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冷暖

岳桓道:「該為老夫人賀一杯!」
兩人方才漸漸好了,再不敢提類似的事了。
二人頓時汗如雨下。
祝纓拿起杯子來,一個小廝湊了上來,低聲道:「詹事吩咐了,大理飲蜜水。」說著,給祝纓倒了一杯蜜水。旁人都不知道她喝的是什麼。
「嗡」,議論聲起,眾人紛紛起身,與冼敬一同迎接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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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蘇道:「義父一定要為鄒進賢謀個一官半職嗎?」
老夫人這個生日一做就是三天,祝纓是在正日子過去的。到了一看, 王雲鶴本人沒到但是家裡送了禮,王家女眷也去了。祝纓又在這裏看到岳桓、余清泉等人,看余清泉的樣子,與冼家頗為熟識。
祝纓笑道:「他倒乖,我要是誤飲了,今天他這席就開不成了,我必鬧席。」
一老一少胡扯半天,祝纓再告辭。
冼敬特意為祝纓介紹了一個人:「這是吏部的穆侍郎,你們朝上常見吧?」
祝纓沒說話,看著他們,終於,范生忍不住了,低聲問道:「大人,刺史們進京,今年的貢生又來了,那……原來的,怎麼辦呢?」
祝纓對余清泉道:「這家是王相公學生,做壽也得有點兒斯文氣吧?你去,招呼大家寫賀壽詩嘛!」
太子是與駱姳一道來的,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從眾人面前過。太子先還了半禮,道:「今天都是為老夫人賀壽來的,大家莫要主次不分吶!詹事,還請為我夫婦引見老夫人。回來我再與大家滿飲一杯。」
趙蘇只得出來見這二人,看到禮物又肚裏奇怪:不年不節的,這是做甚?
祝纓對冷雲道:「太子這是,練出來了啊。」
「是。」
大趙是趙蘇,兩人於是備了禮物,往趙蘇家去。
「這……」
祝纓道:「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我只剛背完了韻書,會寫個屁啊!」祝纓說,「不說了,要是開始了,我得逃!不行,不能逃,哎,你快點,給我寫一個你再去!」
「是嗎?」祝纓心裏也很詫異,因為太子之前給她的印象不是這樣的。
「他也才上手。」
祝纓搖了搖頭,又問:「你們就只有這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同學、同鄉了?就認準他了?」
兩人都說不出話來,祝纓問道:「他有什麼志向?誰又沒有呢?」
她拽著余清泉,讓這個倒霉蛋給自己代筆了一首再去起鬨作詩。
施鯤哈哈大笑:「你會沒地方去?只要你想,宮裡也去得?」
冼敬與太子謙讓一番,倆人m.hetubook.com•com上面坐了,駱姳是留在了內宅。太子笑道:「實在對不住,原先在趙邸時,許是我年輕,往出赴宴,大家都還自在。如今長了幾歲,再出來就是給人添麻煩了。」
祝纓心道:你也練出來了。
「嗯,松柏長腳,先跑了。」
魯太常道:「那是幸事啊。」
眼看新糧入倉,各地的刺史們也陸續地入京了。
兩人碰了一杯,冷雲問:「你那兒也忙得差不多了吧?」
祝纓與冷雲坐得近,冷雲聽了這一聲,湊過腦袋來說:「哎,哪天能鬧了,我必請你喝一杯,咱們一塊兒鬧一鬧?」
祝纓道:「他們我不知道,我向來是雅不起來的!殿下只管擾,我與鴻臚就愛鬧。」
「借他的席請託你,不行么?」
魯太常笑道:「這是自然!」
太子道:「我既是擾了太夫人壽酒,又擾了你們的雅興。」
冷雲因罵卞行的事,心裏對魯太常稍湊近了一些,兩人此後面上都過得雲。魯太常對太子並不了解,但想起冷雲的出身,於是也湊了一湊。三人湊到一起,祝纓道:「說太子以前就是這樣,我瞧著許是初做太子有些不適應,現在適應了。」
祝纓道:「原來這緣是結在你這兒了。」
祝纓道:「吶!找點兒事做!」
趙蘇看不下去了,將二人又叫過去訓了一回:「還不將傻念頭拋了去?你們也不欠鄒某什麼!」
范生道:「大人為咱們這許多同學都安排了前程,為什麼落下鄒進賢呢?大家也都是無名之輩呀。」
「萬一,我是說萬一,鴻臚寺有點兒麻煩事兒,你可得幫忙。」
祝纓笑道:「是啊,可惜無緣深談。」
祝纓問道:「你們給他寫包票了?」
「行。」
把穆成周給打斷了。
冷雲又嘀嘀咕咕地:「沈瑛就是個樣子貨,李彥慶倒是能做事,就是慢點兒比你差點兒。還好有一個趙蘇。」
祝纓覺得奇怪,要說典客署有事處理不了,該是趙蘇過來的,要不李彥慶肯定也不會忌諱親自跑一趟,什麼事需要這兩個人來呢?
太子又與幾位大臣聊了一會兒,拿著酒杯下來與數人喝了一杯,冷、祝、魯三人佔了九卿的三分之一,他自是不會忽略的。太子道:「借老夫人一杯壽酒。」
太子道:「也好借府上老夫人賀壽,回來順道去探望安仁公主。老人寡居,晚輩難免掛心。不是故意來給大家添麻煩的呢。」
施鯤道:「可不是。」
m.hetubook•com•com雲道:「倒也是,做太子妃,她也不虧,太子就更不虧了。」
「哎喲,你說不凡,那就是真不凡了。」他們是私下說話,就不是客氣地誇誇了。
祝纓對魯太常道:「那咱們也陪一杯?」
范生小聲說:「鄒進賢感慨同窗都做官了,自己還是一介白身,無顏回鄉見父母。」
范生忙道:「不不不,不敢的,沒有的。」
冼敬請太子夫婦到後面去,穆成周笑道:「詹事好大情面!便是我家要做壽,太子也未必來呢!」
冷雲「切」了一聲,又說穆成周:「輕狂樣兒。」然後指著時悉,說,穆成周還不如時悉。
冼敬應了,忙請客人到前面落座入席。
祝纓在施鯤這裏常說些趣聞,施鯤道:「哎喲,你那王相公怕是要有一番動作,真心疼他呀,就儘力勸勸他。我常佩服去了的陳相公,那是個厲害的人啊,他能退得下來。你看看我,做了二十年丞相了,現在想一想,自己都后怕!太長了,不好。」
冷雲怪聲道:「別拉上我!我多麼正經的一個人。」
兩人愈發答不出來,京城的能人太多了,鄒進賢確實不出挑。可是京城的無知紈絝也不少,也不見他們就配做官了。
張、范二人戰戰兢兢出了祝府,一路回宿舍一路互相懊悔:「不該多這個嘴。」
祝纓道:「您的破綻太多,我怕第一個鬧您。」
祝纓捏起桌上的一顆果子,啪一聲,把余清泉的帽子給打歪了。余清泉四下張望,祝纓對他招了招手。余清泉忙奔了過來,祝纓道:「快想個辦法叫他閉嘴!過猶不及,這是做壽呢!」
互相恭維了幾句之後,便又要起鬨去對給老夫人拜壽。
祝纓先對冼敬說恭喜,冼敬也笑道:「父母康健真是人生莫大的喜事啊!來, 這裏都是你認識的人。」
末了一聽是排序的事,可現在番使還沒來幾個,有什麼好排的?怎麼也得到個差不多,或者真遇到難題了。
「他讓你們來問的?」
兩人大氣也不敢出,直接跪下了。祝纓道:「行了,回吧。」
張生道:「有事請教兄。」
賀完冼老夫人的大壽,天氣愈發的涼快了。
冼敬之前丁憂過一次了, 自打死了丈夫之後,冼老夫人活得更得勁兒了,至今仍然很有精神。
兩人沒聊兩句,祝纓才把一條魚的魚腹扒拉吃完,太子出來了。
男丁外客,拖拖拉拉地老夫人跟前湊不好,大家看看人湊得差不多了,一同去給老夫www•hetubook.com•com人作個揖。老夫人也起身還禮,道:「生受諸位了。」
女眷、女客們都在簾攏後面指指點點地看,這個是你家的、那個是我家的、那個年輕的後生是誰?這位大人看起來好生威武之類。伴著樂聲,好生可愛。
拜完了壽,老夫人讓冼敬:「好生招待客人們。」
張生與范生突然明白了過來,臉也白了,趙蘇道:「哪怕是賣東西,你也得告訴買家,這東西有什麼用處吧?他有什麼不可替代?」
祝纓道:「那可不是我的。要什麼都聽,就不是他嘍。」
京城權貴的門上也愈發的熱鬧了起來,到這個時候,祝纓就盡量不往丞相家跑了。她往劉松年、陳萌家去的次數略多一些,偶爾也去一下施鯤家。
趙蘇在家才換了衣服,祁小娘子好容易有了身孕,他能抽空早回家就早回家。張、范二人實在是打擾了這對夫妻膩歪。
祝纓將這些人一一記著,將名單上的人一一與人臉對應上了,心裏對他們也都有了一個評估。政事堂為湊這夥人可也費了不少力氣, 有青年才俊,也有老成師友。似鄭侯這樣的人都不曾親至,也只是府里女眷過來與老夫人道賀吃壽酒。
他兩人嘀嘀咕咕的,一旁魯太常也湊了一湊,問道:「殿下與主人在上,你們在嘀咕什麼呢?」
張生與范生對望了一眼,道:「為典客署的事情,請教大人。」
祝纓道:「心疼同學了?你們想他怎麼一逞志向?」
冼敬忙說:「蓬蓽生輝,豈有麻煩的道理?」
范生低聲道:「前兩天遇著鄒進賢了。」
祝纓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祝纓笑道:「你們看人的這個眼光,是走不遠的。」
張生道:「快別說了,要不,咱們去請教一下趙?」
「滑頭。」
「那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兩人忙認錯:「是下官唐突了!他……」
祝纓道:「他是松柏。」
趙蘇覺得好笑了:「對啊,都是梧州出來的,義父可也不欠他的!我可沒見著為自己的恩人認債主、派差事的!」
之前祝纓身份不夠, 與冼敬之間的交集並不多, 她往王、劉、鄭等處去得比如頻繁一些。冼老夫人以前每年做生日,冼敬也沒往她這兒送帖子,她家在張仙姑還在京城的時候,也沒那個臉往冼家去蹭。
三人到了書房,張、范二人將事說了。趙蘇也仔細地聽了,認真地問道:「你們欠了鄒進賢的高利貸嗎?」
留下一府的賓客議論,祝和圖書纓見穆成周還在說冼敬面子大,心道:太子都有數,您老倒沒數了。
張、范二人魂不守舍,深一腳淺一腳地從趙蘇家出來,回到宿舍,一宿沒睡好。次日應卯做事也丟三落四。
客人既多,太子也不能與每個人都喝了,最後是公共讓了一杯酒,回席與冼敬略坐了一會兒就說得去看安仁公主了,再不走天就要晚了。派人去後面把駱姳也請出來,兩人又一同去了安仁公主府。
「要幹嘛?」
冷雲詫異地道:「練?他以前就這樣的。」
冷雲笑道:「我不管是什麼酒,您要喝,咱就喝。」
劉、陳還罷了,施鯤道:「往年不見你這樣往我這裏來,如今別人都忙著正事兒,你倒還記著我這個糟老頭子。」
祝纓對他道:「今年您留意一下胡使,上次胡相來使,看著不凡。」
眾人也只好跟著附和,說是太子禮賢下士之類,又有人說穆家老夫人做壽,太子必定是關心的。一些敬陪末座的小官兒腹誹:真不愧是老大人們,這樣圓滑的話也能說得出來,換了我,一不小心,說出來的話不是顯得詹事家輕了就是顯得皇後娘家輕了。
冼敬謙遜地道:「既為家母歡欣,又自覺惶恐。」
冷雲道:「不過說起來,自打先前七郎為那一位扛了罪過之後,就再沒有太子出宮的事了。這位能出來,到底是年輕人啊!也是,該趁著年輕出來走走,以後長大了,就不得出來嘍!」
「當然不是,不過大家都是梧州出來的……」
「他還在京城嗎?」祝纓問。
今年冼老夫人做整壽, 祝家又上來了,這個生日祝纓是必得去拜壽的。可惜她沒娶個媳婦兒,沒個女眷往冼家內宅去拉關係。只好先送了壽禮,再到生日這一天往冼家拜壽去。
眾人也都應下了。祝纓看一下太子,覺得他比以前內斂了一些,她的目光與太子的撞上了,她先低頭致意,太子也點了點頭。再看駱姳時,見她的樣子似乎長高了一點,但仍然是個略顯弱瘦的姑娘,想來在宮裡也沒個什麼能讓她長得壯碩的機會。
除了他的師門之外, 冼敬又為她介紹了詹事府的許多官員。詹事府至今沒有滿員, 約摸只有七、八成的人, 看起來這些人今天來了一大半,大概除了留守當值的,都來了。當年鄭熹做詹事的時候, 且沒有為祝纓這樣仔細地把每一個人都介紹給她。
「這話從何說起?當然沒有!」
穆成周笑著對冼敬道:「詹事今日面子足足的。陛下、hetubook.com.com殿下都有慰問,又這般高朋滿座。」
魯太常驚訝地道:「你也擅長此道嗎?以前可沒聽說啊!」
趙蘇哭笑不得:「你光害怕就有用了?悔改要有悔改的樣子,光心裏怕、嘴裏說有什麼用?要靠做的!以後義父吩咐的事你用心辦了,別自作主張,不就行了?你兩個沒做出個樣子來,又要人如何相信你們?」
秋天很快過去了,祝纓在京郊沒有刻意的置地,單以項安等人給她的經營,這會兒也開始能收許多租子了。
最後一句語調俏皮,聽得人會心一笑。
爭又指著院子里的樹說:「瞧,到時候了,老葉子落了,暖春新葉子再長出來才是自然之理。」
一杯蜜水下肚,外面忽然攘動起來。冼家門上的管事跑了過來:「大人!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到了!」
祝纓道:「有功夫琢磨琢磨怎麼把自己的本職干好,鴻臚寺閑得要發霉了嗎?讓你們幹吏部的差使?」
貢生也是一年壓一年的,要麼輪著考試,就算考取了,也得輪著授官。京城裡多的是遊學求師、求名的書生、貢生之類。
回到息家裡,卻見鴻臚寺的張、范二官正在家裡等著。祝纓有些詫異,問道:「鴻臚寺出什麼事了?」
兩人都著便服,看著彷彿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兄妹一般,只除了駱姳的髮式已經改了。
余清泉無奈,先寫了個給祝纓,又被冷雲要求代一筆。幸虧魯太常不用,余清泉交了兩篇詩謝之後,裝醉說:「今日賀太夫人壽,我有一詩!請諸位鑒賞!」
「我天天在宮裡,就盼著休沐。」
穆成周對祝纓倒很客氣,說:「我也想找機會與大理好好相交,只恨無緣。」
「我瞧著不錯。」冷雲對趙蘇的觀感還不錯,又誇了兩句。
張生忙說:「那倒沒有,只是前幾天在會館里遇到,又一同吃酒。他就是愛操心,看皺進賢的樣子有些不得志,就……」
冼敬道:「相逢即是有緣。」
張生苦道:「怕惹怒了大人。」
冼敬笑道:「可不是!」
「冼詹事家的席上,您就特意說這個?」
祝纓道:「不瞞您說,我也是沒地方去了。他們對我說,我如今不比往日了,總在自己家裡不出來見人不好。我尋思著,我能去哪兒呢?我就來了。」
「哪個?」
余清泉道:「他怕是不肯聽我的。」
冷雲又忍不住跟祝纓說:「哎,太子這個小媳婦……嘖嘖!」
聽得人都笑了。
「吃都堵不住他的嘴。」冷雲嘲笑道。
「大趙。」
「這是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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