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呢，」菡菡緩過神，急忙道：「我知道，期末考試我好好考。」

韓向檸剛開始還有點緊張，聊著聊著就不緊張了。

啟東重視教育。

等將來被大學錄取了，拿到錄取通知書，再大宴賓客正式慶祝。

潯潯心裏很難過，猶豫了一下說：「清華北大肯定上不了。」

「向檸，進來啊！」

又說起家族的苦難史。

「不怎麼樣，」沈凡有點小鬱悶，苦笑道：「論高中，市區的高中哪比得過幾個縣中。潯潯如果在我們開發區，就是我們開發區的高考狀元。如果在崇港區，估計也差不多。」

數學沒考好，至少丟了7分，潯潯之前還有些失落。現在確認清華北大的錄取分數線可能不低於680分，沒之前那麼失落了，畢竟就算那7分沒丟，他也不一定能上清華北大。

這不是吹牛，羅紅新確實有資格嘚瑟。

大哥大嫂回來了，潯潯的外公外婆來了，老錢也早早的來了。

韓向檸吃完飯回到長江大橋工程建設指揮部，領導同事們都在聊今年的高考情況，都在聊思崗出的全省高考狀元。

如果南通的長江大橋建好之後她不調到上海來多好。

「我就知道潯潯的高考分數一出來檸檸就會著急，現在是罵菡菡，等會兒該怪我們了。」韓工掏出香煙，很沒底氣地說。

一轉眼就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

7分似乎不多，但這是高考分數。哪怕只相差1分，全省排名都可能相差一兩千人，而清華北大等名牌大學在江蘇省錄取人數很少，可能只有幾十個，有沒有這7分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在部隊干十幾二十年，到時候還是要轉業，就算在部隊能幹到正團，回來也安置不到個好工作。

「沒事。」

韓申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邊給霍書記、盧主任和潘支書等幹部發煙，一邊笑道：「在樓上呢，剛上去，來了這麼多人他有點不好意思。」

韓向檸能理解侄子的心情，勸道：「你沒發揮好，別人一樣有可能臨場發揮不好。再說能考到672分很厲害了，不誇張地說你在學習成績上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齡人。」

「沒考上清華北大的人多了，人家還活不活了？再說清華北大的錄取分數線沒出來，志願你也沒填，說不定能被錄取呢。」

韓向檸顧不上跟高校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等長輩打招呼，急切地問：「哥，潯潯呢？」

「672分，已經考得很好了！」

當兵有什麼好的？

數學明明可以拿高分卻沒拿到，很可能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

韓向檸好奇地問：「文科狀元還是理科狀元？」

韓申生怕兒子失落，猶豫了一下說：「楊老師說如果潯潯不是物理、化學組合，而是生物、化學，或者物理、生物，反正是不管怎麼組合，各科組合的分數都能排到全省第一。」

「楊老師打電話了，說各市的高考成績都出來了。」

「我不想做勞模。」韓向檸嘀咕道。

「怎麼一個人躲在房間里，考得那麼好，應該高興。」韓向檸笑道。

「我問過你們楊老師，你們楊老師說上國防科技大學浪費分數。」韓申拍拍兒子的肩膀，想想又笑道：「你忘了你叔怎麼跟你說的，想當兵很容易，等大學畢業了可以走特招。」

「媽，又怎麼了？」菡菡很不情願地接過手機，忐忑地問。

「楊老師到底怎麼說的？」

上不了清華北大，潯潯早有心理準備，抬頭道：「爸，我可以上國防科技大學，國防科技大學是提前批，可以提前填志願。」

兩位記者特別會採訪，沒有一上來就問有沒有什麼感人事迹，而是跟拉家常似的閑聊起來，從她初中時怎麼想到報考南通航運學校，中專畢業怎麼分配到當時的南通港監局開始聊。

「你潯潯哥的高考成績出來了，總分750，他考了672，在全啟東那麼多考生中能排到前十五，如果不是物理化學組合，而是其它兩科組合，這分數在全江蘇省排到第一！」

「嬸嬸，我真沒考好。」

「是啊，我嫂子就在我身邊。沈主任，你們開發區這次考得怎麼樣？」

韓向檸正暗暗感慨，韓申拿著手機跑了上來。

又來了！

「怪我們？」向主任不高興了，嘟噥道：「我們幫她帶孩子還帶出責任了？她要是再嫌我們沒帶好，讓她自個兒帶！」

「說氣話有用嗎？」韓工點上煙，苦笑道：「菡菡的成績確實不太好，檸檸著急也正常。」

送走兩位記者，韓向檸實在控制不住終於爆發了，拿起電話撥通老爸的手機，讓剛放學的女兒接電話。

李副廳長越是和_圖_書誇潯潯爭氣，她心裏越難過，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李副廳長突然道：「差點忘了，新華社來了兩個記者，這會兒在採訪陳工，等會兒要採訪你，抓緊時間準備準備。」

「成績不好怎麼了，成績不好的孩子多了，人家不一樣過日子。」向主任一邊收拾晾曬在陽台上的衣服，一邊說道：「我打聽過，公安系統對英模有優待政策，子女可以保送上警校。三兒是英模，可以享受政策。實在不行，將來讓菡菡上警校，畢業做警察。」

作為嬸嬸韓向檸很高興，欣喜地問：「大哥，你有沒有問學校老師，知不知道672能上什麼大學？」

大橋建設肯定要湧現出一批勞動模範、先進個人，不誇張地說配合宣傳也是一項政治任務。

老媽能從老爸小時候說到她和小姨小時候，再說外公外婆小時候過得苦日子。菡菡都聽膩了，但只能硬著頭皮聽。

畢竟在高考教育方面，兄弟地市遠不是南通幾個區縣的對手，不然南通幾個區縣高中的教師也不會那麼搶手，好多地市的高中都想來挖人。

總分才750，那孩子居然考了709分……

韓向檸越想越窩火，氣呼呼地說：「媛媛學習也很認真，在班上也是前十五。你是比人家笨，還是學習條件沒人家好？每次都考成那個鬼樣子，虧你好意思去這兒玩去那兒玩，整天就知道玩！」

「韓局，你家鹹魚呢？」

全省高考狀元出在思崗，韓向檸並不意外。

「理科。」

韓向檸下意識看了一眼侄子，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沈凡接著道：「並且，理科狀元不是思崗中學的，而是曲塘中學的。用羅紅新的話說，如果論高分段的考生，他們不但比我們幾個區縣多，甚至比北面幾個地市多。」

韓向檸正想著是不是把菡菡轉回啟東上學，或者想想辦法、找找關係，讓菡菡回啟東借讀，沈凡話鋒一轉，酸溜溜地說：「羅紅新牛大了，一大早就到處打電話顯擺。他們思崗考得好，全省高考狀元就是他們思崗的。」

韓向檸深以為然，笑道：「還是上上海交大好，你不是喜歡計算機嘛，上海交大應該有計算機專業。」

「行。」

回到躉船上收拾了一下，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兩位記者到了。

兩位記者不動聲色記錄下來，發自肺m.hetubook.com.com腑地覺得她的事迹很感人。

「我知道有這個政策，但也是有條件的。成績可以不太好，但也不能特別差。」

「出來了，打電話查的，考了672分，我擔心搞錯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672！」

季小紅笑問道：「怎麼了？」

「你整天在想什麼，做卷子都不看清楚題目！」韓向檸緊握著電話，咬牙切齒地說：「上課不認真聽講，老師把電話都打我這兒來了。你能不能用點心，你是學生，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

韓工和向主任輕輕帶上門，走到陽台上竊竊私語。

白龍港船廠的吳老闆、前白龍港小學的高校長、前白龍港衛生院的陳院長和白龍港船閘管理所的王主任也來了，連四廠鎮霍書記、鎮教委盧主任和白龍港村的潘支書都來了，並且都是帶著鞭炮來的。

回來的路上，韓向檸想到女兒學習成績，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

「我有什麼好採訪的？」

這老媽不能要了。

「不是不好，是這麼組合的人家考得也好。思崗有個孩子考了709，全省狀元。楊老師打聽了下，他估計清華北大今年在我們江蘇省的理科錄取分數線，可能不會低於680分。」

「太好了！霍書記，盧主任，你們先聊，我上樓看看潯潯。」

市區高中不如縣中，這在南通很正常，不然市區的家長也不會去幾個區縣買房子，送孩子去區縣上學。

「多少？」

以前東啟中學很厲害，全國聞名，東啟中學的卷子都暢銷好幾個省市。現在啟東中學和思崗中學也很厲害，甚至超過曾經無比輝煌的東啟中學。

「上個星期數學測驗怎麼不及格？」

菡菡乾脆把手機放到一邊，反正老媽在電話那頭看不見，繼續在作業本上畫畫。

「分數出來了嗎？」

今天中午，先簡單慶祝下。

韓向檸話音剛落，季小紅就笑道：「就算上不了清華北大，也可以上別的大學。上海交大也挺好啊，你叔叔就是在上海交大念的研究生。我們在上海買了商品房，去上海上大學，將來在上海工作多方便啊。」

潯潯考得怎麼樣對老韓家而言是天大的事，韓渝去廣東接收新船了，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到家，他人在海上手機沒信號，電話都打不通，韓向檸不能不當回事，專門請了半天假趕回白龍和圖書港。

「韓局，我們等韓老闆敬完菩薩就放炮，你別嚇著。」

韓向檸快步跑上二樓，敲開侄子房間的門。

季小紅似懂非懂地問：「物理化學組合不好嗎？」

「他出差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楊老師建議填報志願的時候，第一志願填楠京大學或者上海交大，這樣把握比較大。」

整整聊了兩個半小時，當聊到辛酸委屈時，韓向檸想起女兒，聊著聊著竟聊哭了，一邊用紙巾擦著淚，一邊哽咽著說：「大橋施工水域是黃金航道，每天航經的大小船舶上千艘，我是一步都不敢離開。我沒時間管孩子，我愛人也顧不上。老人帶孩子您二位是知道的，捨不得打也捨不得罵，孩子的成績越來越差，在班上都快倒數了……」

「那怎麼辦？」

「672是高分啊，你大哥和你嫂子一定很高興。」

「填什麼楠京大學，要上肯定上上海交大！」

「好吧，我聽你們的。」

全國教育看江南，江南教育看南通，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一樣，我接她會怪我。」

「709。」

「有兩道題我沒看清楚。」

「你接我接不一樣嗎？」

韓向檸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沒想到回來一看，院子里和客廳里全是人。

「打電話問了，老師這會兒心裏也沒底。主要是啟東考生的分數他們都知道，但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學生考得怎麼樣。如果人家也考得好，也是高分，好大學錄取肯定要看排名。」

韓向檸正勸著侄子，手機突然響了。掏出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原來是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沈凡打來的，連忙摁下通話鍵把手機舉到耳邊。

「向檸，潯潯考得怎麼樣？」

至於老韓和韓申，今天要上香感謝各路神仙和列祖列宗保佑。等過幾天要大擺宴席，感謝老師和親朋好友。

事實上不只是思崗，就是啟東，高分段的考生可能都比鹽海幾個區縣加起來多。

「你是她爸，你難不成還怕她。還是那句話，她要是嫌我們溺愛，讓她自個兒帶菡菡。我好久沒回四川，正好想回老家看看。」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去買菜。」

「709。」

李副廳長知道她上午請假回白龍港是關心她侄子高考情況的，好奇地問起潯潯的分數，得知潯潯考了672，很是羡慕。

「672，考得不錯。」

總htｔps://ｗｗw•ｈｅtｕｂooｋ•coｍ.coｍ分750，能考672是高分。

「採訪我？」

如果轄區有學生考到高分，鎮里和村裡要登門祝賀。如果有學生能成為市裡乃至全省的高考狀元，市領導都要登門祝賀，甚至有現金獎勵。

潯潯已經是大小伙兒了，正坐在電腦前心不在焉地跟同學聊QQ。見嬸嬸來了，連忙放下滑鼠一臉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韓局，你放一百個心，」霍書記走過來笑道：「我打電話問過陵中的龐校長，龐校長說如果不分科目組合，潯潯的總分在啟東能排到前十五名。陵中每年至少有十個學生能考上清華北大，潯潯成績這麼好，肯定能上清華北大！」

「知不知道考了多少分？」

「你一個女同志，幾年如一日，堅守在江邊為大橋建設保駕護航，當然要採訪。」李副廳長笑了笑，又意味深長地說：「這件事很重要，等採訪你的內容上了報紙，將來可以作為申報勞模的事迹材料。」

「是啊。」季小紅端著剛切好的西瓜，一邊招呼韓向檸吃，一邊笑道：「別說考了672分，就是考572分我和你爸都高興。」

「是啊，北京有什麼好的，去北京上大學真不如去上海上。」

他撓撓脖子，苦笑道：「沒考好。」

菡菡正暗暗嘀咕，手機里又傳來老媽的咆哮聲：「說話呀，我問你呢！」

對女同志而言，這無疑是最大的辛酸。

在潯潯心目中，叔叔和嬸嬸是全家最有本事的人，對叔叔、嬸嬸一直很尊敬，甚至有點害怕。

潯潯探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老媽，苦著臉道：「那麼多門我數學最好，可這次只考了138分。估分估的是145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錯在哪兒。」

「這會兒去買什麼菜，檸檸等會兒肯定讓你接電話！」

「這不是想不想的事，再說你本來就是勞模。趕緊回躉船準備，等人家採訪完陳工，我讓小徐陪人家去躉船找你。」

不管怎麼說，672分已經很高了，全家都很高興。

「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這個道理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都不好好學。你對得起我和你爸，對得起你外公外婆嗎？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爸每天早上自己起床做飯，吃完飯自己去學校上學。寒暑假還要回船上幫你們爺爺奶奶做飯幹活……」

「人家對你感興趣，而且這是上級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