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挺隨緣的。一如她刻的識字碑，願學就學。
花姐道:「你要有功夫，不如說說這蘇小娘子怎麼養。」
蘇晴天道:「那可真是太巧啦！我就更可以放心了。」
然後是張無賴，第一是誣告反坐，問題是他已經沒錢了，也沒田產可以反過來罰。幾間破房子沒收，給他族裡人誰想買就以內部價買了，錢交給官府。他又欺瞞章司馬，是藐視官府，再添五十。
祝纓道:「你還說要帶徒弟呢，現在這樣哪裡還騰得出手來？」
張無賴才挨兩下就叫得震天響，祝纓道:「他還能叫。」衙役下手更重，張無賴見勢不妙，大喊:「我招！我招！他們說，司馬只看窮人，窮人要怎樣就怎樣，我就想把祖產訛回來。」
祝纓道:「好，吃飯。」
「你瞧，凡事都有個解決的法子，咱們將想到的都說出來，一塊兒想。想著了，事就解決了。來，我幫你盤賬，過兩天咱們再去府學，到醫學博士那裡選書去。」
張富戶叩頭道:「小人一時糊塗呀，沒有上衙門過戶……」
「都聽義父的。」
哄好了證人，再對張富戶道:「你是苦主，還要你出面！否則章馬私下向知府大人服個軟兒，怕有後患。還要你出頭。」
章司馬離開府衙, 祝纓也就不在籤押房裡坐著了，她將卷宗收好，丁貴捧著兩人往後衙去。
男孩子如此，女孩子也是這樣。祝纓會幹的帶孩子的事兒就是:你想讀書嗎？想學嗎？祁小娘子剛到祝家的時候年紀也不大，祝纓一度希望她能繼承父親衣缽，不幸祁小娘子沒這方面的天賦，祝纓也就不摁著她學。
花姐被她逗笑了:「你看看現在這樣兒，咱們能交給誰呢？還是我來吧！你才升了知府多少的事兒等著你去干，等你閑了，咱們再仔細商量吧。眼下的情勢容不得你出紕漏。再說，我有些事情也還沒想明白。」
祝纓先命雙方陳述，然後下令:「莊家帶上來！」
然後又聽到有人說「那個張無賴，我知道的，一條賭棍，多半沒理。」
升堂，張富戶的狀子都是李司法在他家裡給他補的，寫得倒還清楚。
蘇鳴鸞與花姐聊了好一陣兒的育兒經，祝纓越看越皺眉，口上雖然也與蘇晴天說兩句話，又給蘇喆解說幾樣東西，心裏頗不是滋味。花姐這些年，雖然也還在行醫，到底為自己這個家耗費了太多的心力，倒耽誤了她自己的事兒。再多養個蘇喆，不知又要忙到猴年馬月去了。
顧同、小吳等人都喝彩:「好！」
——————
百姓只覺得這一案斷得痛快！齊齊叫了一聲:「好！」
祝纓宣布退堂，明天繼續。即，該發還的繼續發，找到新的苦主賭棍，拿回來接著打。賭棍有家人的，給予他們一定的財產，重新立戶。有被賣掉的，贖買。為防莊家、張無賴被一次打死，今天沒有打滿一百，所以分幾次打。
十幾號人呢！
「行。」祝纓一口答應了下來。
祝纓又叮囑道:「如今正是秋收的時候，不許擾民！要是弄得雞飛狗跳, 便是我不辦你，你就等著章司馬來找你吧！」
宴就擺在前院里, 祝纓在上面坐了，左手是祝大、張仙姑等，右手是蘇鳴鸞母女等人。府城酒樓的廚子比縣城的手藝又好上幾分，色香味俱全。蘇喆一會兒被面前的菜色吸引，一會兒又對著院子里的梅花樁張望。
莊家道:「欠二十貫，兩月六分利，二十二貫四百文。折布二十三匹。」
顧同趕緊回房去換了頂頭巾，又將腳上的靴子給換了雙布鞋，真跑出去聽了半天。越聽越氣，配著他的綠色書生布衫，活似一隻氣鼓了的青蛙。午飯他都沒有回來吃，因為小販們蹲路邊啃冷乾糧就冷水的時候，也是聊天兒聊得最熱鬧的時候。旁邊一個小販不認識他，還掰了二指寬一塊餅做好事般地遞給了他。
然後是撲過去找張富戶。張富戶一家又急、又氣、又羞、又怒還灰心，還得強忍著幹活兒。丟了地，丟了臉，日子還得過。
章司馬斷二十二件案子里，無原則錯誤的十七件，有問題的五件。最典型的就是張家爭田產案，這個已經讓李司法去查證了。另外四件大大小小的，也是富戶有理而貧戶無理。有兩件與張無賴類似，是歪纏，另兩件是貧戶腦子轉不過筋來，就是覺得人家欺負了他。
先是張無賴的案子，田還給張富戶，張富戶在衙門裡備案，補稅。之前不htｔps://ｍ•hetuboｏｋ•ｃｏｍ.ｃoｍ親自來應訴而派管事過來，是藐視官府，但是已經打過了，這個就不罰了。逃稅，該罰，但是遭遇到官司，雖然他自己也有隱瞞田產的錯誤，不過今年損失已經夠大了，所以這筆罰款可以緩交，明年補交一半、後年再補交一半。張富戶應該吸引教訓，如果再有類似的隱瞞情況發生，就要嚴懲。
李司法上門，張富戶一見他就哭了。李司法不像以前那樣安慰他，開口就是:「娘們兒似的嚎什麼喪呢？快著！知府大人回來了，他老人家真是英明！一回來就看出來毛病了。你當初立契，誰做的證，誰做的保？」
花姐道:「嗯。」
顧同心情也不好，差點張口也罵回去，一看他:「你？」
顧同心道:你們可真是……真是什麼呢？
「學徒學徒，再學幾年就長大了！能頂顧同使了。顧同過幾年也得自己出去闖一闖了。」
花姐想了一下，道:「這話是正理！咱們兩個也都不是什麼金貴出身，也不比他們差！」
「是。」
設置福祿縣的同鄉會館本來就是為了方便福祿縣的人，凡福祿縣本地人都可以投宿。時日久了，會館也發展出了另外一項業務——由同鄉的借宿而發展成了個變相的客棧。又因為當初設置的理由之一就是賣橘子，會館自設立之初就有貨棧。常有本地的商旅前來以十分便宜的價格寄存短期的貨物。也因此，會館又衍生出了貨棧的業務。
其時賭博還是挺常見的，官府一般睜一眼閉一眼，抓也抓不過來。人在家裡小賭怡情的時候，也沒個標準。只有賭得過份的，才會認真抓、判。因為賭資是算「賊贓」，可以罰沒。許多官府還給苦主的時候也未必會全還了。
「二十。」祝纓說。
顧同也跟著進來了，道:「老師，要不要去府門口盯著誰來報案？今天李司法不在呢！」別再讓章司馬又插手了，亂七八糟的！他昨夜想了大半夜也沒法理解章司馬為什麼要這麼做。
「哎？你怎麼不吃啊？」
祝纓道:「去查。原告被告分開關押，沒我的令，誰都不許探看。」她看著莊家心煩，讓再打二十大板。
「放屁！」
蘇晴天現在不能說是福祿縣的人，但是鄰縣，又是暫時借住幾天，房錢也付得起、租金也拿得出。還能借一借福祿會館的人脈，又可請教何處租房，十分的划算。
花姐道:「然而你現在手上還是缺人。」
蘇鳴鸞笑問:「你看什麼呢？」
張富戶這一生，不能說完全的奉公守法，逼死人命或者逼得人賣兒賣女的事兒還真沒幹過，自忖也沒犯什麼大惡，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這般田了了。
祝纓笑道:「是極是極！」
「還有別的契沒有？沒給他個收據什麼的？」
祝纓冷冷地道:「辦你該辦的事兒。」
「第一, 去查一查, 這個張無賴。既然好賭, 他常在哪裡賭的？別告訴我沒有坐莊抽頭的！他的賭債是欠的誰的？誰追的債。什麼時候還的, 借、還的賬目在哪裡？張無賴除了賣田還有沒有別的進項。記著, 把賭具也沒收了來！」
喊完了，二十板子一下沒少。
蘇鳴鸞道:「原來是你們二位。」她認出了兩人是對付阿渾時的侍從。
李司法罵了句「賊皮」帶人去抄了來，一合，正是張富戶的印。
且下令:「賭博准以盜論！借與盜賊，必有圖謀！誰借與他，府衙就要問誰謀財害命。」
有李司法出面，證人也找到了，私訂的契書也找到了，李司法向他們保證:「你是證人，往衙門裡立檔的事兒也不歸你管，是他們辦疏忽了，不會打你的。再說了，這上頭有你的畫押，你想躲也能躲得開呀！」
「人是不缺的，現在整個府衙都聽我的話，缺的是可靠心腹，你說是也不是？」
她不貪心。
第二天，祝纓在家裡吃了早飯，蘇鳴鸞母女倆今天跟蘇晴天出去逛逛，祝纓讓小黃陪著她們，給她們引路，也免得路上有什麼嘴賤的招惹了她們。哪個地方都有無賴，但不是哪個女人被調戲之後都會忍氣吞聲的。賴三那樣的無賴，府城應該不會只有一個。
另一個年長一些的，圍觀的人里就喊:「他將妻、女都賣了，就為賭，不是個好人！」祝纓命查了一下他的檔，他家裡有妻有女，但是沒有兒子。他說:「我連個兒子也沒有，要家產有何用？」
張和圖書富戶被喝了一聲忘了祝纓的問題，李司法只好又重複了一遍，張富戶道:「四月初二立契，一手交錢、一手立契。他要三十貫，他的地有幾年沒耕了，不值那個錢，還價到二十五匹。」
天還沒亮，他就將事兒給辦好了，沒白沒黑地趕路，第二天下午就趕到了府城。張富戶家裡有錢，給他備了匹馬坐著，張無賴到手的地當不得馬騎，被拖著走。饒是秋收，府城人也比縣城多，這樣的一行人進城就吸引了許多人圍觀。
莊家道:「二初六借的，四月初三還的。」
花姐還在盤賬，蘇鳴鸞到府城給祝府帶來了不少的禮物。花姐道:「來了？咱們新來這位小娘子，可不白吃白住呢。」
人不少，有在城裡的，有在鄉間的，她下令先將城裡的帶兩個來。李司法幹勁十足，很快拿了兩個人來。這二人昏昏沉沉、衣衫襤褸，鬍子、頭髮都夾了點銀絲，一問，左邊一個年輕一點的，父母雙亡，家中沒人，也沒人管他賭博。
張家全家跟著下跪，李搖頭嘆息:「早幹什麼去了呢？快著些！」
誠如祝纓所言，地面上的一些非法的勾當，小官小吏是肯定知道的。不過出於種種原因不會去管。但是當上官逼勒著要的時候，這些小官小吏權衡一下，上官不好糊弄，他們就把這些人給掏出來了。
項樂兄妹倆在末席坐著，聞言都站了起來，在梅花樁上一步一個躥了幾個，再一個筋斗翻下來。
明天還有續集，後天還有……
莊家道:「李大人，饒命、饒命！有！有！契書沒燒！」
蘇鳴鸞道:「也請給她安排一點這樣的功課，太斯文了也不行吶。」
莊家道:「他連個字都不認識，怎麼會想到要收據？」
祝纓道:「先用識字歌，頭一篇不用多教，教了她不懂也沒用。後面十五篇背完了，我再教她讀書。」
李司法冷笑一聲:「你的那些個債，能見得了光？你不得留著點兒把柄？」
終於，他聽到也有人說到了祝纓，說她「年紀輕輕，也很肯幹事哩。荊家都敢碰，也是個好人。」
二十板打完，再問:「何時欠，何時還的？」契上都寫著，祝纓這是故意問的，就是讓莊家自己說出來。
今天只還了兩家，接下來會照著手上的證據，一一理清。
「嘿嘿。誒？」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怎麼樣？」
顧同忍氣吞聲，為了讓他們多說一點，又溜去買了一點小鹹菜回來分給大家吃，再聽他們誇章司馬「心疼窮人」！
一出籤押房的門, 就看到李司法又冒了出來。
「要什麼樣的？還是隨便搜羅？」
「記著，布衣，蹲牆根兒，不許到裏面坐著。要是茶樓里沒有閑人，你就蹲集市的路邊兒去。」
這是本案。
「嗯。要雇就再多雇兩個吧。」祝纓盤算了一下，張仙姑和祝大年紀都大了，家裡又有五個小孩子，蘇喆自帶僕人也不能叫他們給祝家使，那樣做就不好看了。侯五人家是來養老的，結果前幾年用得有點狠。
她一拍驚堂木，衙役開始維持秩序，她開始宣判。
「怪模怪樣的，你的鞋也不對，帽子也不對。雜七雜八的。」
祝纓帶著丁貴回到后衙, 先將案卷放到外書房, 再設宴給蘇鳴鸞一行人接風。
接下來兩人就不再席間說正事了，祝纓又問蘇晴天住哪裡。蘇晴天笑道:「這要多謝老師，我長租的地方還沒定下來，就先借住在福祿會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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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道:「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尋些醫書、驗方？」
張富戶一聽，趕緊跪下:「李大人救命！」
祝纓道:「哦。要什麼書，還是要請教什麼樣的人呢？我如今閑著呢，你瞧，四個縣都不用我親自下去跑，我只要對付這些縣令就好。閑得很，快，有什麼要我做的？」
「吃吃！」顧同說。
「真的，賬還了，債就燒了。」
她斷案時以律法為據，其後發還賭資等規定則引用了《禮運大同篇》「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以證自己安排的合理性。認為賭棍不能持家，所以讓家中腦子清楚的人做主，那是救活一家人。官府也有責任，使良民不致淪為奴婢賤籍。
又有人說「這倒是了！他上回到我這裏賒了二斤荔枝還沒給錢哩！哎喲，個王八蛋！」
虧得鎚子天資不錯，這麼教著居然沒有教出什麼毛病來。
兩人認識，那一wｗw•ｈｅｔuｂoｏｋ•cｏm•ｃom個是府衙的吏，他的後面，李司法雙眼放光:「顧小郎，府君大人今天沒出去吧？！」
莊家，連同他的幾個合夥兄弟，因為量刑是「累計」，已達到了標準，判流放。
莊家哭著說:「這不是……怕官府嗎？」
他終於翻出了當初張無賴的借據，上面記得就很清楚了，某年月日，張無賴賭債若干貫、利息若干錢，後面按了個指印。整張契書上面被畫了個大大的勾，以示作廢。
花姐道:「外面男僕還是不用太多，你如今做官，有白直給你用的。家裡人太多也不好管。再來，項樂、項安人家是有家的人，你可得有個預備，萬一人家要回家了，不好扣住不放的。」
然後由此發現了賭博案，這個是不能不管的，張無賴賭博，輸得一乾二淨，但是輸了也得罰！一百板子，之前打過的是在審案時打的，打得不冤，所以不算！另打一百。
李司法有些焦慮，上前道:「大人……」
天可憐見！她只會騙走小孩兒的糖吃，不會帶小孩兒！鎚子、石頭只因無家可歸，又因看鎚子天資不錯所以收留的，日常也不是她在養，都是張仙姑的花姐以及杜大姐等人在帶，這孩子還挺有眼色的，在家還努力給她當半個書僮。她乾的就是給鎚子本書，然後給人家簡單講兩遍，齊活。
祝纓道:「這是自然，我看鎚子就不錯。跟我做學徒得了。」
「啊？」
李司法是府衙里的官兒，不過日常是干捕盜之類的事兒的，對這些就比較熟悉。如果換了王司功，可能就不太了解了。如果知府是冷雲，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張家族老出來了，說:「是小老兒做的證，確是給了布的。還記得上頭蓋了印子，是個『富』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得到了。」
花姐微愕:「怎麼說起這個來了？乾娘上了年紀夜裡眼神兒不太好，這些東西又不能這麼堆著，當然是我來干啦。對了，你弄回來的甘蔗和那些個家什，項樂說你要有用，幹什麼用呢？」
花姐道:「上回你從國子監也給我弄了一些來，我有些地方也不是很明白。府學里興許有差不多的呢？嗯……我將不明白的地方也寫下來，幫我問一問醫學博士事好？」
祝纓道:「我要是你，就先換身衣服，去茶樓牆根底下蹲半天。」
李司法又將他的頭打了幾下:「都識文解字的，幹什麼不好？！不幹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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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幾歲？」
祝纓看了他的賭債，從中撥取了他妻女的贖身錢，以官府之命贖出，以他夫婦二人年老、女兒年輕為由，再給他女兒立為女戶主，使夫婦二人依附女兒戶籍。再以莊家贓款，分給戶主五畝田、三間屋。令其一家過活。
祝纓安排了一下這一天的任務，小吳、祁泰、彭司士的任務比較重，他們須得盯著秋收期間下面反饋過來的各種事務，這些事務是會隨機出現的，只能依舊往年經驗，將秋收時出現過的問題都做個準備。這些意外什麼時候發生，誰都說不好，三人都有點緊張。
兩人又略議了一回，祝纓幫著花姐將賬攏好，又定了給蘇鳴鸞帶回去的禮物。祝纓道:「又多了這些人，杜大姐忙不過來的，咱們得再雇幾個人，尤其是廚子！」
喝彩聲中，祝纓對章司馬說:「司馬，隨我來一下。」
祝纓道:「你連夜辦兩件事。」
張仙姑又小聲嘀咕祝大:「你少說兩句。」
花姐道:「是些醫術上的事兒。」
花姐道:「那這個好辦，先在咱們家學些兒，如何？我也能教她識字的，還是發矇必得用經史？又或者是識字歌？」
李司法的焦慮一掃而空, 道:「請大人吩咐。」
「嗯。」
「嗯？」
顧同忙說:「怎麼不早說？今年是我舅舅當值。」
那一邊，花姐問蘇鳴鸞:「孩子有什麼習慣？」她琢磨了一下，這小姑娘應該是挺重要的，得比鎚子、石頭照顧得更精細才行。小男孩兒胡亂摔打著長大，女孩子是得上心的。
兩人議定，由花姐去雇兩個廚娘，兩個丫環。看花姐這樣兒，身邊連個伴都沒有，也怪冷清的。張仙姑上了年紀，也得有個年輕人照顧一下生活。祝大現在比較喜歡跟石頭在一塊兒，還愛說:「傻小子。」傻小子也能看著他，免得他摔倒了沒人扶。
祝纓道:「就是他們，都是可信的人。入席吧。」
祝纓與他們不同，她贊了一句李司法:「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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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有人認出了莊家，這人在「道上」也算有點名氣，他是幹什麼的，人人也都知道。先誘賭，小輸給賭徒勾得賭徒繼續賭。再出千，騙光了錢之後就借錢給賭徒，然後收債將人家當全給收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落他手裡的賭徒脫層皮能出來都算幸運的。
一聽「出頭」張富戶又怯了，李司法罵道:「怎麼這般扶不上牆？鎖了！」
祝纓再問:「中人、證人何在？」
————————
祝纓說一句「有事不決，上報，好了，散了吧。」就回了籤押房。
莊家心說:我孝敬你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呢？
祝纓看向李司法，李司法道:「都封存了！可查的！」
「欠多少，還多少？」
「你說。」
李司法很快就把張無賴常聚賭的莊家給掏了出來，他一翻臉，莊家只好也拿出賬來。李司法將賬本一看，找出是這一筆，上面寫著的居然是借債。又索要契書。莊家道:「都還給他了。」
「好。」
接著，他心裏就舒服了一些，李司法直奔張無賴家，將喝得爛醉的張無賴也一條鐵鏈給鎖了！
「是。」李司法心裏有底了。
祝纓道:「這個你們等會兒私下商議，顧同，我給你個條子，一會兒你送她們過去。囑咐幾句。」
李司法趁著城門還沒關，點了人手貼著要關的城門牆根跑了出去, 真箇連夜辦案去了。
祝纓道:「只要人品可靠就行。」
「司馬心疼窮人總是好的，張富戶總不能就這麼認命了吧？他要有本事就找知府大人給他做主，再掰回來不就得了？」
祝纓又問張富戶，地是什麼時候買的，花了多少錢。
她自己卻將前一晚都看完了的案卷都帶到了前衙，這一天，府衙是正常開門的。
章司馬發怒的時候也是正經的官員發怒的標準姿態，他怒道:「鼠輩敢爾？！竟敢利用吾愛民之心！」
祝纓道:「又叫你來弄這個了。」
李司法喝了一聲:「回話！」
祝纓揚了揚手裡的那些個存根，道:「此外還有苦主，苦主家人來領！有子女被發賣者，以財資贖回，立為戶主。賣妻子者，贖為良人，判離婚，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妻子嫁妝為賭資者，發還妻子。」
做好事而想不生氣，真的好難！顧同捏著干餅沉著臉往府衙走，一不小心撞著了一個人，那人罵一句:「你瞎……誒？顧大官人？」
祝纓道:「你先把那個放一放，我有事同你商議。」
莊家的兩本賬，一本是糊弄人的「放貸賬」，另一本才是自己的存根，即賭博所得。他自己一個人開不了這麼大的攤子，也有些幫手，得給人分賬，所以要辦個收支、分紅的賬目。又因彼此也擔心對方從中貪污，莊家將這勾了的契書留下，是為了與同黨分錢時做依據的。
李司法哆嗦了一下:「是。」然後又試探地問另外的案子。
「那你跟我走吧你！」李司法一個眼風，兩個手下一條鐵鏈把莊家給鎖了，不但鎖了他，連他兄弟都鎖了。物證不夠、人證來湊。鎖完人想起來還有賭具要查抄，險些將莊家的家都給抄了！
花姐道:「難道你要待他與顧同一樣？」
「這麼說，張富戶這回可憐了。司馬……」
張富戶一家怯怯地問:「李大人莫不是拿我們尋開心？知府大人也不喜歡富戶的吧？」
莊家一臉土色，跪下道:「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賭博這事兒它犯法！只要是賭財物的，凡參与賭博的，不論輸贏起手就能打到一百棍，贏得多了按偷盜算，還累計，上限能判到流放。眾所周知，十賭十輸，莊家通吃，所以一般莊家能判到流放。除非他們的賭的是——弓射之類，這個是習武，就算賭錢也不入罪。這幾塊料也沒那個正經本事，是各種賭博的遊戲都玩，獨獨放過了射箭類。
然後是開席，蘇喆看看這兄妹倆，再看看菜，再看看梅花樁。蘇鳴鸞叫了她兩聲，她才老實坐著吃了點飯菜。祝纓道:「年紀還小，有大把的時光，只要功課學好了，慢慢看擅長什麼有點愛好也不壞。」
他娘的！心疼個屁哩！老師為了南府上下忙成那樣，他們嘴裏就只有章司馬了？他娘的！他娘的！
李司法終於在下午的時候回來了！他這輩子辦案都沒有這一次這麼有條理又高效過！半天半夜和*圖*書，他就給辦好了！
莊家道:「別打！別打！那一筆還沒花完，我在城裡也存了一些……」
他挑了件最樸素的，往外出門，迎面撞上了項安回來，互相問一聲好。項安是個安靜的姑娘，因顧同總在祝纓身邊，兩人也熟，項安問道:「顧小郎，你這是……」
章司馬一張官樣的臉看不出喜怒。祝纓這才把張無賴拿來，讓他回話。張無賴抵賴道:「反正官府沒記號，我……」
蘇喆是不能這樣放任的，但祝纓委實沒這方面的天賦，只好「有問必答」，想一下再說:「項樂，你給她演一下。」
「呸！」李司法道，「知府大人最是英明，什麼不喜歡富戶？是不喜歡違法！不就荊五那事兒嗎？荊五幹得對了？呵呵！敢騎到府衙頭上，打不死他個小兔崽子！將自己與荊家放到一類，也不看看你配不配！趁早的，不想翻案我就走了！你哭死算了！下回再來一個與你打官司的無賴，我就都讓給章司馬審，再不管你了。」
「君子六藝，都會教的。現在她得先識個字，學點官話才好。」
「那個，是什麼？」蘇喆小聲地問母親。
祝纓道:「打！」先打他賭博，再查他家庭人口。發五貫盤纏，令其做個合法的營生，觀其後效。
有了祝纓的加入，家裡的賬算得飛快，花姐又擔心祝纓操心太過累著了，一等賬弄完就催她去睡。祝纓從她這裏出來又到了前院，回書房挑燈將帶回來的卷宗一一看完。
人人罵他。
有人鳴冤，且前面是章司馬審的，祝纓就出面了。
等到宴后，各人散去，祝纓看蘇鳴鸞等人也進到院子里了，自己便去了花姐房裡。
祝纓翻了翻契書，道:「二十板子。」
李司法在衙門前將二張的鎖鏈解開，讓張富戶再擊鼓鳴冤！
「小孩子心性未定，不過我看著他還可以，如果人不錯，為什麼不呢？我看他比荊五那等浪蕩紈絝不知強了多少倍。」
「哦！多謝提醒！」
「心腹為何珍貴？就是少！一個人也只有一個腦袋一顆心，你看鄭大人，他這麼些年又攏了幾個可靠的人？頂用的人，不用太多。太多了，就個個都不算親近啦。只要人都願意為我做事，我安排下去的事情他們不能拒絕，我要的都得到，我乾的都達人，是不是心腹有什麼要緊？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
祝大喝枯酒頗覺無趣，道:「你們又說正事了！好好吃飯吧。」
「真沒有。」
李司法還沒回來，張司兵一向清閑，只有王司功，看到李司法不在，心下若有所思。
「那好，我就看著僱人了。」
花姐道:「我也在想這個事兒呢，不過本地好像沒有咱們以前見過的那等專學廚藝的廚娘。」
祝纓道:「這不沒利用上么？」
顧同摸不著頭腦，還是回去換了身衣服。他是縣裡的財主家出身，也不能每身衣裳都是綾羅綢緞，青藍灰綠的布衫是他服飾里的大多數，不過都是長袍，上面也沒有補丁而已。
「哦——」圍觀者都發出了明白的聲音。
李司法沖他腦袋拍了好幾下:「你能幹了！你出息了！連老子都敢糊弄了！說！這是怎麼回事？」
「第一，叫她名字吧。她小名叫小妹，大名叫蘇喆，隨你怎麼叫。第二，她將來是要接她娘的位子的。第三，她現在官話還說不利索，字都還沒認全呢。」
祝纓道:「梅花樁。」
此時正是秋收, 府衙算是比較閑的地方之一, 二張都回了鄉下居住。本來張無賴還會在城裡流蕩賭博的, 因才得了田地, 他要回家「處置」他這一份產業，也回去了。張富戶雖失了這一份產業, 還有其他的家業, 也得回去秋收。日子都還得接著過。
「是。」
「是。」
打過了，再從莊家的贓款里撥出五貫錢給他。
事情都是祝纓安排的，她還是將章司馬請到了堂上一起審，又放開了允許百姓來旁聽。雖然是秋收時節，該閑的還是閑著。連蘇鳴鸞母女、隔壁郭縣令都穿著便服貓著圍觀。
杜大姐一個人，光做這一家子的飯就都忙不過來了。祝家四口，蘇喆帶四個僕人，加上鎚子石頭，然後顧同主僕也是跟著一塊兒吃的。項樂、項安是跟著祝纓，祝纓在哪兒吃他們也在哪兒吃。小吳、丁貴他們以前是跟著一塊兒吃的，後來因為都有職事就都去蹭府衙的飯了。
祝纓道:「第二，去把買賣田地的證人給我找出來！同族之間買賣田產, 族老、鄉親之間必有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