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南京守備已不是魏國公,而是荊少奎了。此人劉大哥不熟,但實際上也是皇上簡拔任用的,你這個內守備……可不要誤傷自己人。這些年,外臣大多被皇上調|教好了,只是這事牽涉太多。」
那裡的人如何鬧事,如何和朝廷反著干……如此種種,雖說亂,但並不複雜。
劉瑾則笑,「皇上從來沒有不允許你們收錢,只是要咱們一定要聽話。現在就是聽話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皇上為什麼把以前的南京內守備調走,把哥哥我這把老骨頭從墳墓里再挖出來?
劉瑾神色平靜,把該看的、該聽的都入到了腦子裡。
鳳陽到南京並不遙遠,車馬代步,幾日時間即到。
……
那人彎腰陪笑,聲音仍然抖動,「啟稟劉公公,殺了,他已死得透透的了。」
「聽老哥我的,讓大用來吧。這種局勢之下,皇上既然用我,什麼目的是很清楚的,大用不能心存幻想。」
……
不管怎麼說,劉瑾是看著皇帝長大的,而且這不是歷史上的朱厚照,歷史上朱厚照小時候那是真小孩兒,現在的朱厚照小的時候很懂事,不會對他隨意打罵,而且還會開開玩笑什麼的。
他嘴唇微動,問邊上的小太監。
劉瑾心說果然如此,天子什麼都想好了,也只有張永的人他才能用了。
這種車軲轆話,說來說去沒什麼意思,在場的人都會說的。
馬車裡,老太監晃啊晃啊晃的,他嘆氣一聲,和圖書「事情我不擔心,我是在想皇上。」
張永只想到南直隸,還沒考慮到谷大用,現在聽完也覺得有道理,「好!你還別說,現在又有點當年的感覺了,怎麼拿主意,咱幾個還是聽你的。」
周禮敬扭過頭去,「聖意誰能改?」
「到是到了。」
一路走來艱難險阻、人心險惡,他必然憤世嫉俗、睚眥必報。
「東廠現在是尤址在管,所以你除了要出些銀子,還得出些人。」
他們說的是浙江鎮守太監谷大用。
「好。」
劉瑾什麼都拿得准,但有件事拿不準,而他又比較在乎,「張永,你覺得,皇上還拿我當做自己人嗎?皇上這些年來,與你有沒有提過我?」
靳貴仍然怒氣不減,「那咱們就見見,道個別,以後不用面對我這張老臉了,讓他們去面對劉瑾!」
「怎麼會是劉瑾?!」
「喔,這你不用擔心,離京的時候皇上已經說過了,內衛監之人你皆可調用。」
劉瑾么,他自然不喜歡,可他受皇命來此要辦成這件事。這等大事當前,他喜歡不喜歡也就不重要了。
這件事張永沒有管,只說道:「劉大哥,咱們走吧。」
劉瑾說當天就出發,他是半點兒再不願在此處待著了,哪怕此去粉身碎骨,也絕不會回頭。
不過他不能在南京久留,當晚就說了清楚,「此番奉旨而來,一是帶來皇上聖旨,二是奉皇命到蘇州府和松江府查案。如今旨意已到,明日www.hetubook.com.com便繼續向東了。」
至於大人有大量?
就連一向穩重的靳貴也驚呼起來,「周禮敬,京中難道沒有人反對嗎?!你難道不知劉瑾是何等樣人?」
而且他作為知道內幕的人,對於理清土地與人丁的數目是很支持的,大明天下到了這個地步,做成此事才是真正的盛世天下,做不成國運都受到影響。
張永問道:「在想什麼?」
「真的?你怎麼不與我說?」
劉瑾不理,揮揮手讓人帶走,「皇上有命,咱家在這裏耽擱不得。還是跟著咱家,好好說說究竟收了哪些人的銀子。」
劉瑾看他不答大概也知道了,「若是他還認咱們兄弟情義,就讓他到南京來。你給哥哥準備些銀子,他那田,我們買了還不行?」
「皇上一切都好。」
周禮敬心想到底是侍從,狂怒完了,多少還會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找補。
雖說他是浙江鎮守太監,可南直隸和浙江根本分不清,又不是說浙江的太監只能侵佔浙江的田的。
皇上想到他看似很突然,實則是為數不多的選擇,就像當初尤址把他的人一掃而空,現在他也要把尤址的人一掃而空。
張永表情複雜。
這個問題得搞搞清楚。
此次來宣旨的,是刑部侍郎周禮敬,一個尋常安排。
周禮敬默然微嘆,「是劉瑾。」
不過要說忠心,那肯定忠心,天子的權威他第一個維護,可找出劉瑾,實在過於極端了些。和圖書
「你倆跟著咱家一起走吧。」
這些彎彎繞繞就像刻在他的骨子裡一樣,輕易的便想到了,但明白歸明白,劉瑾知道自己沒有半分討價還價的餘地。
之後良久,他都一直沒說話。
「提過。」
劉瑾這話問的張永有些意外,以往兄弟之間不會把這些事情說的得……太清楚。但怎麼說呢,這話倒是問得挺關鍵。
而內侍呢?內侍自己都不幹凈!
「劉公公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們吧,小的……小的也只是受那姓于的指使,不是小的們自己的主意啊。」
「皇上?」
荊少奎心裏有幾分舒爽感,這件事辦與不辦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不辦完成皇帝饒不了他們。
靳貴大喘氣的說完,見沒人說話自然也明白自己是自討沒趣,實際上他在皇帝身邊多年,比誰都明白天子心意。
劉瑾從沒這麼想過,他只想更快的報仇。
「皇上都還好嗎?」他輕輕的問出這句話。
還有這兩個跟隨於總管的,平日里分別被人叫做何明、王軍。
因為皇上心裏太清楚了,天下之田,侵佔者一為宗藩、一為勛貴、一為內宦、一為豪紳。面對這樣的鐵桶陣,你說皇上能怎麼辦?」
「唉!」靳貴復又坐下捶桌,「怪我無能,料理不了這江南之事,讓陛下不得不行此辦法!」
這兩個人嚇得快失禁了,想到以往作為,一旦跟著去,那以後的日子難道還過得了好?若是生不如死,倒不如似那于總管現在hetubook.com.com死了算了。
「唉,總是可惜的。他不過也是愛些銀子罷了。」劉瑾眼神微偏,他沒有大開殺戒,只殺一個于總管當然不是他發了善心,而是別有目的。
你靳貴去了難道能阻止皇上?別吹牛了,內閣首揆都辦不到。
「他有沒有占田?」
「當時皇上不讓說。」張永道:「幾年過去,皇上還是沒變,而且皇上不是說了,等辦好了南直隸這件事,你便可以回宮。」
天子的選擇其實很少,要麼用文官、要麼用身邊內侍。
「那人,殺了嗎?」
按照道理,谷大用應該是不敢的。但他畢竟在浙江這麼多年。
「劉瑾?!」
現在文官並不能完全起作用,他們陽奉陰違、『計謀百出』,一會兒難度大,一會兒要延遲,這事情一旦複雜化,且不知道裏面有多少道道呢。
皇帝調動南京內守備的聖旨和宣召靳貴回京的聖旨是一起到的。
這段時間,正好張永與他介紹近來朝堂中事,此外東廠也在送來消息。
「現在,怎麼辦?」荊少奎問了一句。
「老哥哥,弟弟我說句實在話。皇上殺伐決斷,絕非心軟之人。當年魏彬之事你也應當記得,觸了逆鱗就是個死。可皇上對你如何?不僅沒殺你,現在還記著你。這是何等的恩情,又怎會不把你當做自己人。」
這種自己人,他可不想殺。
這就是要提到谷大用的緣由。
他身上,頭髮已被漿洗,又換上了紅色的綢緞錦袍,一切似乎如同以m.hetubook•com•com往,只是時間已逝,難以回追。
「是,這些年來皇上比較信任他。」
出到門口他用蒼老的手掩著門眉,微微抬頭望向天空。猛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大概是眼睛很久沒有見到光了。
「那拚死也要諫!江南之事縱然困難重重,但轉圜起來做、慢慢做,總能做得完。然而落在那劉瑾手中,霎時間便是天下大亂,屍橫遍野,這些道理應當與皇上講明才是!」
人生大起大落之下,劉瑾心中無限感慨,一個魔頭在情緒脆弱之時也流下了眼淚,他用手指擦拭了后說:「你說的對,我都知道的,天下人恨我入骨,皇上若不阻攔,我早在皇陵死上一千次了。所以我更該報答皇上恩情,早日回到皇上身邊。而那些膽敢與皇上作對的人。」
而且也一直有人說,
到底是什麼人用錢財賄賂,讓人來折磨他。
對皇上來說找一個和尤址不一派的太監實在太容易了。
荊少奎不笨,欽差忽然調走,還換南京內守備,他便多問一句,「不知宮裡任誰為新任南京守備太監?」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一個人,你就是養條狗,看著它慢慢長大也會有感情的。
經歷這樁事,他更加看重張永。
「先前不是宣召了各地知府、知縣來寧了嗎?是否都到了?」
本來這世上,他也沒幾個自己人了。
「你不必說,明白的。對了,大用是不是還在浙江?」
老魔頭含淚的眼神逐漸堅毅、無情,「我一個都不會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