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修船，但這幾條船不是還能用三四年么。事有輕重緩急，馬上就要嚴打了，所里正是最缺經費的時候。再說我們是借，只是周轉下，等有了錢就還給你。」
現在徐三野不在了，他的小徒弟繼承了衣缽，並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但跟幾個大單位合作，還出去講課，甚至曾被省廳警衛處抽調過執行過警衛任務。
「我要存錢修船，局裡經費緊張擠不出經費，所以給了優惠政策。石所、黎教，你們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問楊局和丁政委。」
韓渝暗暗腹誹了一句，抬頭道：「是！」
沒想到白龍港的客運量大不如以前，市客運總公司居然也要把白龍港長途汽車站移交給啟東客運公司。
南通市公安局公交分局也要按照上級的要求，把白龍港長途汽車站警務室移交給我們啟東公安局。我們局黨委研究決定，成立四廠派出所白龍港長途汽車站警務室。
老章生怕小夥子想不開，勸道：「呆在江邊挺好，岸上雖然熱鬧，但人多事也多。」
牌子沒了，記得師父的人就更少了。
「那引水呢？」
「小韓，你信不過我，擔心我不還？」
石勝勇這是第一次上躉船，也是第一次上001。
「行。」
「謝謝啊。」
相比躉船投入使用時的掛牌儀式，今天拍照要方便很多。
紅火的時候搶著要，效益不好就甩包袱，哪有他們這麼乾的。
「好的，我去拿。」
「什麼意思。」
在啟東公安局，對你不管不問，當你不存在，讓你自生自滅，可以說是比給小鞋穿更重的懲罰。
韓渝乾脆不再提了，提了只會給人家添堵，轉身看向靠泊在「老古董」邊上的001，解釋道：「黎教，001出動一天就要燒一千多塊錢的油，而我們又隨時要出動，所以必須要多存點油。」
韓渝不想跟兩位頂頭上司討價還價，深吸口氣，又很認真很嚴肅地說：「不但不能借，而且我們中隊接下來要是有繳獲罰沒返還，市財政給局裡返還多少，局裡也要一分不少地返還給我們中隊。」
又比如江上的船隻發生火災，你的執法救援船上有高壓水炮，不可能不去撲救。
「沒事，我們送送。」
小夥子果然有徐三野的風采，居然把兩個頂頭上司給頂回去了。
「石所，不好意思，油票我真不能借，並且這些油票也不是我們局裡的。」
「韓渝同志，至於中隊接下來的工作，由你們石所和黎教跟你談。」
「你存油就相當於在存錢，準備留著修船的？」
「報告石所，我參加引航是市局領導要求的。我們南通的引航員很少，而有沒有引航員登船引航，不只是關係到和圖書
全市的經濟建設，也涉及到國家的主權。」
韓渝想了想，補充道：「我以前去電大給海員講課，是市委陳書記和楊局要求的。後來去長航分局、港務局、港監局和農業局漁政站講課，都是經過彭局和王政委同意的。」
心裏清楚歸清楚，可看到鹹魚就會想到自己是怎麼倒霉的，甚至不由地想起當年被徐三野訓的情景，怎麼都喜歡不起來鹹魚這個部下。
四廠派出所長石勝勇、教導員黎憲成來了。
「勝勇，牌子呢？」
不看不知道，翻看完赫然發現家當真不少，大件小件加起來整整十八頁。
黎教一邊翻看著，一邊半開玩笑地問：「小韓，個個都知道你們有錢，怎麼只有賬目沒現金，難道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小韓，我和黎教昨天商量了下，考慮到你們既要負責船閘那邊的水上治安檢查站，馬上又要接管白龍港長途汽車站警務室，還要維護江上的治安，儘管所里的警力很緊張，但我們研究決定還是不抽調你們參加岸上的嚴打行動。」
韓渝打開辦公桌抽屜，取出一疊清單。
「存了三萬八千六百塊錢的油。」
「我剛才彙報過，這些油票是從水上分局帶回來的，雖然不是錢，但跟錢也差不多，必須專款專用。」
余秀才之前在躉船上掛的「南通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啟東派出所」和「南通市公安局水上治安警察支隊啟東大隊」的牌子也要摘下來。
石勝勇笑問道：「這麼說岸上那輛吉普車兩頭不靠？」
「石所，我也是所里的民警，說謝是不是太見外。」
……
比如白龍港至崇明島的航線沒旅客時就停航，等啟東航運公司恢復航線，把客運量經營上去的時候，市輪船公司就又把航線收回去運營。
「你們協助港監執法，油錢不是有港監出嗎？」
老章則笑道：「看來石勝勇是不想管你了，這樣也好，反正別人在乎的那些你也不在乎。」
石勝勇驚詫地問：「講什麼課？」
啟東市公安局副政委兼政工室主任孫家文代表局黨委來宣布撤銷沿江派出所和免去章明遠所長職務，以及任命韓渝擔任四廠派出所水上警察中隊中隊長的決定。
老章和老丁雖然一樣是石所和黎教的部下，但他倆都是退居二線的老同志，並且都曾做過所長。
韓渝同樣緊盯著頂頭上司，又不卑不亢地說：「並且買油的錢不只是罰款返還，也有我個人幫港監局引水的勞務費和去長航分局、港監局、港務局、農業局漁政站的講課費。」
石勝勇跟黎教對視了一眼，輕嘆道：「所里的條件別人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只有一輛邊三輪，還總是壞，馬上就hｔｔｐs://ｍ.ｈeｔubｏok.ｃom.com要嚴打，不能連輛車都沒有，能不能把岸上那輛吉普車借給所里用幾天。」
油票可以隨時變現，等攢夠了換成錢就可以用來修船。
資歷擺在那兒，不可能像韓渝對所長、教導員那麼恭敬，二人坐在值班室里抽煙喝茶。
以前只知道躉船和001是局裡最值錢的固定資產，轉了一圈果然大開眼界，回到二層指揮調度室，看著港務局贊助的大電台、港監局贊助的甚高頻電台和海關贊助的衛星電話，不動聲色問：「小韓，你有時間能不能整理一份裝備清單？」
這些情況石勝勇知道一些，打心眼裡覺得徐三野開了個壞頭，承擔了太多本不歸公安局承擔的工作。
「不用再整理，我昨晚就整理好了。」
「謝謝石所，謝謝黎教。」
人家是正科，必須以禮相待。
領導是做什麼的，領導就是管人管錢的。
孫家文勉勵了一番，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側身笑道：「劉所，蔣教，嚴打整治即將拉開帷幕，局裡一大堆事，估計你們一樣忙，要不我們一起下樓，把水警中隊的牌子掛上？」
「別急著謝，我還沒說完呢。」
別說自己這個所長管不了他，就是楊局和丁政委過來也拿他沒輒。
「油票不在我身上，油票昨晚交給丁所保管了，並且單獨做了一本賬。」
不等韓渝開口，老丁就意味深長地笑道：「先放倉庫，將來要是再換牌子，用砂紙打磨打磨，再用漆刷刷，寫上字還能用。」
「水上消防。」
韓渝早有心理準備，抬頭道：「那輛車的情況比較特殊，當年我們聯合南通港公安局打擊倒賣船票的黃牛，南通港公安局的領導考慮到我們沒有像樣的交通工具，就把車借給了我們。
石勝勇放下清單，追問道：「岸上有輛吉普車，車怎麼不在清單上？」
「好，不跟你客氣了。」
再不想辦法搞點錢，協警的工資都沒著落。
韓渝不認為這是刁難，立馬打開文件櫃，取出一堆賬本。
上級單位有時候真的很功利。
老劉哈哈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汽車鑰匙：「那輛破吉普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以後開昌河。」
在白龍港守望相助的不只是沿江派出所和白龍港派出所這兩家，還有一個車站警務室呢。
比如江上有人溺水，你明明有執法救援船，不可能不去救援。
韓渝頓了頓，補充道：「如果遇上颱風或暴雨，甚至要參与防颱防澇，今年夏天防颱防澇燒掉一萬七千多塊錢的油，市防指答應報銷的，可能防指的經費比較緊張，章所每次打電話問他們都說再等等。」
「報告黎教，所里這幾和圖書年沒怎麼創收，也沒拉到什麼贊助，連備用金都花完了，章所說財務科沒錢暫時又報銷不了，現在是真沒錢。不過油倒是存了一點，但那些油票都是從水上分局帶回來的，沒入賬。」
韓渝一樣難受，因為這些牌子都跟師父有關係。
韓渝跟著兩位頂頭上司送走局領導，再「送」劉所和蔣教，然後回來一邊陪同兩位頂頭上司參觀躉船和001，一邊彙報起已撤銷的沿江派出所過去這些年的工作。
「存這麼多做什麼！」
局領導說走就走。
他們看來是真不知道這些情況。
孫家文打開文件夾，取出一份文件遞到老劉面前，微笑著解釋道：「經上級研究決定，南通客運總公司將在本周內把白龍港長途汽車站，移交給我們啟東客運公司。
儘管很清楚借出去就要不回來了，韓渝還是很痛快地答應道：「沒問題，從營船港開回來前我正好加過油。」
「石所，黎教，對不起，油票我不可能借，所里經費緊張你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正說著，小魚跑過來問：「鹹魚干，摘下來的牌子怎麼辦？」
石勝勇算明白了，之前的沿江派出所、現在的水警中隊是一個跟岸上的基層所隊完全不同的單位。
「價值上萬並且隨時可以變現的油票放在個人那兒，這跟設立小金庫有什麼兩樣，這不符合財務管理規定！」
既然管不了你，那就不管了。
老丁從老劉手中接過煙，感慨地說：「看來不只是石勝勇不想管你，可能連楊局和牆頭草都不想再管你，不然他們今天也不會都不來，而是讓孫家文來。」
石勝勇不止一次聽說過鹹魚，畢竟鹹魚曾連續幾年是啟東公安局最年輕的民警，並且是徐三野的徒弟，今天卻是第一見。
「這不叫得罪，這是堅持原則，真要是說得罪，你早得罪過了，不然人家也不會被發配到四廠。」
韓渝沒想到會搞成這樣，收下車鑰匙苦笑道：「彭局也不想管我，看來我跟我師父一樣沒人喜歡。」
「差不多，現在既不是我們局裡的，也不是長航分局的，可以說是一輛『無主車』。」
後來南通港公安局整建制編入長航公安，可能考慮到都借出去幾年了再要回去不合適，並且車都快報廢了，手續也不全，就沒統計進他們局裡的固定資產清單。」
孫副政委宣布完局黨委的決定，充分肯定沿江派出所尤其章明遠過去這些年取得的成績，隨即話鋒一轉：「各位一定很奇怪，單位建制和人員調整這麼大事，照理說應該邀請白龍港長途汽車站警務室民警列席的，但我們卻沒邀請。」
「我把所長教導員都給得罪了，你們居然笑得出來。」
石勝勇微微一笑，接著道：「再就是財務，局裡要求辦一下移交。早上來時黎教問過章所，章所說昨晚就把賬交給你了。」
只有投入沒有回報的單位不是好單位，並且所里的經費不只是很緊張，而是根本沒有，甚至欠七萬多的外債。
「存了多少油？」
作為徐三野為數不多的好友，蔣曉軍很欣慰，拍拍他胳膊：「我們又不會開車，就算會開車也沒錢加油，與其閑置，不如借給你開。」
「是。」
在水警四中隊時享受優惠政策，只要有繳獲罰沒財政給分局返還多少，分局就給水警四中隊返還多少。
考慮到水警中隊距汽車站更近，白龍港長途汽車站的治安交由水警中隊負責。韓渝同志，你長期在白龍港工作，跟車站警務室的民警應該很熟，到時候你代表局裡負責跟人家交接。」
考慮到返還下來的錢不太好處理，存在個人名下搞不清楚地肯定會認為是侵佔公款，開設對公賬戶也不現實，乾脆全換成油票。
「小韓，你是不是我們啟東公安局的民警？」
上午九點，沿江派出所躉船二層會議室。
韓渝咧嘴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說是掛牌子，不如說是摘牌子，一摘還是好幾塊。
韓渝不假思索地說：「不能。」
徐三野在的時候，跟港監局、南通港公安局以及海關的領導平等對話。
「引水就是引航，我是三級引航員，每個月至少要坐港監局的引航艇去入海口引三次航。」
剛才陪他們參觀時彙報過躉船和001都要大修，001甚至要換主機輔機，但兩位頂頭上司對花錢的事似乎不感興趣。
現在不用換了，直接摘下來。
長航分局白龍港派出所長劉新民、教導員蔣曉軍受邀列席會議。
小魚站在「老古董」上，五味雜陳地一連拍了十幾張照，把掛「啟東市公安局四廠派出所水上治安警察中隊」牌子的全過程拍了下來。
「韓渝同志，這也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將來是要寫進我們啟東公安志的，你們不是有相機么，把相機拿過來，等會兒讓小魚幫我們拍個照。」
可都已經幹了那麼多年，現在想不幹都不行。
又比如白龍港船閘以前每天過閘的船多，每天都能收到好多過閘費，一直隸屬於省交通廳。
以前人家提到鹹魚都是「小鹹魚」，見著了發現一點都不小。
沿江派出所變成了水警中隊，中隊現在歸四廠派出所管，之前的賬當然要移交給四廠派出所。
孫家文不知道兩條魚在想什麼，鼓鼓掌，回頭看著剛掛好的牌子笑道：「劉所，蔣教，我的任務完成了，局裡太忙，這段時間一天幾個會，不好意思，我先和_圖_書走一步。」
不是啟東公安局的錢買的油票，其中甚至有個人掏錢買的，就算局長政委來也不能強行借走。
「關鍵我們不只是要協助港監執法，我們不能只干副業忘了主業，平時要去江上展開治安巡航，江上的船舶發生火災要消防救援。」
「一萬行不行。」
「別送了，留步，以後水警中隊這邊還要請你們多幫襯，也歡迎你們有時間去我們局裡坐坐。」
你不是喜歡呆在船上么，我就讓你跟你師父生前一樣永遠呆在江邊，已經進入下半年了，到年底就要評功評獎、評優評先進，通通沒你的份兒！
老劉一直想問問怎麼不請人家，見孫家文提了出來，好奇地問：「為什麼沒邀請？」
石勝勇不想就這麼回去，笑看著韓渝問：「小韓，就算存油也用不著存那麼多，能不能借兩萬油票給所里周轉下？」
石勝勇打定主意讓這條魚自生自滅，沒再提借油票的事，不咸不淡地談了一會兒水上治安檢查站和接管車站警務室的工作，便拿上鑰匙開著吉普車打道回府。
老劉和蔣曉軍去而復返，跟老章、老丁一起問了下剛在指揮調度室里的情況，四個老同志忍不住笑了。
「你是公安幹警，又不是港監。」
被貶到四廠派出所他確實很鬱悶，但很清楚這一切不能怪鹹魚，因為換作別的幹警遇上那樣的事，一樣會堅決果斷地把那四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控制住並送往局裡。
「這跟我是不是啟東公安局的民警沒關係，就算楊局和丁政委過來借我一樣會這麼跟他們說。」
現在由於北支航道泥沙淤積嚴重，加上船閘太小過不了大船，過閘的船越來越少，交通廳就把白龍港船閘移交給了南通市交通局。
石勝勇以為聽錯了，緊盯著他問：「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別的事好商量，錢的事免談，真要是把錢「借」給你們，我到時候拿什麼修船……
「誰說沒人管的，不是還有我們么。」
「帶來了，放在下面。」
想搞好白龍港的治安不能光靠地方公安，撤銷沿江派出所、成立四廠派出所水警中隊這麼大事，必須要跟白龍港派出所通氣。
孫家文微微點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照片和錦旗，抑揚頓挫地說：「韓渝同志，你是我們啟東公安局最年輕的中隊長，這既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也是對你過去這些年工作的認同和肯定。希望你把今天作為一個新起點，以新的姿態、新的工作境界，進入角色……」
什麼借，這是明擺著要。
啟東縣變成了啟東市，之前掛的「啟東縣公安局沿江派出所」和「啟東縣公安局水上治安警察大隊」的牌子一直沒顧上換。
而這個錢不只是現金，也包括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