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朱厚照也有幾分震動。
他心中嘆息一聲,覺得嚴頤壽可以在這個時候退下了,見好就收。
以至於奉天殿里都有回蕩的聲音。
眾臣朝拜,
但也就是此時,變故突起,嚴頤壽行了跪拜大禮,突然怒吼,「臣以為不可!」
事發以後,才知多行貨幣革新之事,以圖陛下寬宥。然賞罰之道,古有論之,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可相抵,陛下可知,他此舉是要置陛下於不義之地?
「是!」
不過在此時殿中的其他大臣看來,儘管張璁言之有物,貨幣改革迅猛落實,但真正的問題他卻避而不談。
他故意將此話說得很大聲,
畢竟這傢伙是自己上了請罪疏的人,再狡辯就沒意思了。
朱厚照忍不住笑起來,「好好好,有老臣、忠臣的風範。你說吧,朕聽著。」
而就算摸透皇帝脾氣的王瓊,此時也不免有些緊張。
朱厚照認得他,禮部侍郎嚴頤壽,這是弘治三年的進士,起初在河南任知縣,弘治十一年,擢貴州道監察御史,正德改元又奉命巡按廣西,後來又到光祿寺、大理寺為官。
現在皇帝的態度也很簡單,吏部推薦到揚州的人全都准奏了,就看你們能幹出什麼。
這當中,北直隸距離最近,進展也最有成效,以回收的舊貨幣數量來論,順天府、保定府都已回收本朝及前朝通寶三十萬錢以上,廣平府、大名府回收二十萬錢以上。至於白銀,北直隸一地達三百余萬兩。除此外山西、河南……」
「謝皇上!」
朱厚照順著聲音轉過身找到他,同一時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
,眼神里已經有別樣的色彩,他看了看張璁,又看了看顧人儀,這兩個老傢伙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這些人迂腐歸迂腐,但正是有一幫幫這樣的老頭前仆後繼不顧生死,才阻止了一些真正的昏聵之帝的荒唐之舉。
事後,必定會帶來某種政治動蕩。
但這種事,就是愣頭青會讓人感到討厭。
七月底,八月初,
至於顧人儀、王廷相、姜雍等人則在等著皇帝的回話。
張璁畢竟是多年的『老官僚』知道皇帝的習慣,所以說他講話都要說數據,空對空的人不知道被皇帝收拾掉多少個了。
而一切一切的中心,正德天子朱厚照對於朝堂上這種若隱若現的爭鬥其實也瞭然于胸,他並不奇怪,也不會生氣,這是朝堂政治的常態。
大概是因為年紀大,嚴頤壽的嗓音總是像卡著痰,咳也咳不出來,「陛下!臣要彈劾揚州知府王朝需!」
他所關心的就是貨幣改革到底能不能推得順利。
朱厚照正對著大門,看著暴雨落下,感受著涼風佛面,頓覺一陣神清氣爽。
這番話說出來,不管起多大作用,
「嚴頤壽,你也要稟報自己為貨幣革新所做的事嗎?」
至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屬於一把年紀的老臣,又在侍郎位上,基本再過幾年就要致仕的人。
「陛下真的相信似王朝需這等心中無百姓、無君父的官員能真正辦成貨幣革新之事?臣對揚州之事早有所知,王朝需行官商勾結之事,甚至有人傳聞他府衙之中藏銀百萬,www•hetubook•com•com
百姓大多唾之!朝廷用這樣的人,如何彰顯陛下聖德、朝廷聖德?天理公義又何在?!百姓更加不會理解朝廷推進貨幣改革的良苦用心,甚至會起相反的作用!因此臣以為,陛下此舉,萬萬不可!」
沒多久,
按照聖旨,內閣三位閣老,在京六部尚書、侍郎,大理寺、督察院、少府、總理外務部、產業部正副貳官都要入朝稟奏。
但是半月前,朝廷改制,決定不再承認原先民間私鑄的錢幣,這對於很多老百姓來說是絕對的損失。
皇帝並不經常組織這樣規模的『會議』,所以僅從這二十多人的規模上也該知道這次的事情不算小事。
「臣等參見陛下!!」
內閣首輔張璁知道,這幾年來他的閣老之位一直被人惦記,再加上他行事比較激烈,得罪了不少人,於是朝中有的是人要他倒台走人。
天子卻沒有拾階而上去坐龍椅,而是從邊上走出,走到跪著的兩列大臣的中間,抬手說:「平身。」
所以他說了朱厚照就信,事後不爆出新的問題就行。
他這一關可實在是不容易過,
事後王瓊、左都御史張子麟等也都做了補充。
因為正直敢言,實心辦事而被皇帝和一眾同僚所讚譽。
張璁出列,面相皇帝躬身拱手,「貨幣改革一事是朝廷近年來謀划的最久、下的力度最大的一向施政。皇上聖旨下后,內閣也遵旨而動,據臣所知,現在北直隸、南直隸、山西、河南、江西、浙江、福建等省份已分別啟動新舊錢幣的兌換工作。
到了事後,王朝需或和-圖-書許會有些事,但不會有大事,皇帝念其功,會表面上處置,但實際上不傷到根本,至於王瓊、張璁,更加不會有任何危險。
「啟奏皇上,臣蒙皇上不棄,擢為禮部侍郎,對於聖旨,自然不敢違抗。半月前,臣已令家人及巴陵嚴氏全部就近到縣衙更換錢幣,至今日,臣家中也無一分舊制銅錢和銀兩!」
不過真的聽到朱厚照耳朵里,其實也就是個數字,這麼多大臣的面前,他作為皇帝也不好去問首輔:你這個數據真的假的?
朱厚照嘴角笑容逐漸收起,他的套路大臣大多知曉,互相之間也是『配和』一下,清流知道不是時機,也會知趣。
為了及時協調各省,張璁還稟報他與吏部尚書、左都御史、通政使等官員一一對應協調各地方巡撫,總而言之,就是大有進展。
張璁是真的會咬人的惡狗,誰要是得罪他狠,他不介意略施手段就讓他命格改變。
除此之外,像越國公、博望侯等存在感比較高的勛爵同樣需要列席。
每念及此,臣心痛矣,不禁涕淚交流。臣懇請陛下明察秋毫,嚴懲此等敗類,以正視聽,還揚州百姓以公道,亦以儆效尤,警戒百官莫蹈覆轍。臣雖老邁,然憂國憂民之心猶熾,泣血陳詞,望陛下垂憐百姓,除此奸賊,重振朝綱!以上皆臣肺腑之言,字字泣血,句句含悲,伏惟陛下裁奪!」
於是乎不僅是上面無數雙眼睛看著他,就是下面的老百姓也群情洶湧的看著官府的作為。
「臣知道,他是吏部尚書王德華的次子!但臣薦人、參人不論身份,只論心m.hetubook•com.com跡!王朝需居官,多行貪墨之舉,枉法徇私,令人髮指。彼以權柄為餌,納不義商人為己用,共營私利,狼狽為奸,實乃國之蛀蟲,民之蟊賊也。其人無視黎庶疾苦,唯務迎合上意,媚上欺下,視百姓生死於無物。
「為何不可?」
「臣禮部侍郎嚴頤壽有事啟奏。」
而站在皇帝身邊的皇長子載垨更加明白,他的命運都在一幫清流的手上,他明明已經成年,但是立儲之事卻屢屢受挫。
「嚴頤壽,你,應該知道王朝需是什麼人吧?」
「老臣在。」
皇長子,福親王載垨。
但嚴頤壽一說話,奉天殿的氣氛明顯便了。
揚州就是三縣三州,王朝需為了自己的前途命運也是拚命了一回,他日日不在府衙中閑坐,而是到各個縣衙當中去親自督辦。
為了避嫌,王瓊就算真的心中清白,他這個時候也得低頭走出來,並跪在地上泣聲請罪,請求皇帝加重對王朝需的處置。
朱厚照望著殿外,忽然說:「今兒這天倒是應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明許久未曾像今天這樣激烈了。張閣老。」
這已經是比較嚴厲的質問了,而且代表了皇帝對首輔的不信任。
這話落地,其他人都還沒說話,站得比較靠後的一個白髮老人忽然出列。
但他們幾人說下來還是『報喜不報憂』。
顧人儀有些失望,皇帝還是老一套。
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手捧儒家先聖經典,以長子繼承為圭臬的清流在朝堂上一直被隱隱的壓制。
也許一切仍然不會有變化。
這個世上,犯了錯就要承擔責任,一封請罪疏就hetubook.com.com想輕輕揭過,哪有那麼容易得事?
京師正是酷暑之時,不過這個季節也會突然降上幾場暴雨,雷暴之聲響徹天地,震耳欲聾,隨後就是嘩啦啦的傾盆大雨,宮殿屋檐上落下的雨滴串成一條條珠簾,大地也瞬間濕透。
王瓊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也不會再顧什麼大面子,肯定是將那些個自己人派到揚州去。
朱厚照是明知此時的氛圍卻不戳破,只是掃視眾臣,「如此看來貨幣改革不是做不下去的千古難事,諸位可以說都辛苦了。其他人呢?還有要陳奏之事?」
天子心思城府極深,這次給了清流說話的機會,但明面上大家也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次對地方官員施壓的手段,就是要逼著他們拚命的推動貨幣革新。
當然了,還不能少了一個最為標誌性的人物,
所以,
「是。」
更何況,皇帝還沒說饒了他呢。
七日期限已到,
「皇上駕到!!」
放眼全天下,此時推進貨幣改革最為『激進』的地方一定是揚州,揚州知府王朝需已經被刀架到了脖子上。
果然聽皇帝開始說話,
顧人儀也知道,他是清流代表,許多官員也都看著他的作為。
「你說的罪,王朝需確實也在請罪疏里提及了,他都供認不諱,不過他請求朕再給他一段時日,等他定了揚州貨幣革新的大局,再來領罪。嚴頤壽,這樣可行?」
但嚴頤壽本人是情感滿滿,尤其考慮他這個歲數,還『字字泣血,句句含悲』的說話,那腔調甚至要流下淚來,
「今日朕是為貨幣改革之事,你為百官之首,說說看各地的貨幣改革進行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