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雲厭厭地道:「能習慣了才怪!」
祝纓道:「我可不想白乾一場,走了沒幾天自己的令就全被人取消了。福祿縣要立起來,得有自己的人、自己的財。所以無論是你還是趙蘇,我只好給你們尋一捷徑,先出頭再說。有人為家鄉說話,能護家鄉安寧,福祿縣才能安心積聚財富,而不是只做個流放犯人的煙瘴之地。」
——他們的新刺史定了下來,原大理寺的少卿冷雲!
祝纓自己有一個練武場,平常是她與侯五二人在用,小吳練得少,曹昌更是不碰這個。顧同借居縣衙時,只練一下射箭。項家兄妹卻愛這個地方,將「拳不離手」貫徹得很徹底,日日勤練不綴,又央了侯五喂招,簡直樂不思蜀。
「記得您還讓我回京呢。您怎麼想到來這兒的?」
顧同故意小聲抱怨:「又不說明白了。」
小吳也不惱, 笑道:「您老難道不高興?」他將錢也收好,湊近了與侯五套話, 問的是項樂、項安兄妹倆:「怎麼聽說大人身邊多了兩個人呢?可靠么?」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錢財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錢財數目不如,人才就數目更不如人家了,是也不是?六年養不出一個富庶的魚米鄉,就更加養出不源源不斷的人才,堆不出來。」
顧同去放了一回炮,祝纓也不趕他走,一伙人直到守歲畢,子時一過,滿城上下都喊著新年的賀詞,打心眼兒里相信新的一年會更家紅火。他們將燈火光得更亮,更加肆意地燃放著花炮,將半邊天映得通紅。
祝纓知道了,只是笑著搖搖頭,又與花姐、張仙姑商量著過年的事兒。
十幾年了,冷雲沒能佔到祝纓除「叔」之外的任何便宜。被祝纓一句話將他的不滿澆了個八分。
祝纓道:「知道了。」
顧同道:「這兒就不是我家了么?我給老師放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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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在京城是個只能混上除夕值班、正月初一混不到進宮的主兒,在福祿縣過新年卻是眾星捧月。張仙姑與祝大兩個站在她的身側,一同分享如此「輝煌」的時刻,兩人跟隨祝纓高坐在縣城裡搭起的綵樓上,一時有些飄飄然。
又等一日,本州官員終於齊聚,別駕道:「冷刺史是貴胄公子,只怕比魯刺史還要講究些,大家不可輕視。」
冷雲泄氣地道:「算了,跟你慪氣也沒意思。」
顧同大力拆自家的台,道:「他們不是不懂『義』,懂著懂著,看到了『利』手就會自己動,您可千萬別看著他們一時像模像樣了,就覺得他們改好了,他們管不住自己的手。得您時不時管上一管。」
「嗯?」
祝纓道:「無妨。我心裡有數。」
祝纓已習慣了這兄妹總在眼前。兄妹倆本在孝中,但是「守孝三年」對普通人來說是奢侈的,譬如項家,親爹才死,項大郎就得東奔西跑張羅買賣養家糊口,是無法結廬看墳的。項樂、項安兄妹也是這樣,此事在偏僻的鄉下十分常見,也沒和圖書
人計較他們兄妹二人「熱孝之中」這個禮數。所要避的不過是嫁婚之類喜慶大事而已,甚至不妨礙項樂與同僚一起吃個年酒。講究些的鄉紳看在眼裡,卻又嘀咕一聲:縣令大人厚道,將他們在縣衙挂名又帶在身邊,必是補償項家。
兩下推讓, 講定了日子,小吳又拉項樂一道吃酒,項樂道:「我要守著大人。」
越走越暖和,他沒有生病,卻受了傷。他會騎馬,卻從沒有騎過兩千多里的路。他的大腿內側毫不意外的就磨破了,只能乘車。□□上的疼痛加劇了他情緒的不滿,終於發起了牢騷,想找個人出氣。
「裝不認得我呢?」冷雲怪聲怪氣地說。
張仙姑念叨一回:「小吳也是,怎麼不留在京城過年呢?我想回去還撈不著呢。」就說今年得擺點排場。因為她知道,祝纓這縣令當了三年,手頭的錢終於鬆快了不少。
小吳的臉苦了一下,又堆起一點憂鬱來:「只怕會有人說閑話哩。縣裡的鄉紳們,也未必就全是一條心呢。這個得了多、那個得了少的,人心喂不飽。還有人饞著同鄉會館的買賣,又說您也不再開新的,也有不滿的。」
他一時情緒激蕩,將自家長輩與姻親賣了個乾淨:「他們還琢磨著把持同鄉會館呢!」同鄉會館數目有限,顧家也承擔了一處,日子久了就越發顯出會館的好處來了,顧家是絕不想放手的。據顧同所知,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幾家,而不得參与承擔會館的人心裏也不能痛快,只怕又要生事。
眾官員無奈,只得肚裏罵娘,趕緊回房休息,預備次日起個大早到冷刺史房門外候著聽令。
直到晚上,項安、項樂眼看她平安回到了后衙,兄妹二人才結伴回家,小吳終於覷得了機會,輕巧地跟了上去。
小吳「嘿嘿」一笑:「我才不怕呢!」
祝纓低頭接著寫,衙門封了印,她現在寫的是私下的計劃,推演一下有無不妥之處。
祝纓春耕之事已安排完畢,並無後顧之憂,安心帶著項家兄妹等人前往邊境,留下關丞與小吳等看家。
顧同心裏狠狠翻了個白眼,心道:誰要與他比了?他是佔著舅家血脈的便宜,我可是老師正經的學生呢!
項安商人家出外行走的姑娘,眼色極靈,察覺出了空氣中一絲絲不尊重的味道,她輕哼了一聲,提著燈籠往裡面去了。項樂咳嗽一聲,衙役們更加正經了起來。
冷雲說到這個就來氣:「那是我想來的嗎?還不是他們!」
今年又是一個豐年。往年,秋收完了之後一年的收穫就算完了。現在又多了橘樹一項,沒本錢的能做零工賺點辛苦錢,有本錢的也要湊一點本錢跟著跑趟買賣分潤一點。同鄉會館有好幾處,人們各依著自己的想法或投這一處、或投那一處。
原本幾個鄰縣縣令還與祝纓說起麥種的事兒,此時也都無心談論了,祝纓也回了自己房裡,將冷雲的事兒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要吹燈,冷雲卻派了和-圖-書人來叫她。祝纓只得又重新穿戴,跟著來人去了冷雲那裡。
「遲要遲到多久呢?」
大家提心弔膽繃緊了皮在驛館等了一天,人沒到,兩天,人沒到,已有人躁動不安了起來。他們中也有人做官稀里糊塗的,春耕並沒有安排好,這個時候被叫了來,心裏十分沒底。本地的縣令讓人日日把公文送過來批閱,臨時在驛館安排了春耕。
冷雲道:「阿,誰想過來這兒啊?我說你,瞧著還習慣了?」
小吳的臉上露出讓人一眼就能看清楚的猶豫,祝纓不催問,他猶豫幾下就說了:「大人,項家這二郎和他妹子……」
「天不早啦,明天還要拜年呢,早點兒睡。」祝纓說。
侯五道:「還用你提醒?我盯著呢,那兩個人眼裡只認大人的, 沒瞧出要對大人不利來。怎麼?怕他們搶你的差使?」
哪知整個新年祝纓都不曾提「把持同鄉會館」這件事兒,與此相反,她又新設了兩處同鄉會館,再指派兩家鄉紳派出族人,拿著她的書信、名帖,再往兩個地方設館。
項樂發出一聲憨厚的笑:「大人說他是他就是。」
小吳忙說:「不敢。」
祝纓聽了一句「他們」將前因後果猜了個九分,她帶著一點希望,問:「那您來之前去過戶部等處,拿到了些本州各項的數目了嗎?」
項樂猶豫了一下,道:「那好吧,咱們換班。」
是的,他反悔了!鄭熹的勸說當有效,但是隨著準備事宜的進行,冷雲越來越不耐煩,沒赴任就這麼麻煩了,到任得忙成什麼樣?冷雲覺得自己干不來。但是皇帝和他爹娘不管這個,還是給他扔出了京。
他找祝纓再次進言,祝纓道:「知道了。你來,有事要你去做。」
江舟眼尖,看到了他,向張仙姑湊了湊,拉拉張仙姑的衣袖,指顧同給張仙姑看。張仙姑道:「哎喲!阿同怎麼來了?」花炮聲將她的聲音蓋住了,顧同隱約看到她們看向自己,忙跑了過去。
顧同搖頭:「不如。」
祝纓道:「話裡有話。」
冷雲有著十幾年做官的底子,也有些貴公子的禮儀,當面沒有罵人、沒有抱怨,說了一句:「大家辛苦啦。讓諸位見笑了,我有些水土不服。」
縣令不盤剝,底下人也就要老實一些,偏僻鄉里也略能吃飽一些,闔縣上下人人覺得有盼頭。人們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就是新年最好的裝飾。
祝纓道:「好。」她與花姐相視一笑。其實花姐對小江沒什麼芥蒂,有心事的是小江,如今小江有了更多的事兒,也不死盯著一件往事了,花姐就更沒什麼。
祝纓召他們當差時業已考慮到了這一點,更兼二人不是出仕做官,也不是讀書,所以也不避諱。
冷雲皺眉:「我與他們聊過了,他們說,一切都好。」
顧同用力點頭:「老師是為本地長遠福祉著想,並非是為著自己的政績。」
「恐怕也是不行的,」顧同又追了一句,「然而老師在這裏勵精圖治,咱和-圖-書們一片欣欣向榮,可比他們有朝氣得多了,遲早有一天會比他們強!」
「翻八倍,比得過州城嗎?」
兩人對望一眼,項安抱拳先去,項樂留下來彙報了要吃年酒的事。祝纓道:「答應了就去吧。活著的人還是要過日子的,別到最後心愿了結了,生活卻弄得一團糟。小吳是個機靈鬼。」
祝纓道:「左右無事,我不過寫點字,你們兩個想練功就去後面。」
小吳心道:大人說趙小郎君有主意,我看大人的主意才是深不可測呢。他有點發慌又不敢明說,只得咽下了心慌,回去與侯五、曹昌咬耳朵。
張仙姑大鬆一口氣:「那就這樣定了!」
她原本是要將同鄉會館逐漸鋪開,現在卻又發現了新問題——福祿縣人口並不稠密、出產也不特別多,體量太小。同鄉會館絕不可能無節制地開設、擴張,其他也是同理,她不得不調整計劃。
顧同眼珠子驚得快要掉了下來,心道:不能夠呀!難道老師的辦法就是每家給一個?這算什麼解決把持同鄉會館的法子?這不得叫他們各計私利,把福祿縣的局面給敗壞了?就算是分好處,也不能這麼個分法呀!分明是一盤散沙!
自從邸報上公布了消息,全州上下大小官員都在等著他到任,以為他能趕上安排春耕。唯有祝纓知道冷雲是什麼樣的人,她盯著福祿縣收麥子、又將麥種等加以回收,自顧自地又熟練地安排了自家春耕事物。依舊是由縣衙做主,統籌全縣之耕牛一類。收割宿麥、播種水稻都是大事,又人人忙碌,顧同也被她支使得團團轉,暫時將同鄉會館都放到了腦後。
顧同撇嘴道:「老師可也太難了。一年到頭,就放肆一回又怎樣?不比他們更配好好熱鬧熱鬧?」
冷雲的任命在新年初七日之後頭一道旨意中被確定了下來。
手頭有了點余錢,花起來也比往年大方了一點,連帶著豐富了一些做小買賣的人的錢袋。
冷雲道:「別掃興了,我知你們必有接風酒,我雖陪不得,總要與大家喝兩杯的。」
祝纓擺了擺手,繼續說:「人走茶涼、人亡政息可不是句玩笑話。咱們在這兒種麥子種橘子,來個刮地皮狠的,數著橘子數給你課重稅,不用兩年百姓就得被逼得把上好的果樹砍了當劈柴燒。到時候這個地方怎麼辦?得有能為家鄉說話的人。一地,只要能出一個官員,無論官職大小,才算說話有了聲音。」
「呃?」
一行人走官道、住驛站,曉行夜宿,到了別駕公文上寫的驛站地點時,已有一多半的本州官員到了,冷雲還沒到,別駕等人也還在路上。
別人摸不著他的底,也不敢放開了享用,匆匆吃完別駕道:「都別回去了,陪著大人去州城。」
祝纓心道:可真是吃了苦頭了,也是真的不高興了。
這兩處便不在本州了,是在更往北的鄰州的兩個府。當地的知府一個是鄭侯的舊人,一個是老鄉陳巒介紹給他的人脈。
祝纓也不和圖書理他,將雙手背在身後,踱回房裡休息去了。
他不想再在家裡多呆,大過年又跑到了縣衙里。
「慪氣?」
到了年底, 福祿縣又會發一筆過年費,小吳趕上去賬房領了自己的那一份,拿回房裡笑得陽光燦爛。侯五將自己那一份往個盒子里一放,說:「沒出息的樣兒。」
租金賬冊等都造好了,州城那裡本州別駕發了公文來——新刺史快到了,各州、府官員齊聚本州邊境迎接。
「這個……」
足等了五天,冷雲才慢騰騰地到了驛館。
一個從未出過京的公子,讓他跑兩千來里地,著實為難他了。
顧二叔道:「是呢,這裡有我們呢。你好生侍奉大人,咱們哪裡不如那個……二、趙蘇了?」
冷雲甚至不是坐在馬上而是坐在車上的,兩個小廝將他攙下車。祝纓定睛一看,只見冷雲比上回見面時瘦了不少,人也尖出了小下巴,他臉色慘白、雙目無神,走路有人攙著還有點鴨子樣,一張臉上看不出喜怒。
張仙姑正和花姐她們放花炮,她們一人一根線香,你點一個我點一個,天地間嘭嘭作響。震得顧同心肝肺一陣亂顫,心道:到底是老師的家人,都不懼的!不像那些個裝模作樣的,嬌滴滴叫著要人護著。
顧同「嘿嘿」一笑:「嗯嗯,要的,要的!老師,那您得提防一下那些個私心太重的人!」
「他們在孝中,入公門當差,恐怕……」
張仙姑又想叫江舟一起來過來,看了一眼花姐,說:「叫江家的兩個也一道來吃個飯?熱鬧。」
皇帝親自下的旨,政事堂反對無效,冷雲頭一次覺得自己跟王雲鶴是站在一起的,體味到了股肱之臣面對不聽忠言勸諫的悲憤哀怨。
顧同雖然小聲抱怨,仍是相信老師是有辦法的,他等著看自家祖父計較失敗的笑話。
衙役們笑道:「瞧不起我們不是?」
走近了,才得以交談。張仙姑說:「怎麼不在家呢?」
祝大隻要與侯五等人一處喝酒吹牛,他與鄉紳們一處反而不自在,祝纓也由他去。
冷雲沒晾她,沒讓她在外面罰站也沒站她在客廳里灌水,進了廳內只見冷雲領口大開,大大咧咧地斜躺在榻上。
別駕迎在最前,忙說:「大人舟車勞頓,還請安歇。」他不提早已準備好了接風酒,看冷雲的樣子也無法抱怨他到得晚。
京城必然是天下最講究禮儀規矩的,諸位官員信實了別駕的話。大家才過了幾個月安生日子,一聽到一個「魯」字,個個頭皮發緊,想一個魯刺史都如此難纏,不知冷刺史又要怎麼折磨大家了!冷刺史還年輕,更有精力!
衙役們有悄悄將小吳拉到一邊與他約日子請年酒的,小吳笑道:「你又有錢了?別弄這些虛的, 還是我請你們吧。」
祝纓問道:「福祿縣的財富,比府城如何?」
衙役們擠眉弄眼也不敢擠弄得太明顯, 出了衙門他們也會講些葷話, 但祝纓不愛聽有人拿衙門裡的女差打趣,衙役們自然收斂。
他
和*圖*書苦兮兮地上路,從京城到州城沒有兩千七百里那麼遠,冷雲的感覺卻比祝纓要糟糕許多。春寒料峭,他拖著行李一路南下,老婆孩子都不曾跟來,路上只有兩個妾陪著。初時還覺得有點新鮮,時間長了便覺疲憊。
祝纓道:「胡說!政績我是一定要的!你以後為官,一定要記著我剛才說的話。」
祝纓抬起頭,微露驚訝:「您剛才那樣,不是要裝不認識我的?那可太好了!還以為您如今主政一方,要禮儀威嚴,那我可不能給您塌了場子。」
話雖如此, 他回來后就抽空在縣衙里四下分贈些從京城帶來的小禮物, 狠狠與同僚們親近了一番。
張仙姑道:「年輕人可真是,一個一個的,哪兒都愛去,就是不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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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樂道:「好。」抬腳去追上妹妹,兩人一起將燈籠交給曹昌掛在檐下,又守在了祝纓的身側。
他先去洗沐,換了新衣,強撐著三杯酒下肚便將酒杯一放,道一聲:「失陪。」留下別駕等人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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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問道:「怎麼了?還有事要告訴我?」
張仙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道:「有!有!我有好東西給你呢!」
他絮絮說了很多街談巷議,有些是趙蘇、顧同或不知或不會同祝纓講的,祝纓也都聽了。等小吳說完,祝纓道:「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
小吳有點訕訕, 衙役們都勸道:「咱們輪著班呢,別不合群。」項樂只管搖頭:「你們去,我是投大人來的, 倒也不算是衙門裡的差。」
祝纓一口氣沒提上來:「每個後任,都是要給前任填坑的,您事先沒個數嗎?」
「咦?」
祝纓道:「好。」
小吳道:「那就說定了。」
過了一陣兒,項安頭上冒煙來換項樂的班。祝纓說了一句:「別著涼了。」又低頭接著寫自己的東西。
顧翁道:「那你還不快去?!」
顧同往顧翁那裡應個卯,與家人說幾句話就對顧翁道:「阿翁,我去侍奉老師。」
項安從外面走過來,手裡提著兩個大紅的燈籠,聽了就說:「二哥只管去, 還有我呢。」
顧同笑吟吟地:「明早我給您磕頭拜年的,您可別忘了給我壓歲錢呀!」
「我不回家必會有人奉承陪著,全城能好好睡的人就不多了,」祝纓說,「得識趣。」
小吳年輕人, 今年不在家中過年也不顯抑鬱,他回到縣衙之後依舊活躍,絲毫不見「鄉愁」。
祝纓守到子時就識趣回后衙了,顧同意猶未盡,跟著回去,問道:「老師不再看看么?」
祝纓道:「說實話。福祿縣就算翻兩番,能比得過府城嗎?」
冷雲不痛快的原因找到了,祝纓道:「也不大習慣,朝廷下了令,陛下下了旨,總要設法習慣的。」
祝纓走上前恭恭敬敬一禮:「下官福祿縣令祝纓拜見刺史大人。」
顧同在縣衙有房間,直到回了后衙見沒有外人了,才說:「老師體貼,他們猶嫌不足,家裡還拿趙蘇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