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雛形

見她打定了主意,胡師姐便不再勸,牢牢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五個人里有四個半是聽不懂的,蘇鳴鸞也是半懂。祝纓只好又解釋了一下什麼是長史和司馬,又告訴他們,梧州刺史府的官員,三分之二得是他們各族的人,但是由於他們不識字,許多事兒他們管不了,所以六曹等還是由現在的官員擔任。這次定出來的副職,也是擺設。
祝纓現在還等著官糖坊的利潤、明春的宿麥緩解囊中羞澀。
祝大與祝纓白話一陣兒, 見說不通, 拔腿跑去找張仙姑,要張仙姑一同來勸祝纓。祝纓已換好了衣服、佩好了刀,她將桌上的地圖折一折帶上,提起長弓往外走,胡師姐腰間掛了一排的囊袋,也攜一把短刀。兩人出門就遇著了老兩口來攔。
她的規定是這樣的,如果各人自己開荒,她提供農具、種子、耕牛,那得五五分賬,如果一切自理,那她抽什一稅。然後居民還得承擔一定的役,比如巡邏、上城樓站崗之類的類兵役,以及譬如修路、補城牆、修水渠等等之類的徭役。開出來的田,他們自負盈虧,稅要交,其他的她不管。
「是,小人也姓黃。唉,要是大人能早些年到思城縣就好了!」
他們也無異議。
祝纓拿出了極大的耐心,與里正細談,問了他的來歷:「我看你與他們有些不同。」
那一邊,商人們的交易也陸續結束,商人們都收拾包袱,等著祝纓帶他們回去。有人收了這些狼皮,給黃里正算了錢。都想,這回應該能回去了吧?
「是。」
聽到了狼嚎,祝纓的心思就活動了起來,她想試一試召集人手,一是「練兵」,二也是能有理由正當地持有一些兵器。同時也能夠更熟悉一下山中附近的地形之類,以備不時之需。
因第二天還要出城,這一晚喜金等人都睡得比較早。祝纓卻又叫來了項樂,詢問他石頭城內的事情。
祝大自己想出城散心, 卻堅決不同意女兒去冒險, 他也不提自己也要跟著去了:「那你叫他們去就行了, 你別去!」
「是。」
「阿嫂托我的事,我當然會儘力。阿嫂覺得滿意就好。」
沒被投出的人也不生氣,都說:「可以。」
說的時候卻還是要說另一個原因:「咱信得過大人。」
項樂對下面說一句:「自己人。大人回來了,把東門關了吧!等大人進城,再關南門。」
祝纓這才收下了,說:「今天拿它加菜。」
祝纓與項樂來到議事廳前的廣場上,看了這二十個人,他們看起來精神還不錯。每個人都有衣服、有鞋,雖然穿得都不怎麼整齊,更不可能成套。他們各自攜帶了自己趁手的家什,也有帶棍棒的,也有帶弓箭的,也有帶砍刀的,也有拿著削尖的長竹條的。
祝纓等人出去,身後有些人見到了這些頭人有一點畏縮,又都站好了。蘇鳴鸞等人的隨從比石頭城的二十個人看起來要好不少,他們的衣服比較整齊,所攜帶的武器看起來也更鋒利正規一些。
他興沖沖地找祝纓,找了一圈,在書房裡找到了女兒:「老三吶, 我也……誒?你穿這一身是要幹嘛?」
項樂道:「我白天就來看了一眼,這裏也有里長。」他們也照著自己熟悉的習慣,將住戶編號,五戶、十戶設個裡正之類。一層一層的將話往下傳。主要是選家裡男丁多一點的,因為要用到他們維持秩序。
這一條只要是「有主」的地方,都這麼干里。
然後匆匆下了城樓來迎接。
里正們歡呼了一聲:「是!」
第二天,祝纓又帶人出去打狼,中途又學到了一些山林之中的技巧。這一天依舊的收穫是兩大兩小,一窩端了。刺|激的是回程的途中遇到了野豬,一頭大豬帶著七、八個小豬。
兩人才進議事廳,蘇鳴鸞等人去外面各召集自己的人手未歸,項樂匆匆進來,道:「大人,人已挑好了,都是別業里住的人,有家有口,在山地行走都行的。」
居民居住的坊儘力四方,坊內街道也劃得比較整齊。因為人少,交易日又熱鬧,石頭城這裏的「宵禁」執行得並不很嚴格,坊門是開著的。
再擲,出了二,是山雀岳父家,祝纓道:「司馬是頓縣出了!也一樣,你舉薦,我上奏。」
如果是獵人之類不會種地的職業,想學,也可以,照著前面兩類。但是如果不種田,不交糧,就得從別的地方補回來,比如服役你得久一點,有打狼之類的活,得跟著干。有巡邏山林的差使,也得干。
胡師姐低聲道:「我們以前走路的時候,人要是多,還不太怕遇著狼,但是怕這傢伙。它一身都是厚皮www.hetubook.c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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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準備了許多的條目,自認想得已是比較周到了,不想最後換來了這麼一句話,她有點無奈,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回去告訴街坊們,以後照這個辦。對了,今年我不收,明年也不收。才開荒嘛!但是役,得服。」
如果有人經商,與外人的交易,比如現在進行的每月一次的這種集市,還是不收稅。但是如果是賣給本城居民的,得收稅。祝纓決定再設一個集市,以作區別,那還是什一。開店,比如旅店、茶樓之類,也是要納稅的。
看天色不早了,一行人開始啟程回石頭城。他們將狼的四爪捆起,拿一條棍子從中穿過,像抬豬一樣抬著,隊伍進了石頭城。
祝纓道:「打狼去啊。咱們牆是高,有狼在附近還是不安全, 打一打,城裡的人才能安心出去種田,商人也才能安心過來做買賣。」
出動了上百號人,打回來兩頭狼,主要還是五、六個人的成果,仍是引來了一些商人的圍觀。他們指指點點,互相交頭接耳:「大人果然是個實幹的人。」「愛民如子豈是虛言?」「還是跟著大人安全。」
黃里正他們為了眼前安全,也還是會搬過來的,但是對未來就不會有太大的希望。朝廷的官員,像祝纓這樣的並不多。反倒是許多地主與官員關係不錯,兼并起來肆無忌憚,就怕自己辛苦開出來的田,又要被別人收走了,還要服極重的役、交極重的稅。與其這樣,不如投到祝纓的名下——這也是許多普通百姓投身官員門下的一大理由。
又扔了一次,出了三,就是蘇鳴鸞家,祝纓道:「這次長史是阿蘇縣的了,蘇縣令舉薦一人,你提名,我上奏。」
祝纓一直在關注地看著,心道:還好,就兩隻。
蘇鳴鸞也不藏著,道:「對。」
她回去收拾行李,蘇鳴鸞帶著女兒來見她,說:「義父,這孩子就交給您啦。」
之前就從這些人里選出幾十人,作為石頭城的巡邏隊,如今又選了二十人。共計選出了近百人,這個徵發即便在山下寬容的地方也不算多。
祝纓道:「無坊,等他們來了再說。」
祝纓這裏檢視完了人手,蘇鳴鸞等人也將自己人集合好了。他們都不曾帶人進入大宅,而是集合在大宅外的廣場上。
黃里正苦笑道:「那就聽天由命了。這裏四面都是獠人,沒有大人這樣的人物……」他說著,搖了搖頭。
回到石頭城后,她得空就換上一身布衣往民坊和集市裡轉悠,有不少人都認出了她。也有認不出的,她就說自己是商人,跟過來做買賣的。遇著兩天下雨,祝纓早上同五家再議公約的內容,下午就還是出去晃蕩。
黃里正家不給,還要跟族裡控訴,黃十二郎他爹並不比兒子善良,同宗人的便宜他也占。逼得黃里正的爹帶著老婆兒子跑了。
喜金道:「是在大人家打到的,就是大人的。」
他們進了一戶里正的家,這人就是之前跟隨打獵說自己給商人帶過路的中年人。他家裡還有一個老妻,三男兩女五個孩子,所以他的家也稍大一些,正房之外還有偏屋。
祝纓道:「按人、按戶、按財產。」
一旁胡師姐道:「是, 老翁放心, 我會保護大人的。」
兩人一番推讓,郎錕鋙道:「這是第一天,獵物應該給最尊貴的人。以後還有呢。」
二人憂愁地看著祝纓往外走。
「是。」
三人走了進去,只見有些屋子裡透著橘色的光,有些屋子已黑了。
走了半天,前面的獵人就做了個手勢,說:「這裡有,都別出聲,也別動。」
里正道:「咱們沒出力,就是大人的。」
她能在山裡立足,最大的保障還是朝廷那並不會為她動用的兵馬。幾十年前的一場大戰餘威仍在,雖然留下了「奸詐」的名號,但是也震懾住了山裡各族不至於動不動就跟她拔刀子。山中各族不信任山下官府,祝纓也不是很信任各族。蘇鳴鸞與她捆綁得比較深,或許不會背叛,但新附三縣就沒那麼緊密了。
以各族之間之前互相抓人祭人的情況來看,也確實不能說各族之間親如一家,是是熱情友好的。朝廷往這兒放一塊飛地?各族未必會甘願接受。
祝纓卻還有一件大事沒有辦!
蘇鳴鸞問道:「義父的意思是?」
蘇鳴鸞笑笑,道:「他沒有以前那麼精神了,我看著也很難過。」
這個比公約要方便得多,這是她的地盤,她說了算!
兩人是一對父子,那位父親說:「我小的時候,我阿爹惹怒了頭人,我們就逃了出來。再沒回去過,在山裡和*圖*書打點鳥獸,種點豆子也能過活。」就是苦了許多,他有七個孩子,死了三個。有凍死的,有病死的,最小的一個是冬天被狼拖走了吃掉的。
祝纓點了點頭,又問他現在的生計。黃里正道:「也在咱這城外開幾畝薄地,今秋已收了幾石米,再做些雜活。」
「擔心你大哥?」
他們中的一些人又有一種與山下貧民差不多的情況,既不識字、也不怎麼識數,有時還能數岔了。
項樂道:「他來別業最早。」
黃里正家有個木匠手藝,祖傳的,家裡還有二畝地,自己種糧自己吃再有個手藝賺點零花,也能糊口。不幸跟黃十二郎是本宗,也就是說,他們的家很近。黃十二郎他爹要擴建他的大宅,就得侵佔別家的宅基地。
她也不坐,等人齊了就往門檻上一站,說:「白天得了兩頭狼,雖不是咱們親自打的,不過金縣令送給我了,我說了要分給大家。」
山雀岳父年紀最大、經驗最足,他說:「就這一次是不能掃蕩乾淨的。誰家寨子里不時常打獵的,山裡的狼也沒見絕了種,還是年年鬧。有時鬧得大一些,有時鬧得小一些。」
黃里正等人則認為,祝纓是地主和官吏里最寬容的一個人。
他們又各出幾個好獵人,帶著大隊往山中進發。
她換了兩種語言說完,二十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如果能夠早點拿到手,趁著商人還沒下山,又可與商人交換一些東西,這個冬天他們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至少接下來兩個月能鬆一口氣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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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道:「梧州是州,刺史之下有別駕、有長史、有司馬之職,別駕已經有了,現在缺長史、司馬,這兩個職位該由各族出人。」
在別業里,因為周圍都是不同的異族、如今城裡的百姓也有許多是各族人士雜居,與山下的律法並不通用。具體的細節,她會逐一說明。
她召來了民坊的所有里正,到她的大宅議事廳里開會——她要宣布一下這個別業的「法」。這個不像公約,不用跟別人商量,自己定就行了。如果百姓反對且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那再改。
如果是為她開荒,算她的佃戶,什麼都是她的,這些人的生活有她保底。但同樣的,要多付出一些為她服務的徭役。比如給大宅當個門房之類。周圍都是荒山,她劃定了地方,佃戶去開。
說了一長串之後,前面的獵人終於回頭說:「別說話了!快到了!」
祝纓又問他石頭城的情況,問他怎麼看的。
祝纓道:「打上燈,咱們看看去。不要叫小柳他們。」
祝纓沒提一定要把公約現在就定下來,明年再接著議嘛!至於奏本,她不打算寫是自己抽籤扔骰子定的次序,就只說「輪流」。
祝纓道:「事兒是我定的, 我必得去。」
頭人要你幹活,頂著星星也得爬起來,大人居然每年只用大家一個月。
祝纓看了看被拿下的小豬,道:「有這些也夠了。」
打頭的是喜金家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他身材不高,但是長得很結實,穿著一雙皮靴,背著弓,手裡提著一把刀,道:「我來引路。」
老兩口擔心地留了下來,祝大早忘了要「出城打獵」這樣的新潮事了。兩人都記起了在朱家村時的日子,朱家村裡不是沒有好人,但是他們家自己不行、又是外人,就受氣。
祝纓沒吭氣。
她笑著問里正:「方便進屋說話么?」
祝纓問道:「山裡行事你們是行家,大伙兒都說說怎麼動手呢?」
里正忙說:「大人請。」
祝纓對蘇鳴鸞等人道:「咱們下午先探探路,晚上還回來吃飯。明天再走遠一點,晚上依舊回來,商議一下接下來怎麼干。然後就一氣掃蕩完這一片。」
這裏的房子祝纓只提供了一些簡單的材料,每戶因為按照人口來分房,一般也就是三間正屋加個院子。有的乾脆沒有院子,就臨著坊內的小街蓋著,開門就是街,進門就是屋。祝纓也窮,他們也窮,修完城牆和大宅,大家都不剩多少家底了。
黃里正舒了一口氣,道:「要是大人的莊園,咱們就紮根在這裏、投效大人啦。這要是新設的縣……」
項樂就從石頭城裡選人,石頭城裡現在有近四百戶人家,不到兩千人,平均每家至少有一個成年的男丁——沒有男丁而散居山中幾乎是不可能的。
山雀岳父見她不要求一次將狼殺盡,就不再說別的了。
黃里正道:「城是大人的,大人要怎樣就怎樣。」
這天一大早, 他就起來將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預備跟女兒說一聲, 自己也要出城去。
男子道:「我以前給山外的商人帶路,帶www•hetubook•com•com他們過山到那邊做買賣。」
這些都得設法解決。
祝纓道:「回來有收穫,狼肉我拿一成,其餘都歸你們。狼皮你們一人一張,有多的我再拿。」
項樂低聲道:「這些都有人住的。」
張仙姑什麼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好像有人拿一塊大冰塊塞進了她的肚子里,又沉又冷。自打見到別業,她就有了一種「可以放心了」的感覺,今天卻被告知還是不安全。
祝纓這邊胡師姐說:「二郎?是我們!」
祝纓又講了獵物的分配方案:誰打到的歸誰。
這些人的年紀多半是模糊的,「山中無日月」,許多人不記得生日,山中也沒有很規範的曆法。即使記性好的人,也不能記得自己出生時的事情,等記事之後再數看過多少回花開,也就只能大概估個年紀。
祝纓踱出屋外,果然看到了蘇老封君。蘇老封君道:「謝謝阿弟啦。」
「養兵」不是費錢,而是燒錢。這才二十個人,將他們的兵器、衣服統統換一遍開支就不小了。
他們的刀倒都是鋼刀。
里正道:「小人家裡原是南府人氏,因開罪了黃家,只得逃到山裡。在喜金家的寨子里住過幾年,唉……他看了小人家裡的手藝,要給他做奴隸,小人家裡只好往深山去,也不敢與頭人家相處了,就自家人過活。」
祝大喃喃地道:「怎麼還得拚命啊?」
她可以不抽各族商人交易的稅,那是為了吸引人流,且都是各族互相的交易。但是居民的農稅就得收了,不然她怎麼維繫這座城?維繫不下去,大家一拍兩散?
祝纓掃了一眼,對項樂道:「你帶人看家,看好了,不要讓家裡人出去。說破了天去也不許跟來。」
五家人想了一下,都覺得可以。
黃里正趁機建議:「將狼皮賣給商人們,得到的錢大家平分。」其他的人也都同意,此事便交給他來交涉。
祝纓道:「他送給我的禮物,我不好不收,我留下一張狼皮,另一張在這裏了。要裁了分給你們也是無用,先給你們看看,寄存一下,等這個月打狼完了,一總來分。」
眼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亦兵亦農」,農忙時開荒,農閑時訓練。平常就將城裡的壯丁組織起來,輪流巡邏。時間長了,人也熟練了,等以後人口多了、糧食多了,再重新理會。無論是朝廷還是五縣,基本也都是這樣,平常只有數量不多的官兵和「洞兵」,要打大仗了,再徵發。
眾人都很不舍。
不為別的,就為官府一個月一次辦大集,許多商人都跟著祝纓進山不自己走了,他給商人當嚮導的活計就銳減,眼瞅養家困難了。
項樂道:「按歸記載,一共三百八十一戶,一千六百九十八人。其中丁男若干、丁女若干、幼童若干……」
「那多險吶!狼是畜牲, 不認識人的。」
祝大頭天晚上聽到狼嚎的發了狠, 想要女兒派人打狼,他自己也未嘗沒有一點豪情,以為既然女兒有這麼多的手下, 他也可以跟著出城看看熱鬧。打獵嘛!在許多手下的簇擁之下, 指指點點,一會兒就見著野狼之類被獵取,何等的熱血與快意?在京城的時候就常聽有貴人「出城打獵」, 他卻從來沒有條件嘗試。
祝纓走近了一些,問才住過來的居民:「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以前是幹什麼營生的?」之類。她換了兩三種話,發現這二十個人里,一個會說官話的也沒有——這是肯定的,大部分會說一些各族的話,有兩個能從打扮上能明顯分辨出是花帕族的。
祝纓這麼通情達理的,還跟他們解釋,反而讓他們有點遲疑,都含糊說:「好。」
項樂又吆喝一聲,人潮才漸漸褪去。祝纓心道:功夫用在哪裡,哪裡能看著見。福祿縣的百姓聽我的話,別業這裏反而更聽項的,可見我之前沒在他們身上下太多的力氣,這樣可不行。
祝纓擲骰子,先擲出了個六點,她說:「六點不算。重來。」
野豬一個衝刺,拱開了一個獵人,揚長而去!
因為有點手藝,黃里正拐了寨子里一個跑出來的姑娘,也算有個家。他家原是庄稼人,在山裡辛苦開出一點薄田,他又給商人當嚮導之類,勉強養活了幾個孩子。一聽到以前見過的商人說有石頭城的消息,他就跟著商人到了這裏,一看之下馬上決定搬過來!
祝纓道:「先抽籤,確定自己是幾,我擲骰子,擲到了幾,抽到這個號的縣就出一個人來做這個官。比如擲到了五,就是五號家先做,然後是一號、二號、三號、四號……這樣還算公平嗎?」
祝纓與他聊了一陣兒,又詢問了一些山中和石頭城中的情況,漸漸地對石頭城居www.hetubook.com.com民的了解也更深了一些。
祝纓道:「輪流來做,每任三年。這樣,我這兒做了五個簽,上面寫著從一到五,你們來抽籤。」
一行人進了祝宅,大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目光。進了議事廳,喜金就主動將兩頭狼獻給了祝纓。
她就問這兩人:「這裏附近是花帕族的地方,你們怎麼不去寨子里呢?」
「帶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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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錕鋙指著蘇鳴鸞道:「那就只有她能行了嗎?」
祝纓道:「這樣啊……」
狼肉並不好吃,他們將兩頭狼都剝皮取肉,象徵性地烹制了一道菜,其餘菜色還是慣常吃的那些。
祝纓點頭,又細看了他們的武器。
他們也經常組織狩獵的,規模一般都不會太大。即使人多,也是分頭行動。百來號人同時進行,算隊伍複雜的。
他們安靜了下來,獵人們上前,忽地,狼嚎聲起!
蘇鳴鸞微微皺眉,問道:「我心中有些猶豫,想請問義父的看法。」
里正們也不懂這些,黃里正這樣的還能稍稍聽懂一點,各族散戶都聽迷糊了。但是有一條他們是明白的:比各寨的頭人善良太多了!
他們幾人先循跡向前,等著他找到了狼再發出信號。過了好一陣兒,他又躡手躡腳地回來了,打了個手勢:「前面,兩個。」
黃里正小心地問:「大人,小人聽他們管這裏叫別業……真的是大人的別業么?」
但她知道,不是有幾個能拿棍兒的人就叫有「私兵」了,流氓也會拿棍打劫。兵還得會配合,還得有武器。武器一直是朝廷嚴控的。
她與胡師姐、項樂二人悄悄出了府,只有花姐知道——狼皮放花姐那兒,祝纓留了一張,又攜了一張過去。
祝纓道:「你做家主,比他強。」
「是。」
一個成年男子要保持行動力他就得吃飽,要操練他就沒功夫種田,得有人供養。這還只是普通的兵,如果是騎兵,還得養馬。山中用到騎兵的時候不多,但騎手在傳遞消息方面比人跑更有效率一些。
獵人雖然多,與二狼也纏鬥了好一陣兒,終於,一狼發出了哀鳴倒在,另一狼要往深山逃去,被一個獵人下了一張大網罩住了,接著一刀結果了它。
出了書房,再過一道門就到了前面議事廳。
祝纓道:「意思我都懂,你們瞧,他們都帶著兵來的,我要是怯了,以後咱們就沒法兒在這兒立足了。這裏頭只要有一個壞人,咱們的日子就不好過,我這也是開荒呢。」
小小的民坊也歡騰了起來。
石頭城,因是建在山上,所以地勢也不得不有所起伏,祝纓仍是盡量給它規劃得整齊。
「一先做嗎?兩個官都做?」
祝纓道:「莫將人家牆壓塌了,都回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大門一打開,祝纓也不進屋,就在院子里等著。里正搬來了椅子,喊兒子去叫人。又要上茶,又要掌燈。
「你就不願意了?」
「要招募一些人才,起碼要些能寫會算的。會看秤的。不然怎麼收稅啊……我總不能調了祁先生過來給我收稅吧?」
蘇鳴鸞又將女兒領出,再次清點女兒的行裝。
如是十日,祝纓便收手不再糾集人出城打狼了。她也有點託大了,算上她,六家一起圍獵,她到手的狼皮根本沒有二十張!她只得將二十人召集起來,將七張狼皮給他們,數目不足的,不取狼皮就將狼肉多分一些。
祝纓道:「誰打的算誰的。」
祝纓搖了搖頭:「我是必得親自去的。」
里正們走後,祝纓又對項樂道:「這裏你要多用心!」
她慢慢地跟著,小心地學著獵人們的樣子,看他們怎麼走路,都走什麼樣的路。阿蘇家的獵人悄往後退了一步,在她的旁邊小聲介紹:「人有人路、獸有獸道……」
這邊的獵人圍了上去,有經驗地追逐、將大豬和小豬分開。小豬很快被拿下,七、八個人對著大豬圍上去,遠遠放箭,將野豬打得直哼哼,卻不見野豬流血。
黃里正又說:「索寧洞主、藝甘洞主偷偷地來看了好幾次哩!那不能全是打的好主意。」
石頭城建了,人口也越來越多了,荒地也開始地了,那就是時候弄點兒私兵了。然而她于領兵、練兵是一竅不通,從來沒有參与過。梅校尉給她展示過了軍營里的布陣等等,還給她看了操練之類。她只能看到其表,內中種種運轉並不熟悉。
此時將近晚飯,城裡一天的交易已結束,空曠的石頭城內有不少人在閑蹓躂。別的地方可沒有這麼安全又寬闊的場地供人散步,有一個護衛武師一時興起,就在空地上耍一套拳,引來同行喝彩,他們又各施自己的絕技,也有耍棍棒的,也有使刀的,還有互相切磋喂https://m•hetubook•com•com招的。
黃里正問道:「那……不知大人要怎麼徵收呢?」
「我也不是自己去, 還帶人呢。胡師姐也跟我一同去。」
第一是關於戶籍、田畝的統計,各家要如實申報。然後按照這個統計來徵稅、征役。
蘇鳴鸞問道:「不知何事?」
出了黃里正家,她將這處民坊又轉了一圈,期間還遇到了一個打更人。
方案比較保守,五人卻都說:「好。」
「思城縣人?」
在他的後面都是幾家的好手,祝纓與蘇鳴鸞等人都在後面,她們的身後是另一半的隨從。祝纓見這些山中獵人,有部分箭頭是鐵制,喜金家有部分似是銅箭頭,另有一些人的箭頭是骨制或者石制的,並沒有全換成銅鐵。
祝纓笑笑:「怎麼是拚命呢?比以前已經好了很多了。我們這一趟出去足有百多號人,不怕的。不說了,我得走了,今天下午先探探路,晚上還回來吃飯。明天再走遠一點。」
在這深山密林里,狼群較小,狼的體形也不太大。見到大隊的人出動,狼一般不會上前。但是落單的人又很難幹得過狼,她們這一次是要用另一種方法:帶上各族的好手,循跡掏窩,圍剿平推。
祝纓搖了搖頭:「長史、司馬不是世襲,這是全州的,你們誰也沒有整個兒的梧州,對不對?而且,山外的官員我都不讓他們管山裡,山裡的這兩個職務也不能管山外的事,羈縻官不領朝廷的俸祿只收賞賜。」
項樂道:「就是這麼回事兒。」
城樓上的人看到祝纓這一行人打著火把過來,高聲問:「是什麼人?」
手上沒有刀,是守不住基業的。單憑「會做事」和「有利益」是不可能讓大家願意與她坐下來好好說話、保護她的財富的。不主動打劫都算厚道的。
他們都有點緊張,說:「好用的!我們用得順手!」語氣裡帶點兒惶恐擔憂,有點怕被趕走。冬天正是日子難過的時候,他們有這麼個地方存身,並不想離開。
不多時,幾個縣令都到了。祝纓也不與他們廢話,直接說:「在別業這些日子了,我也該回去準備過年了,動身之前還有一件事。」
祝纓道:「好,反正年前我還給你送回去,年後到別業的時候再帶走。想好了要薦誰么?」
此外,無論是田地還是石頭城內的住宅,尤其是住宅,本來是她經營的城、給的地基、提供的材料,所以田地和住宅不得隨便交易,交易要得到她的同意。否則不得出售。
他與幾個獵人輕輕地上前,祝纓也下了馬,尾隨他們。蘇鳴鸞與胡師姐都勸她:「前面危險,等他們回來吧。」
祝纓又說:「將縣令們請來吧,我還有話要對他們講。」
祝纓道:「每年農閑,我也帶人打狼,總不能一直躲著。」
此外還有一個會說山下方言的中年男子,他引起了祝纓的興趣,路果和喜金都還不怎麼會講呢!
他們先抽籤,喜金抽到一、山雀岳父二、蘇鳴鸞三、郎錕鋙四、路果五。
祝纓道:「再咱們就回了?下次見面,要到明年春天啦!」
祝纓則想:要給石頭城定一定「例」了。
她已將石頭城這裏交給項樂梳理,命項樂從石頭城裡挑出二十個男子。這些人之前是散居山中的,也有一些山中生活的經驗。祝纓的計劃里,除了建城、招人、開荒、集市交易之外,尚有一條必須抓緊執行的計劃:儘早弄出一支自己的私兵。
五人也都不客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出來。
胡師姐抽刀攔在了祝纓身前,祝纓也拔出了長刀,其他人也一擁而上,前面的狼不再嚎叫而是出發了嗚咽。獵人們呼喝著,祝纓看到兩條灰影撲向了獵人!
祝纓道:「然而長史、司馬,也該能說會寫。」
路上,胡師姐道:「大人,老封翁也是擔心您,要不……」
「行,」祝纓說,「三年之後卸任了,他身上也還有個品級。」
聽說她來了,許多人又過來圍觀,牆頭上一左一右兩排的腦袋,還有人扎了火把,把個小小的院子照得燈火通明。
誰都養不起太多脫產的壯年男子,即便是現在這個數量,也還得有軍囤做補充。
人們聽她這麼說,心道:大人跟傳說的一樣。
祝纓點了點頭。
已定居的人每當這個時候也都是出來看武師耍把式的,又看到了抬了狼回來,也有人認出來後面有他們的家人的,有叫兒子的有叫阿爸的,也有叫丈夫的。城裡更加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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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道:「我要看看。」不能每次都帶著五家人一塊兒上吧?她的地盤,最後還得是她自己守。
與此同時,祝纓帶來的衙役和白直們也集合了起來,他們穿著整齊的號衣,手上的武器也好一些,多半有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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