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裕郡王所料出了差錯,大殿下也不必如此動怒的。」
「外孫明白了。」
載壦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細鹽的研製、生產已經于幾年前被大明科學院搞出來了,不過方法上只是簡單的溶解過濾,然後磨碎,應當是還有一些雜質,但在賣相上確實比以前直接曬出來的粗鹽要好的多,這幾年間也大受達官貴人的喜愛。
「公心?」
蔣冕本來也想等等,但聽說是皇帝召見,自然是放棄了今天見二皇子的打算,畢竟載壦回來了,也沒時間聽他多說。
宋代時製糖的技術進一步發展,可以製造冰糖,但是不像冰霜那樣潔白,因為含有雜質而呈紫色或黃色。資深甜黨蘇東坡曾寫詩盛讚「冰盤薦琥珀,何似糖霜美」,說的就是那種琥珀色,也有點類似於現在的紅糖。
這確實是個要害之處。
回府之後,就侍弄些新鮮玩意兒,載壦這是來孝敬他來了,而手中拿著的是一個精美綉包,倒到桌子上的則是細細密密的白色沙粒。
蔣冕為了當好這個老好人,事後又到載壦的府上去做和事佬。
於是載壦扶著他的胳膊坐下。
到了明代之後,《天工開物》曾記載過一種方法,可以將深色的蔗糖「凈化提純」,使其變得潔白晶瑩。後來一直到民國,中國人都是用這種方法來獲取白糖。
「雖然很像,不過這不是細鹽,而是糖,是甜的。」
梅可甲搖頭,「兒大不由娘,更加不由爹。你叫他不爭、載垨不爭,那旁人去爭怎麼辦?」
「但是張璁的心卻
和_圖_書好分辨,他是出於公心。」
「就不能有些簡單的事么?」
所以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我不再怪他就是了。」
老大和老二始終是綁定在一起的,這個局面不能破,否則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團結不了,落在皇帝眼裡會如何看?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載壦略微有些無奈,「這東西原是應該給讓大哥呈獻于父皇,不過……」
「朝堂上哪裡來的簡單?」
「可你不是不關心這些嗎?」
梅可甲一眼便認識,「這是細鹽?」
這句話剛說沒多久,外面進來一個下人,跪下見禮后說:「啟稟二殿下,二殿下的府里來人尋了。說是有宮裡的旨意,宣二殿下進宮,還請二殿下快些應旨。」
不過他撲了個空,
喔,載壦一下子便起身,「外公,父皇相召,那外孫告退了。」
「外孫也不能一直自認聰明了,這次便看走了眼,叫大哥吃了個悶虧。大哥和舅舅是信了我的,所以該是我的錯。」
人要服老,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從浙江回來不幹了。
「可他用的那些人做出官銀走私這等犯法之事卻是真的!」
載壦看似憨憨的臉上露出了個笑容,還立起身正式的行了個禮,「請外公為孫兒解惑!」
講起話來也是讓人覺得一直有一口老痰咽不下去。
載垨還未出宮便對載壦惡語相向,這件事發生在宮裡,朗朗乾坤的叫人不知道也難。
「可這難道不能說明張璁用人不當嗎?」
載壦蹙起眉頭,「其m•hetubook.com.com實也不好分辨的。蔣冕、余承勛之流一定要『倒張』,這並非一定是私心,他們也是精白一心的臣子。」
「但也要知道自己死在了什麼地方,否則不是死不瞑目?」
「和老大鬧了彆扭?」
這算是一次教訓。
蔣冕覺得皇長子這樣的做法有失身份,偏偏正德皇帝是天縱之才,大抵這等人是最受不了蠢人的,因而拼著違反上下尊卑,也要多說這麼一句。
「喔?」梅可甲眼神一動,雖說現在時不時的就有稀罕東西,不過像鹽一樣的糖,他還是沒見過呢,於是上手點了一下,再蘸到嘴裏。
載壦大呼救命,「算了,想必大哥以後也不會信我,我也不去多嘴,省得再害了大哥,我就簡單些,替父皇辦差分憂。」
「人孰無過,過而能改。我不是早就說過,皇上是寬厚之人,只要有補救的辦法那就行了,再說這些銀子又沒進張璁自己的口袋,又不是他在貪。」
「好。」梅可甲答應下來。
梅可甲琢磨了一下,「你不自己向皇上呈遞嗎?這也是你的一份孝心吶。」
「怎麼了?」
他這個嘴像是開過了光似的。
張璁一直面臨著被人彈劾的壓力,人家是經驗豐富了,倒是他僅僅只是聰明罷了,這在面對一個同樣聰明的人時,自然就不管用了。
其實這當中的細微之處實在很難拿捏得准,朝堂上的事一個是悟性,另外一個就是經驗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單獨召見二皇子是為何事……
有些話,梅可甲心裏知道,但是和-圖-書他不願說,說出來會破壞很多事情,只能是讓老二委屈委屈了。
載壦搖了搖頭,「舅舅心裏不舒服,總是惦念著南洋公司,他們攛掇著大哥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我怕贈了大哥,反而誤事。」
梅可甲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其實更喜歡載壦。可他的這個兩個外孫很是不湊巧,明明沒相差多長時間,但老大、老二的次序已定。
「還記得,很早的時候皇上就說過,叫大臣不必揣摩聖意。因為皇上說出了自己的聖意,便是對江山社稷有利,對大明百姓有利。道理如此,但做起來極難。譬如說你們覺得張秉用攬權獨斷、排除異己,扳倒他就是對大明江山有利,可實際上卻一敗塗地,因而有時不免糊塗。不過真的想通了,其實又非常簡單。便是兩個字,公心。」
「你定會覺得此人明明是個奸臣對不對?可是你仔細想想,張璁又為自己謀過什麼?錢財?誰都知道當朝首輔並不貪財,而且痛恨貪財,權勢?堂堂首輔,若是沒權,他倒不如致仕。身後之名?他連生前之名都不要了,又怎麼會在乎身後之名?而且,我料定,這次他能安然度過官銀走私這一關,想必是有什麼大事的。你說,如此一心為公、能力卓絕的大臣,皇上憑什麼不用?」
中國人的吃糖史經歷了直接從自然界獲取,之後再在常年累月中進行提純的過程,和製鹽一樣,都經歷了很多年的發展。
載壦明白的,「外公就是在那個時候跟著父皇的……朝中上下,唯外公與父皇相交甚久,而且…www.hetubook.com.com…大約是最早的了吧?都說張秉用最知聖意,但外孫相信在這一點上,外公一定不比他差。」
「送與外公,叫外公歡心,也是我的一份孝心。」
事實上,載壦也不是躲著人,他這會兒正在梅府呢。
載壦沒有否認,「大明南洋公司最為合適。」
不過之後在具體事情的態度上,自然還是更加偏向面前的這些臣子,他那個二弟也實在是不靠譜。
以載壦的聰慧自然知道這個旁人是誰,一瞬間又頭疼了起來。
梅可甲微微沉吟,「所以我說想必是有什麼大事。這世上不止你一個聰明人,張璁也會想辦法自保的。等著吧,總歸是要出什麼事的。總之,在皇上的眼中,你們兄弟二人是公私難辨,而張璁則是切切實實的為朝廷辦事。」
載壦笑了笑,說:「這是於民間收集到的製糖法,叫做黃泥水淋法,可以將蔗糖提純,使其甜度大增,而且色白肉細,口感絕佳,外公以為如何?」
蔣冕心中有些擔憂,這兄弟兩人之間的嫌隙還沒完全擺平,這個時候面見天子可別有什麼問題才好。
載垨這時雖消了怒火,但想到自己平白惹父皇不快,吃了個大大的暗虧,心中始終如一根刺一般。
不過不是為了他的舅舅,而是為了他的外公,平海侯梅可甲。
話說到這裏,梅可甲自然是微微得意笑了起來。
「對了外公,舅舅那邊你多去勸勸。南洋公司還是不要再念著了。」
載壦心頭一震,有些難以置信。
「那是個有本事的人,這些年做了多少事啊。皇上雖然統領
hetubook.com.com全局,但事情總是要下面的人去辦。你這個年紀的人啊,生出來就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大明,不知道如今歲入六千萬石糧食、四千萬兩白銀在二十年前是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那時候,拿出幾百萬石的糧食都難,國庫呢?空空蕩蕩。」
梅可甲將桌子上的那張寫著製法的紙條收進袖口,「你自小就心思多,看得也明白,就是什麼都不講。」
宮裡來宣召的公公也撲了個空,正著人去找呢。
而這樣的商品在當下拿出來,想都不必想肯定又是價格奇高的奢侈品。
早在商周時期,就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的記載,實際上說的就是自然界的一些菜有甜味,大概率應當是麥芽糖。
「你說那張璁?」
載垨的府中,姜雍、蔣冕和余承勛三人又在苦口婆心的說著。
「真是甜的。」
梅可甲已經六十多歲了,雖說這一身綉了猛禽的紫色袍服甚為光鮮亮麗,但是他年老體衰,精神衰微,不僅腰背佝僂,臉上皺紋也如溝壑一般,真叫一個老態龍鍾。
他還很少在君前有這樣拙劣的表現呢。
不過糖大部分時候都是奢侈品,因為製作起來費時費力,而且吃飽肚子都不容易,不可能再把能吃的東西拿出來熬糖。晉代時,王愷曾用飴糖刷鍋,以此「炫富」。
「問問你自己,做這件事是不是出於公心,還是說有自己的私心。」梅可甲點了點他的胸口。
「嗯。」
「好!好!」
「外公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公司試製,然後將產品高價賣出去是吧?」
「原來今日是來賄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