家。」
「嗯?」
兩人罵了幾句,由葉大將軍對鄭熹說:「龔案原就由你主理,如今又是你查出來的,當然還是你來主持。你只管說,要怎麼辦!」
鄭熹道:「還要把男丁女眷分兩處看管,不許人騷擾。不許他們與外面交通消息。」
王雲鶴道:「京兆諸官、吏、各處差役盡可調用。」
他接了皇帝的任務,也就像祝纓跟他說話那樣討人手、要條件:「陛下,只憑大理寺的人手,審訊或許夠的,拿人就不太夠了。不如還像先前那樣,調禁軍一部、京兆府協同?」
領了命的大理寺官員個個摩拳擦掌,葉大將軍卻說:「這麼分著也忒麻煩了!不如還如去年那樣,哦,你們不知道,去年是咱們三家各分幾處……」
鄭熹道:「他們是國家重臣,守衛京畿、禁中,怎麼能因為我辦一個案子就白能調動他們了?此風不可開。」
家裡,張仙姑和祝大果然是開始猜疑:「不會又出事兒了吧?」
祝纓輕笑一聲:「庫都封了,私房嘛!真要抄了家,他們也拿不走。你拿了金銀去,鎔了花,誰也找不著。珠玉寶貝就不一樣了,別看與金銀放在同一間屋子裡,內造的、誰孝敬的,萬一還是個證物,我是去找問誰那兒找呢,還是不找?縱我不找,旁人就不找了么?」
此處府邸不同別處,主人是將軍,家僕也有不少有些功夫底子,好險與禁軍沒打起來。祝纓趁亂的時候大步走到鮑校尉身邊,說:「這樣可不行啊。」
她還有些日子沒去看望花姐了,花姐帶出來的錢雖然沒花完,但如果想干點別的,還是需要些錢的,她也想再幫襯一、二。
士卒們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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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雲仗著與他還算熟,道:「我看你也累得不得了,犯人也是連夜拿來的,不如先歇一歇,午後再審。這樣的逆案,誓書都有了,細枝末節已經都不要緊了。」
又拿出那錠金子給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吶,家用。娘和爹做兩身新棉衣,別穿舊的啦,被子也再弄兩條新的、要厚的……」
很快議定,十家,分十隊,三家各出人手,王雲鶴點京兆熟悉路徑的差役往各處領路,禁軍人多是抄家封門的主力。大理寺要派人押隊,因為大理寺的官員更知道要抓什麼人、抄什麼證據。抓到人之後,官員一類押大理寺獄,其他的有關連的人犯放京兆獄,女眷、奴婢等先關在家裡,等審判之後再決定其歸處。
祝纓一邊說:「那裡吃的是有的,餓不著,要衣裳。」一邊隨張仙姑去了房裡。
「哎!」
「呸!」
鄭熹左右看看裴冷二人,道:「那,開始?」
鮑校尉要管手下,也是很方便的,他將人一聚,命原地跳個五十下,震出了一地的零碎兒來。鮑校尉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命人拿了個大托盤,把東西都收了,又勒令都交出,話裡有話地說:「老子什麼時候虧待你們了?你們給我丟這樣的臉?!都拿出來!」
鄭熹道:「知道大家都辛苦了,辦成此案,我為諸位請功!」
祝纓看這個任將軍,鬚髮半白、體格健壯、聲如洪鐘,一瞪鮑校尉,鮑校尉第二句就罵得小聲了一些。任將軍的目光掃到祝纓身上,祝纓也緊張了一下,不由感覺到了一點「目如電」,心裏倒是覺得:比鄭侯差一些。
個案子上頭盯得緊,不敢有疏忽。還請您讓兄弟們把私藏的拿出來吧,萬一哪一樣別有來歷,拿回去叫人識破了,到時候大家都沒趣兒不是?」
張仙姑道:「我給你收著,前兩天才講定的續了租,第二年了,人家不肯再多給折扣,又是一大注錢下去了。這個還得留著過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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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的臉上也現出一絲笑影來:「正是。」
鮑校尉忍著氣,態度極差卻不得不干事,心道:這要不是欽定的逆案,我非……
祝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哦,自己腰間有柄金刀,沒想到這東西竟然能被認出來。
鄭熹又問王雲鶴還有沒有別的話說,王雲鶴道:「是大理主持。」
鄭熹道:「辦完了案子,給你們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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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熹道:「既如此,還請抽些人手給我。他們的誓書我拿到了,在這裏,大的一共四家,小的十家。這幾個因先前龔劼案已然被流放了,如今一共還剩下七家,今夜就辦他們。」
還有金良家,金大娘子是個熱心人,也得表示表示。
時已深夜,王雲鶴是從被窩裡被揪出來的,把個老頭折騰得夠嗆。鄭熹將皇帝的手書拿給他們看,兩人都吃了一驚:「還有這等事?」繼而很快發怒,葉大將軍罵:「逆子賊臣!陛下待他們不薄,他們居然妄圖動搖國本!」王雲鶴也冷著臉說:「如此無君無父!」
祝纓笑笑,捏了一小塊金子出來,掂了掂,足有五兩重:「給他們分了些宵夜錢,我也和光同塵了一下。只是人家有孝敬上司的,我卻沒有,我只拿了這些。」
鮑校尉三十來歲了,年紀是祝纓兩倍還多一點點,他不是很瞧得起祝纓,說:「放心,兄弟們知道怎麼干!」又吆喝著不許調戲婦女,不許私藏金銀。
她上前道:「奉命!」
鄭熹看中祝纓,派給她的人就比較重要,也是一位將軍,地位不低,與鄭侯曾有點淵源,鄭熹見了得管人家叫一聲「世叔和-圖-書」。
然而王雲鶴一句話,鮑校尉就不大敢動手了,難怪他有怨氣。
鮑校尉看著這個青綠小官稚嫩的臉龐,又想起任將軍瞥的那一眼金刀,心道:他怕不是真的有些來歷?
祝纓沒有回答他,只說:「鄭大人初掌大理,龔案這麼大仔細些總是沒錯的。這樣的人家,什麼東西都有印記、能找得著,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金銀好,剪了、重鑄了,痕迹就沒了——只別在賬上就行。」
鮑校尉指著匣子問道:「那這些?」
接著,外出的人陸續歸來。葉大將軍帶著自己的人走了,王雲鶴也帶著自己的人回去點囚犯了,大理寺也忙碌了起來。
大理寺與京兆的人眼巴巴地看著她,祝纓罵道:「出息!去!把封條貼了!」
等他二人的功夫,鄭熹問祝纓:「封門、抄家,會嗎?」
一開始的時候要快、要搶時間,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直撲過去。
龔案開始的時候,也是這麼辦的。這樣的大案,先封了主犯家拿人是最基本的起手式。接下來粗粗審訊之後,緊接著的就是抄家。一家兩家、三家五家的還行,再多一點大理寺就忙不過來了。到時候隱匿財物還在其次,萬一自裁了、將家人送走、銷毀證據就會給將來審案帶來不小的麻煩。
陸超道:「你們去吧,我在這兒守著。」
張仙姑不聽她說怎麼花錢,只捏著金子問:「哪來的?」
王雲鶴則非常鄭重地說:「去了不許騷擾女眷!不許驚動四鄰!不許縱火!不許劫掠!」他連說了四個不許,聽得下面就要出動的人心中一凜。
皇帝又罵了他兩句不夠果斷之類的話,卻把條子寫得很認真。鄭熹捧了條子退了出去。
祝纓便將昨晚的一切合盤托出,鄭熹笑罵:「就你機靈!」他可太明白了,比如他爹鄭侯出兵,出兵即發一筆大財,除了軍需、空餉之類,還有繳獲,這些都是些「慣例」與「約定俗成」,也就是祝纓什麼都不懂,但是居然做得挺合適。抄家這種事,也是有「約定俗成」的。
所有人都舒了口氣。
「孝敬您?」
本來也不是抄家的活,財發不太大,祝纓又帶他抄了幾個「小金庫」,連同大理寺的小吏、京兆的衙差,都拿了點「宵夜錢」,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鄭熹也跟著說:「正是,雖是犯官,未定罪時他們的家眷還要以禮相待!」
鄭熹非常滿意,葉大將軍也很滿意,他已經收到了鮑校尉的暗示:有收穫的,不多,但也不少。
天還沒亮,祝纓這裏就收隊了。
葉大將軍不吵吵了,開始沉思。鄭熹命人上了宵夜、清茶,三人一邊吃一邊等,等著抄家拿人的結果。
祝纓道:「先封門,不管別人,中路直入,先拿要犯。再封他的書房、賬房,搜卧室和書房,拿證據。派人看守府門,許進不許出。等候處置。」
祝纓道:「聽過一點,沒幹過。」
鄭熹低聲道:「今年比去年不同,陛下動了真怒,查抄要快、准!」去年是舊案,二十年前的事了,皇帝已經是穩穩地贏了的,再往回去倒后賬,他還能寬容一點點。現在是當著他的面,要算計他的身後,火氣是不小的。
王雲鶴又說:「你們是要去拿人犯、查證據、贓物的,切不可見財帛而心動,耽誤了正事!」
漸沒那麼緊張了。
然後按著各人負責自己抓的那一攤子,一直忙到鄭熹下朝來,才算勉強理出個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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