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誤會

「是。」
林風、蘇喆、路丹青以及幾個才新升上來的校尉都有點坐不住了,祝纓依舊是點了點頭:「可以。」
新的一天,又是準備以血腥開始。這一天又有所不同,城上插滿了旗幟,將番將嚇了一跳,責問普生頭人:「你不是說現在是秋收的時候,他們正在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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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就接著彙報人口:「又括出兩千戶來,一戶一丁也有兩幹人。不過這兩千人都是未經訓練的,服力役還行,上陣恐怕不合手。後續如果增兵,不如征以前老兵更合適。」
「誒?哪一個?」
祝青君問道:「採藥小路,你知道的?」
祝青君又說:「如果情況緊急,或許還要請求支援。」
「走吧,進去說。不要聲張,要裝作沒有援軍。」
祝青君下令:「趁夜,把我帶來的旗幟插滿城頭,多扎草人。天一亮,就擂鼓吶喊!」
普生頭人又成為了「嚮導」,嚮導就嚮導,只要能夠回到祖先生活的地方,重新成為頭人。以後,他有的是機會報仇……城頭明顯換成了生力軍,番將久攻不下,愈發暴躁,連連鞭打身邊的士卒:「沖!就差一點了!」
直到祝青君又率兵出征,張仙姑才知道好像又要打仗了。
「早派人盯著了。那樣的小路,他又怎麼會知道?他在大屋裡享福都來不及了呢。」
祝晴天認真地想了想,道:「我覺得,這事兒應該不是上一次的人乾的。大軍出動,縱然是番人,不用太多的糧草,集結人馬也需要時間,一點動靜也沒有,恐怕更有外力。我這就加派人手去打聽。」
祝纓心中的「繼任者」與張仙姑理解的「養老送終」是不一樣的,不過她也沒解釋,而是說:「娘看誰好?」
「你列單子過來。」
此外又有一些工程,不免要暫停一下。戰爭的破壞一向巨大,前頭修好了,後面毀了,也是白乾。所以現在工程的重點應該往腹地放,靠西的工程,除了修路,其他都要看看形勢再定。
祝青君道:「好,我知道了,先把守城的兵輪換下來。傷兵包紮,送回後方。知道對面是誰么?」
接下來祝青君要說的就是比較具體的方案了:「對面看到了普生頭人,他對這一帶很熟,我擔心他們會不會還有什麼秘密小道可以從西番通往安南。前線我會儘力偵查,後方,還請姥也留意。」
祝新樂道:「他們狡猾得很,還得防著他們再殺回來。」
看張仙姑高興,就不再提本來想說的事——與想西番這一場仗,由於來得突然,和_圖_書她對西番的情況並沒有掌握,難說事情是大是小。萬一超出了掌控,要熬下去,她想早點把張仙姑送回梧州,打完了再接過來。
祝纓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正好秋收也差不多結束了。設若有變,熬也要把番人熬走。」
「那行!」
祝新樂一面安排向幕府告急,一面抵擋,他的人手少,對面卻源源不斷來了幾千號人,還帶了個普生頭人過來。這一段時間下來,祝新樂已經折了百來號人,傷者更多。再不來援軍,他是真要哭了。
又絮叨了好些個「打仗時不好說,打完仗了,該收心啦」之類的。
然後是巫仁講後勤:「幕府新建,去年餘糧若干,今年新收若干。士兵一日消耗若干,運輸損耗若干。又,需干肉若干……」各種數字一一報來,總的來說,由於緩了一年,暫時沒有太大壓力。
祝纓笑道:「那不就行了?」
天天看著城下的普生頭人,也生不起氣來,凈想著怎麼用手上這越來越少的人,撐過一輪一輪的進攻。鬼曉得為什麼對面也有拋石機?他們先來都是騎兵,後來漸漸多了步卒,步卒們又攜帶來這些鬼玩藝兒。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大家知道「堅壁清野」的意思,但是對於做這件事情還是比較陌生的。
直到一天夜裡,西番人馬突然叩關!
他也很討厭這個番將,拿他呼來喝去的!他是頭人,以前怎麼也得是與番將相仿的身份。但是現在……他咽下了這口惡氣,他之前的「朋友」已經死了。
祝青君道:「你安排值夜吧。」對面攻城的器械都帶了好些過來,她也吃不準對面的決心有多大,究竟是試探,還是變了方向,一定要與安南過不去。
並且堅壁清野。
迂迴側擊的也是用的帶過來的大旗,不但旗幟,連衣甲都是朝廷制式的。祝青君親自率隊,祝新樂道:「怎麼敢讓您親自去?那塊兒,咱們都不熟。」
祝青君勒住馬,親自殿後,眼見番兵退盡,才徐徐撤入關內。
祝纓也點頭表示同意。
祝青君笑笑:「我帶嚮導了。」
祝新樂道:「孩兒們還頂得住!就是你們要再不來,咱們可就要哭啦!」
小日子守得也還愜意,那一場覆滅了西卡、吉瑪兩族頭人的大戰,彷彿已經很遙遠了。
林家小子、趙大郎,人家有親生父母操心的,哪個不是有妻有子?小妹那個,跟別人不同,她有家產要擎,家裡怕別有打算,咱們不好多嘴。旁的人,人指望你,你不得給人看著點兒?你不催,也要問一問,他們有沒和圖書有心上人,不給人家操辦嗎?」
祝青君也再次踏上征途。
「撤!」
祝纓道:「當然。」
祝青君剛才在他們到齊之前已經與祝纓有過簡單的溝通了,此時也是當仁不讓,欠了欠身,道:「姥,我帶人去,也好探一探對方虛實,決定下一步如何應對。」
祝晴天恨得要命,連夜給祝青君搜羅的走這一條線的商人,祝縣、阿蘇縣都有人走這一條線做生意。
普生頭人也陰著臉,祝新樂如今是他的頭號仇人,祝纓且要往後放一放,每天就看著城頭上的傷兵越來越多,人頭越來越稀,但就是攻不下來。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很快,策略定完,各人都忙碌了起來,祝纓成了全府最閑的那一個——她背著手,慢慢走到了后宅。
現在,趙霽、阿撲都在上學,祝纓前面有事、花姐在學樣,張仙姑正跟杜大姐閑聊:「後頭池子里光養看的魚太浪費啦,都種了藕了,就再養點兒能吃的魚吧。」
那位「朋友」原本是他請來幫他對付東面的凶人的,卻又突然洗劫了他,打開了城門,害得他什麼都失去了。但是「朋友」走的時候又順手捎上了他,「救」了他一命。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不得不忍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依舊要感謝「朋友」,並且許諾:「幫我回去,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祝晴天的表情有點不好,被突襲了,她竟然沒有聽到消息!雖然之前在京城是乾的在京里打探的活兒,到了安南,你看安南大家都是現抓過來的生手,別人都頂事兒,就她這兒出了紕漏,這讓她有點惱。
最後終於拐到了女兒身上:「你同花兒姐的這些孩子,青君、青葉、青雪她們,另有鎚子是你學生,趙大郎是義子,你想好哪一個好給你養老了么?」
祝青君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是番主手下的大將,不是上次的那人了。」
反正,趙蘇還沒過來,等他來了再說,也還來得及。
三日後,關上牆頭又加了一尺,西番卻派了個使者過來。來人單騎到了城牆下,大呼:「請祝相公來說話。」
討論開始了,經歷過三年的戰爭之後,各人也都算有了經驗,在聽到消息之後,腦子裡已經有了一點想法。不過大家都沒有搶著說,而是等著看,論軍事,最有發言權的是祝纓。如果她主持會議先不說話,第一位發言的就應該是祝青君。
祝青君一路西進,到達關口,遠遠的就有祝新樂派人來迎。這小子鬍子拉茬的,臉也黑了不少,身上的鎧甲也多了些痕迹https://m•hetubook•com•com。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將軍。」
祝纓道:「要注意安全。」
林風道:「梧州、博州馬上也要來繳糧了,軍資應該不用擔心。秋收之後他們的事也會少一些,幕府要用人也不會缺了人手。姥,我願去訓練援軍,以備不時之需。」
在張仙姑看來,女兒親自生是不太可能了,不過祝纓把「祝」姓給了許多人,又把許多聰明孩子收在府里,那就有「師父養徒弟、徒弟給師養老送終」的意思。這是可以接受的。養這麼多,從中選最好的、最有良心的,定下來。
祝新樂說得樂觀,其實關口的守軍這段日子以來過得挺苦。
一場血戰就開始了!
對面偷襲不成,次日開始強攻,他們起初是撞門。這處關隘,安南後來加固過,簡單的攻城器械破不了門,關上也安排了守城器械。
祝纓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戰爭,所有人都要有所準備。不是你在前面打著,別人在後面看著。我們以後要面對的事情都不簡單,不是吃完早飯再吃午飯,是吃早飯的時候,旁邊來了個人問你借書,還告訴你鍋里水燒開了。哪個要等你一件一件的做來著?都動起來。」
祝纓給林風、路丹青派了新的任務——要在關隘與西州城之間再準備一到兩道防線,萬一隘口失守,不能讓對方一口氣就沖了過來。
祝青君殺到了!
祝青君道:「那,我還另有些東西想要用。」
對方忙解釋:「是邊臣不忠於我主,我主遣將征伐,有殘兵東逃,所以才追了過來。遇到一個關口,又不讓過,還以為是叛臣據險不降,所以才攻伐的!都是誤會。」
起初,派來守關是挺好的。士卒都是苦出身,自己來此服役,家人在家鄉就能少出一份力役。在這裏還能熬點軍功資歷,又有飯吃,也不挨打。任務主要是警戒,防止有外敵——就是番兵——盜匪之類,保護過往行人和商販。抽稅、核查文書之類自有安南派過來的文官書吏負責——他們都識字。這些人還兼著給守關的兵士教點官話和常用字。
「是。那個秘密小路,我們的人也知道有兩條,都是些獵戶、採藥人之類走的,根本走不了馬隊。」祝晴天又補充了一句。
被回了一句「這是給咱們小祝將軍出徵用的」,她才知道要打仗。
來人這才說明了來意,他是昆達赤的使者,要與朝廷講和的。信印都帶了。
祝青君低頭想了一下,道:「我不會讓番人有機會踏入安南的!」
「是。」
「是。」眾人一齊答應。
張仙姑和-圖-書也很想念這二人,念叨了一陣兒,又說祝纓:「你,我就不說了,鎚子的事兒你得上上心!孩子,不是養大了就算完了的,他也不小啦,得成個家了!你看看你這一屋子的小人兒,有幾個有家有業的?
祝纓點了點頭。
后宅的主人只有祝纓一家三口,但是趙霽、阿撲等人都寄居在此,蘇喆、路丹青、祝青君也都住在這裏,也頗為熱鬧。張仙姑日常除了到處蹓躂,晚上趙霽、阿撲等人放學她一準兒回來看小孩兒的晚飯。
祝青君道:「怎麼樣?」
幕府的后宅比之山城更大,比京城中相府還也大不少,建的時候有點仿皇宮,前面是辦公區,後面是居住、生活的地方。辦公室的地方由於要處理整個安南的軍政事務,本就不小,還要兼三州民政,它就尤其的大。裏面穿梭著好些年輕的學生樣的品階較低的官員。
道理講得很通,張仙姑被糊弄了過去。
祝纓道:「不急,你另有任務。晴天,說說你的那裡的消息。」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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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君重新整頓了關上關下,親自觀察敵情。從對面的旗幟上看,確實是換人了,兵士風貌也不太一樣了。
「那鎚子的親事?」
祝新樂點頭道:「是。就是他!跟在番人大官的身邊,朝這邊指指點點的。」
「包抄?」
「可也沒什麼好金貴的。走了!」
「鎚子是咱看著長大的,孩子小時候心重,現在倒好了。青君本事也大,眼裡有活,踏實肯干。旁的也都好。」
「是。」
因為祝纓有事,有幾天沒陪她出門了,張仙姑就自己帶著蔣寡婦,騎上她的那頭驢,到街上轉悠。在街上看到了正在征丁運糧的衙差,她好奇地問一句:「今年還用給朝廷納糧?」
祝青君在城頭回:「大人日理萬機,你有事只管對我說,我會轉達的!」
祝新樂仍然擔憂:「好姐姐,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大伙兒拿命拼,現在您金貴。」
「好,我要用到這些小路。」
虧得他們是真的安排了夜哨,值夜的人其實當時也在打盹兒了,對面的動靜稍大了一些,給他驚醒了。睜眼一看,火光下,牆頭冒出一個人頭來!嚇得他當場大叫!
杜大姐不明就裡,答應了下來。祝纓又陪張仙姑說了一會兒話,講趙蘇、祝煉要過來了。
祝纓對祝青葉說:「趙蘇、祝煉他們過來,隨員你來安排,再幫著巫仁與他們算賬。」
張仙姑只知道女兒要吃的魚頭,見她吃得開心,張仙姑自己也就開心,直覺得歲月靜好,此生足矣m•hetubook•com•com
祝纓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咱們現在最能幹的就是她,一有事就叫她也不行,我就想,讓她這次帶幾個新人去練一練手。不止兵要練,將更要練的。練成了,青君也就能歇一歇了。」
祝新樂覺出不對來:「那……」
張仙姑也就可以放心了。
「等他來,我問他。」
番將不再暴躁,臉色一變:「怎麼是……」
杜大姐說:「我也不會養魚,等我問問他們吧。您別說,魚頭燉豆腐,好吃!」
關上關下一片歡騰。
祝新樂道:「明白,騙他們!打他們個想不到!這下好了,也讓他們吃吃苦頭。咱們也樂一樂。」
祝青君道:「這個我可做不了主,我也不認得你的信印。你們先來挑釁,現在又要求和,打也是你、和也是你,哪有樣的好事?」
祝青君看他,怎麼也不像是要哭的樣子,道:「看到普生頭人了?」
在這裏,雖然不至於腐敗,偶爾客商過路也會有一點「孝敬」,有時候是一瓶酒,有時候是些小玩藝兒。他們還能有功夫閑得開出兩畦菜地,再養幾隻羊……
突然,他的側後方傳來喊殺聲!
祝纓聽她們說得有趣,也插了一句:「那今晚就吃這個?讓他們到集市上買一簍大魚回來,今天吃飯的人多。」
這位「朋友」一直沒鬆口,直到「朋友」的弟弟引來了番主的兵馬,殺掉了父兄,把他交給了番主。
祝青君點了點頭。
祝青君道:「有兩條採藥小路,要防著他知道。」
自己想要辦的沒辦成,反而挨了一頓說,祝纓不再久留,先溜去馬場,看了一回馬,命把最穩的幾匹騸馬好生照料好。再踱出府,往學校里看了一回,尤其過問了遺孤們的起居,才重又踱回府里,陪張仙姑吃燉魚頭。
張仙姑奇道:「怎麼,你沒想好?個個都是好孩子,可也得有一個主心骨啊!你要把事交給誰,就得先對他更好一些。趙大郎穩重人,歲數不小,鎚子,你又放得遠。姑娘們年輕又細心,那你得對她們再好一點兒啊。一件活計,人人都做得,就是人人都不管,你得定準了一個人呀!」
祝纓又對蘇喆道:「抽丁的事,你與青君協同辦吧。」
她經的見的多了,當時沒表示,回府又詢問祝纓。
這一次,她不止帶了一千騎兵,又有兩千步卒。除了常規的輜重糧草之外,她又特別列了張單子,向祝纓多要了些旗幟之類,都是連夜趕工做出來的。其規制、樣式等都要求與朝廷的軍隊一樣,安南的裁縫、做針線的婦人都沒見過,還是蘇喆等人親自指導畫出了樣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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