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艷艷拾起一把礦鋤，四處看了看，然後揮起礦鋤，砸向冰面。

「哇，還有一個好大的娃娃。」

「別吃了，喝點奶。」黃友國趕忙把桌上的奶瓶遞給了她。

果然，走了大概五六分鐘，她就見到用破碎冰塊圍著的一個洞口。

二嬸和姜艷艷並無親戚關係，只不過是因為同村人都這樣叫而已。

二嬸手裡提著個菜籃，裏面滿滿當當的全是魚，大夏百姓平日里就喜歡儲存食物，何況現在就快過年了，自然是各種買。

「媽媽，我吃了哦，我真的吃了哦……」

可今年她什麼都沒準備，油鹽醬醋皆已見底，甚至家裡的米都沒剩多少。

見到自己的兒子，姜艷艷同樣也滿是驚喜之色。

可是她還不想走，她想回家看看。

「為……為什麼？媽媽，活著不好嗎？」

看著姜艷艷收攏著手臂，躬著身，低著頭，孤獨的背影，二嬸一陣於心不忍。

幾人沒走多遠，就見一位女人，衣衫單薄地迎面走來，看著她神色自若，冬季寒風似乎並未對她造成絲毫影響，宋詞恍然明白了什麼。

「媽媽，不想用盆，我想要個真正的雪橇。」

依依被辣的兩眼汪汪。

依依聞言，立刻把手上的辣條塞入口中，然後大口地咀嚼了兩下，接著鼻子，眉毛全都皺了起來。

依依說起她從媽媽的肚肚裏里，就開始愛他們了，愛了他們一輩子。

小胖墩見到對面之人，大喜地奔跑過去。

以前過年的時候，兒子還在身邊，他們會一起去買|春聯，煙花，糖果，新衣服，還有他最喜歡的新玩具。

姜艷艷緊了緊自己的衣裳，看著外面厚厚的積雪，姜艷艷臉上滿是茫然，雙目雖然看著前方，但卻如同沒有焦距一般。

姜艷艷聞言，摸了摸他的頭，神色溫柔地道：「活著當然好，但是媽媽太累了。」

「應該剛出去了。」

然後向小胖墩解釋道：「強迫症，就是不管弄什麼東西，都要擺放得整整齊齊，東西收拾得乾乾淨淨。」

見到自ｈ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ｃｏｍ己的母親，小胖墩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激蕩的心情，最終全都化作哭聲。

「都是因為我，媽媽活得才會那麼的辛苦，那麼的累。」小胖墩道。

「哇，這個『四』什麼？『四』大恐龍嗎？」

春節了，都回來了，熱鬧了，也團圓了。

只見隔壁鄰居家裡，滿是喜慶的歡聲笑語。

「不了，二嬸，我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就行，不麻煩你們了，你去忙吧。」

自從兒子去世后這一段時間，她胃口就不太好，每天吃得很少，有的時候，壓根連飯都不想做，每天渾渾噩噩。

姜艷艷說到最後，只能無奈長嘆一聲。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農村民房，但是打掃得很乾凈，所有的東西都被擺放得整整齊齊，完全不似住家的那種隨意。

「媽媽，你看，我這個雪球圓不圓。」

最後身體斷開了與這個世界一切聯繫，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然後彎下腰，把奔跑過來的小胖墩一把摟在了懷中。

夫妻倆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冬日的陽光很好，但是照在人身上，沒有絲毫的暖意，如同隔著一層玻璃，雖然耀眼，但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媽媽，我想你，我回來了……」小胖墩哽咽著道。

小胖墩回頭看向宋詞和菜餃子。

他們不是在害怕詭，而是在害怕女兒將要離開。

「一定要來啊。」

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路向前。

宋詞打量著房間內的陳設，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看向門前雪地里的腳印，向著右邊的方向蜿蜒而去，然後匯入道路中，混入了無數其他腳印之中。

「因為媽媽怕你一個人太寂寞，太無聊了，所以我來陪你了呀。」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渾渾噩噩的時候，就能見到兒子在她身前跑來跑去，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她一般。

見二嬸離開，姜艷艷自然也就沒再逗留，繼續往前走。

姜艷艷眼含淚水，嘴角卻露出一hｅｔｕboｏｋ.cｏm.ｃoｍ個笑容，她似乎看到小胖正在遠處向她招手。

她低頭看向腳底，靜靜的河水中，躺著另外一個自己。

可是一切，卻已經隨風而逝。

下輩子，還要做他們的小寶寶，還要愛他們。

姜艷艷走到洞口旁邊，看向下面幽藍色的河水，真美啊，她心想。

「桃源村？」

「為什麼要和媽媽說對不起？」姜艷艷有些詫異地問道。

耳邊似乎回蕩著過去冬天，兒子在他耳邊的話語。

「小胖，媽媽來陪你了呢。」

想到這裏，她趕忙往家的方向而去。

既然人死了有靈魂，小胖會不會回家了？

「強迫症？」

但是很快，他發現不對勁。

「不反悔，媽媽說話算話。」

「一點也不遲，剛剛好。」

所以兒子很喜歡過年。

小胖墩在屋內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噗噗噗……好辣，好辣呀，爸爸，我要喝水，我要辣死掉了……」

……

真美啊。

因為她知道，前面一定有村裡人為了抓魚，在冰面上鑿出來的洞口。

心中一個聲音告訴她，人死後，就要去該去的地方。

「走，我們出去找你媽媽。」宋詞聞言，趕忙帶著小胖墩從屋內出來。

「不準反悔哦。」依依聞言小臉上滿是興奮。

小胖墩環顧四周，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宋詞不提，他還真沒注意。

姜艷艷低頭看向兒子，兒子也正仰頭看向她。

姜艷艷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把礦鋤丟到了一邊，不過她並未放棄，而是繼續向前。

宋詞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二嬸人很好，對姜艷艷的遭遇也很清楚，所以對她也是格外憐惜。

愛在他們之間「流淌」。

直到偎依在兩人懷中的依依，忽然坐直了身體。

中午的時候，一家三口吃一頓這麼長時間以來，最為溫馨的一頓午餐。

依依拿著一根辣條，張大嘴巴，作勢欲要吃它，可是眼睛，卻斜視著旁邊的媽媽。

「好了，小胖別怕，媽媽陪著你，媽媽在這裏……」姜hetubook.com.com艷艷摟著兒子，臉上卻沒有悲傷，反而滿是笑容。

「媽媽，嗚嗚嗚……」

依依接過奶瓶，立刻身體往後一仰，倒在媽媽的懷裡，然後大口吸吮起奶瓶。

小胖聞言有些不解，菜餃子則在屋內幾個房間竄了竄去，打量著四周，對什麼都好奇。

每年過年前，她都要準備很多東西，雞鴨魚肉，蔬菜水果，咸貨臘肉等等。

然後錯開身就要走。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變輕，慢慢地漂浮了起來，如在雲端一般。

而姜艷艷在見到宋詞和菜餃子的瞬間，就明白了桃源村是何種地方，明白了宋詞和菜餃子的身份，宋詞終於通過許願，在自己身上也載入了信息規則。

「艷艷，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沒休息好嗎？回家多休息，二嬸跟你說啊，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人活著，就要往前看，不要回頭，過去的就讓他過去……」

「別著急，別害怕，媽媽會陪著你。」

有木頭，有沒收回去的雪橇，還有鏟子、礦鋤和水桶，都是孩子們留下來的，估計下午還會來戲耍，所以就沒有帶回家。

「我媽媽呢？」

「二嬸，我去買點麵條。」姜艷艷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之人。

但是她沒有前往村中的小店，反而徑直來到了河邊。

感覺兒子正在家中等待自己。

她看到自己來時的腳印，一路蜿蜒，她順著自己的腳印往前走，但這一次，無論她怎麼使勁，在雪地上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宋詞已經成了他的主心骨。

她微微躬身，向兩人行了個禮。

一切都已經不重要。

媽媽說起依依小的時候，是多麼地可愛，多麼地乖。

「對不起。」小胖墩聞言低下了頭，神色黯然地道歉。

何紅梅笑著說，心中卻滿是說不出的酸楚，她要是能永遠的留在他們的身邊，那是該多好啊。

吃完飯，何紅梅把碗筷端入廚房，也不洗漱，因為她要抓緊每一秒和女兒待在一起的時間。

「宋先生，行者大人，感謝你們照顧m.hetubook.com.com我的兒子。」

「媽媽，你快來，好大雪，你看，我在雪地上畫了一隻小喵咪。」

唯有她，孤身一人。

「小胖。」

哦，原來我已經死了。

「那我們出去找她去？還是在這裏等她回來啊？」小胖墩看向宋詞。

「傻瓜，就因為有你，媽媽才不覺得辛苦，沒了你，媽媽才會覺得做一切都很辛苦，這是媽媽的命啊。」

「艷艷，你要去哪裡啊？」

……

「走這邊。」

三人相擁坐在沙發上，說說心裡話。

「你媽媽有強迫症嗎？」宋詞問道。

冰冷的河水，從口鼻灌入，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整個人似乎都要裂開，無比地痛苦，但是緊接著黑暗把她給吞噬。

「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們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那……媽媽，你和我一起去桃源村吧。」小胖墩拉起媽媽的手。

「吃吧，不用看我。」

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過去何紅梅嚴禁她吃這些垃圾食品。

此時晌午時分，在冰面上玩耍的孩子，已經全都回家吃飯去了，只剩下空寂的河面，和冰面上那玩耍后留下來的痕迹。

「媽媽，你能幫我堆個雪人嗎？」

「媽媽……」

她似乎並沒有使力氣，整個人就向河面飄去。

……

兩人相視而笑。

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和河底一個顏色，一樣的美。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人，喊住了精神恍惚的姜艷艷。

「我去鎮上買了些魚，我給你兩條，你拿回去紅燒。」

爸爸說起依依小的時候，是多麼地調皮，多麼地「壞」。

耳邊聽見旁邊鄰居家的歡笑聲，她不自覺地轉過頭去。

姜艷艷習慣性地捋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面帶微笑地說道。

「你別跑，不要哇來哇去。」宋詞把這個小猴子給捉住。

而且寒冷和窒息全都消失了，身體也不疼了，整個人輕飄飄的。

二嬸勸解了幾句，也沒再說，轉身匆匆往家而去，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嘿嘿笑著說：「雲洲哥哥，菜餃子姐姐……」

「好噠，啊嗚……」

宋詞看了眼hetubook.com.com桌上的杯子，杯中還有絲絲熱氣。

冰冷的河水瞬間把她淹沒，刺骨的寒意，讓她身體瞬間僵硬，不過也沒關係，她本就沒準備掙扎，身體向下墜去。

「不用，二嬸，你們留著自己吃吧。」姜艷艷聞言趕忙推辭。

她有一種感覺。

「媽媽，你怎麼了？你怎麼變得和我一樣了？」小胖墩有些驚恐地道。

姜艷艷搖了搖頭，然後道：「是不是生病，都沒關係了，現在媽媽可以陪著你，陪你一起上路吧。」

姜艷艷說完，沒有絲毫猶豫，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跳進了洞口。

姜艷艷解開衣服的扣子，脫下自己的外面的襖子，然後疊放整齊，放在了旁邊。

宋詞指了個方向，小胖墩立刻躥了出去，宋詞攔著菜餃子趕忙跟上。

姜艷艷聞言側著身，並未完全轉過來，因為她怕自己臉上的淚水被二嬸看見。

「我媽媽不這樣的，她也喜歡打掃衛生，但是……」小胖墩具體也不說太清，但是宋詞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媽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我們家小胖，真好……」

於是大聲喊道：「艷艷，今年過年，來我們家過吧，我跟你二叔說了，你二叔也讓你來。」

這並不是她的錯覺，那藍色的光，是陽光透過冰面，照耀進了河水中，發出的光芒。

所以姜艷艷才能一眼就知曉了他的身份。

姜艷艷並未驚慌，也並未難過，反而感覺到一種解脫。

「哇，你和你媽媽的照片真大。」

這段時間，她人暴瘦，精神也變得渾渾噩噩。

然後她就回到了冰面上。

可是北方的冰實在太厚了，凍得嚴嚴實實，除了砸出一絲冰屑外，整個冰面一點損壞的痕迹都沒有，反而把她自己給累得氣喘吁吁。

「你……你怎麼也死了呀？你也生病了嗎？」小胖墩有些難過地問道。

足夠他們母子從年三十吃到年十五。

這個過程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等她再次有了意識，眼前似乎出現了藍色光芒。

向著空蕩蕩的客廳招了招小手。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