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認真地說:「是!我是女子,生而不像男子那般名正言順!家業,是阿媽和您給我的,官位,是您給的。我是『從權』來的,我不想能一輩子被人提起就是『從權』!但凡有個別的人出現,就不不用我了。
藍德就想勸駱姳接受現實。
說得駱姳也低下了頭。
藍德心裏向著駱姳,也希望後宮里駱姳一人獨大。但是今天看蘇喆這個樣子,這種期望好像不太可能實現。祝府的人有千般奇怪,但是祝纓從來不會看錯形勢站錯隊。
殿內眾人神色各異, 只有安仁還保持著一個生氣的樣子。
祝纓道:「你都想明白了,還跪著做什麼?」
駱皇后沒能攔住她,藍德只好硬著頭皮頂上,小聲說:「您老消消氣兒, 有話好好說。」
藍德的想法很簡單:順著安仁公主把眼前的事兒糊過去。
他一面想追蘇喆出去,問一問這是怎麼了,一面又想留下來看祖孫倆的後續,兩隻腳來回踮。
可蘇喆與藍德所處的位置全然不同,讓蘇喆順著安仁公主?那是不可能的!
想讓天下人正視女子有立朝的本領,蘇喆,是不夠的。
藍德聽了之後更覺得她不清爽,等安仁公主罵夠了、走了,才向駱姳說:「娘娘,您才是皇后,不能萬事都聽祖母的。」
她既沒有顯出本領,又沒有表明心意立場。我一個外臣,在她身上下功夫離間她們骨肉,難下手。伺候她,還要伺候她的那些個無能外戚,何苦來?!」
別人提起我的時候,至少得說一句,我,幹得不錯!我是女人,我的本領配站在這裏!這樣我才能配接掌阿蘇家!才不算辜負您和阿媽。
「那就讓咱們受氣嗎m.hetubook.com.com?」安仁公主道,「你等著,我去!」
蘇喆很好,這些年教養她的功夫沒有白費。
安仁公主道:「不行!我要去見太后!她不能不管這個事。」
駱姳看了看祖母,柔聲道:「阿婆,且莫生氣,先說眼前事。」
剛見面的時候看得新鮮,相處一陣子下來,看著蘇喆一個年輕女子模樣,蘇喆一直又是有問必答細緻周到頗為客氣,提出的要求她都盡量協調滿足,安仁公主便當她是尋常。
我不想變成皇后那樣的人!看來似疼愛,其實是養廢了,我喜歡被您從梧州帶到京城,從京城帶到北地!北地不讓我與青君一般殺敵,我不喜歡。
蘇喆點點頭:「阿翁還忙么?」
藍德去了永平公主府不提,卻說蘇喆晚上回到祝府,直等到祝纓見過了今天的訪客,才慢慢走到了書房外面。
她是真的生氣了。
祝纓道:「我說過要你辭了差使了嗎?既然開了頭,就做下去!自己選的路,就走下去。安仁公主,我們現在可以不管她了。」
藍德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低頭說:「為孝心,也該讓她老人家少操些心了。她老人家不能替您走接下來的路,您還是得與這宮中的人相處。再者,蘇郎中這些日子行事如何您也是知道的,她也不是有意要與您為難,公主這樣將大臣往外推,恐怕也是不妥的。」
蘇喆大喜,頓時來了精神:「是!」
外面的民宅里, 誰管你家妻妾打架?
可惜,一個「蠻夷」的女頭領,永遠是一個「從權」的「特例」。
藍德的腦袋裡頓時炸了個大煙花!
「是。」
蘇喆道:「安仁公主。為
和圖書了移宮的事兒,太后那裡一切順利,皇后本人也沒有挑剔,與藍大監商議就得。皇后要搬,陛下的後宮也便不能留在東宮……」
「人怎麼可能永遠不得罪人呢?只要別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行,」祝纓不太在意地說,「先前與人為善,就是為了這些時候可以不必委屈自己。至於禮部的這個差使……」
安仁公主道:「這還有什麼好說的?!看著我幹什麼?我這是為了你!你要是手裡有一個太子,妃嬪只要不是禍國殃民,我隨他去!你現在又沒有兒子,他們就要大舉冊封後宮。把她們的心養大了,你可怎麼辦?」
蘇喆依舊很平靜,沒理藍德,甚至沒理安仁公主,而是誠懇地對駱姳道:「我是外臣,不是命婦。陛下聘娶何人、冊封何人都是陛下自己的事,中書擬旨、門下封駁、尚書執行。」
駱姳道:「阿婆,只恐會讓太後為難。」
她又管不著皇帝房裡的那點子事兒!這個破皇帝真是煩人!說是房裡的事兒, 又非得跟「國家」扯上關係!拿出來說怪寒磣的, 不拿出來說又不行!
宮中能做主的,第一是陛下,第二是太后,第三才是皇后。此事說與太后更適宜。既已請示了太后,再同皇后講,皇后又能如何?她也是不能念我的好的。且還有一個安仁公主混跡其中,上躥下跳地拿主意。
他對駱姳道:「娘娘……」
蘇喆爬了起來:「阿翁一向與人為善,我……我給阿翁惹事了。安仁公主的脾氣,指不定瞧見了咱們家的誰就要刺幾句。我、我給大家惹事了。」
這是我到禮部接到的第一個正經差使,我得做下去才能站得住!和-圖-書阿翁對我很好,可我不能指望天下人都是阿翁!我得自己來。」
她越說越惱:「帝王家事,拿利益摻著情愛,令人作嘔。婦人拘於宮闈之中,再大的宮殿也不過是個囚籠,把腦子都困傻了!她們真的很討厭!」
蘇喆忙說:「我是來認給您惹這個麻煩的錯,並不是要推脫差使的!這個差使我做得來!不是我,換了別人,一個男人,向宮中又或者陛下說了冊封後宮的事,難道就不被安仁公主記恨了?我不怕她這個!
要說宦官說話就是有譜兒,祖孫二人也只得無奈地同意了。
蘇喆很平靜地對安仁公主道:「多謝殿□□諒, 殿下既然知道臣做不了什麼,臣也就放心了。殿下如果有不滿, 可以自己上表對陛下陳情,說您瞧不上皇子們的生母, 覺得她們不配。朝廷上的事,從來都是有商有量的。要是您嫌自己寫麻煩,可以口述, 讓長史代筆。若是連長史也不願意,臣可以在奏本中轉述殿下及皇後娘娘之意。」
祝纓定定地看著他,道:「是嗎?」
聽安仁公主又小聲罵罵咧咧:「哪個要她裝好人?真是內懷奸狡!還要博個好名聲!往日奉承,如今卻在背後壞事,真是個不懂事的獠女。她還能在朝上做官?這朝廷是怎麼了,竟不講禮儀了……」
然後解釋說:「我想自己把事做周全,免得皇后移宮之後,後宮的事再要麻煩一回,事到臨頭再請示陛下。
祝纓道:「進來。」
他忙攔住了:「別別別!可不敢這麼弄!這于娘娘名聲有損啊!趙……趙宮人……」
安仁公主還是沒開臉:「話都讓她說完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是能把說出去https://m.hetubook.com.com的話收回去啊?還是能幹什麼?」
藍德也發了急,張開雙臂攔住了她,說:「殿下且慢!這後宮抬舉哪個,只要不是立后,都是看陛下的心意,只有陛下不願意抬舉的,沒有願意冊封卻冊封不了的,攔是攔不住的,硬攔反而結怨于陛下。
我已經長大了,您和阿媽不能護我一輩子。
她坐在妝台前,從妝匣里拿出一封書信來,張仙姑的筆跡,她讀了很多遍了,又忍不住讀了一回。
我就是怕她給您臉色看……那個,我剛給您磕過頭了。
蘇喆只呆了一下, 便整理好了情緒, 她之前也見過安仁不少次了, 知道此人的脾氣, 更明白眼下的情勢。藍德不停地對她使眼色,她也看到了。
藍德道:「娘娘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再說也沒聽說要立太子呀!」
若皇后自身有能為還罷了,即便不壓制外戚,她自己也能立得住,我幫她一她卻是無妨。
祝彪敲了敲門:「大人,是小妹。」
祝纓又批了一會兒文書,直到祝文來提醒她時間不早了,才回房休息。
藍德又瞥了一眼安仁公主,當然啦,也可以把這個黑鍋推給安仁公主來背。
祝彪笑道:「小妹來了?」
宦官、宮女大氣也不敢出, 安仁公主不好惹, 他們又都得在皇後手下討生活。可是蘇喆,她也不好惹啊!看著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架不住有靠山, 皇帝樂意聽她祖父的話。甭管眼前這場口角最後誰勝出,都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惹得起的。
安仁公主道:「外臣?!」
但他對蘇喆也小有不滿: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呢?
藍德急得要死!鬧不清楚怎麼祝府里出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人,脾氣怎麼這麼的大?祝府在整個京城的風評除了「奇怪」之外,沒有惡評。待人有禮,既不刁鑽也不蠻橫,更不興敲詐勒索那一套。
說完,沒忘行個禮,從東宮退了出來。
蘇喆心中不快,臉上倒也沒怎麼帶出來,只是說:「臣是禮部郎中。娘娘,看來今天您是沒功夫理會臣了,臣先告退,您與公主再商議商議,臣明天再來。」
駱姳道:「你出宮一趟,去永平府。」
她把怎麼先找的太后,請太后與皇帝提這個事兒,怎麼到了東宮被安仁公主質問,自己又怎麼回答的,都複述了一回。
「我知道她的脾氣不太好,可她是我的祖母。」駱姳認真地對藍德說。
祝纓看著她,問道:「安仁公主?還是穆家哪個誰?」
抬起頭,鏡子里映出了她的臉。
我將來是要憑真本事帶著阿蘇家與男人爭飯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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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不同往日,既攔不住,不如顯一顯娘娘的寬容大度。娘娘開口,可以壓一壓她們的品級,免得陛下一時高興,給她們抬舉得太高了。」
三個妾里,頭一個尾一個的不說,趙宮人出身可不低,怎麼也得給個待遇,否則駱姳保不齊就會有一個「善妒」的名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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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父子也可離間,但皇后與公主是很難撕開的。父子不是一體,皇后與外戚卻是。皇后沒有狠心,是不可能捨棄、壓制外戚的,皇后不離開安仁公主,則我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蘇喆邁過門檻,見祝纓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擺著一些文書。她走到桌前,當地一跪:「阿翁,我今天得罪人了。」
藍德看安仁公主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與皇帝繼續鬧,覺得這位公主也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