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六章 明志

張府,書房裡,燭影晃動下仍然顯現出兩道人影。
非得等到插上門的時候再後悔?
「朝廷說的是自願兌換,他們卻強令百姓限期兌換,這等事不好明著做,那便暗裡搞,越是遲一天,越是刁難兌換的百姓,以此達到強迫的目的。
就說這貨幣改革,
只不過張秉用所用的人遍布朝野,皇上要想完成貨幣改革,這個時候便少不了張秉用。所以不管你說的多麼有道理,哪怕比嚴頤壽還要有道理十倍,皇上也不會放棄張秉用。因而時機就是要貨幣改革完成的時機,亦或者是張秉用自己犯錯的時機。」
其實他自己明白,
「此番皇上不殺嚴頤壽倒能理解,但不貶著實奇怪,更加奇怪的是遷怒於大殿下,這番聖意……」
朝廷規定過渡期一年,但是官府卻明裡暗裡的允許商家以新錢計價則賤、以舊錢計價則貴,故意營造出一種『喜新厭舊』的氛圍。
或許也會有人這樣,但模仿王朝需的絕對不少。
冷靜下來以後,朱厚照開始思考。
你們只知道官銀走私我用了別的手段規避,可手段只是一方面,說到底還是這一份念頭。我張璁,從來不是為了自己,鑽營也好、排除異己也好,甚至於殺人,我都是為了陛下殺人。與陛下過不去的、阻撓陛下改革的、危害大明江山社稷的,當然要殺!」
姜雍等一眾臣子在府上有些愁眉苦臉,江南這一行哪裡是這麼容易的?
王守仁的耳朵里不斷傳來屬下www.hetubook.com.com的激憤之言。
「老爺,喝點葯吧。」
「你先去吧。」
回到乾清宮之後,立馬變臉,說:「後宮不得干政,這是朕一向的規矩!是哪個嚼舌根的把前朝的事告訴朕的后妃,弄得皇家內苑流言四起、紛亂不斷!!叫朕查到,朕非狠狠地處置他一頓!」
其實他心裏明白,不就是因為沒有立載垨為皇太子么?
之後,張璁又回到內閣,投入到成堆的奏疏之中,他手中的那隻筆像是小鞭子一樣抽打全國的官員:Do-your-fucking-job!!
僅以應天巡撫王守仁知道的,江南一地就有兩位知府、七位知縣上報了請罪疏。
「大勢,我能看得懂,他看不懂嗎?對於他來說,若想活命,只有一條路。」躺椅上得王守仁睜開眼睛,「貨幣改革不能不搞,也不能搞成。」
朱厚照到後宮之中本就是圖個清凈,結果還是聽她們說前朝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於是心情更加沉重。
第二、報貨幣改革的進展。
更讓他覺得有些惱火的事,前朝相爭的火已經燒到了後宮之中。
國家又不是只有貨幣改革一項事。
現在的問題是載垨。
正德天子從來不缺。
第一、寫請罪疏!
說起來好像是個猜謎遊戲。
他倒不是害怕了這幫臣子,
只要做到這一點,他便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
「那麼那些被冤枉的人呢?」
但真如此,則皇上和_圖_書斷不能容他。
王朝需官商勾結能說,他們為什麼不能說?
於是乎一種請罪風氣迅速從北方刮向南方,
路忠銘拍著馬屁說:「閣老最懂皇上心思。」
「老爺,夜深了,今日就到這裏吧?」
而到了九月份的時候,海外終於有佳音傳來,成國公朱鳳、三皇子載垚奏報,呂宋國已克,至於國王蘇萊曼二世則被送到了京師。
後來的萬曆皇帝想要立福王也是阻力不斷,直至最後都沒有成功。
「自己犯錯?」
「不止如此,越是請罪請得快的,回過身改革貨幣之時越發『不擇手段』。」
「論起年紀,你們兩個都大過我。在朝中論資排輩,也遠遠輪不到我來做這個當朝首輔。你們以為是為什麼?」
「喔,好,你放著吧。」
時間來到八月份,
實際上卻是殺機重重。
一夜下來也沒睡幾個時辰。
「咳咳。」
張璁五十二歲了,長期操勞使得他的身體有些虛,尤其入夜之後帶些涼氣會讓他忍不住犯咳嗽。
這種標誌性的政治信號一出,各個地方的官員都知道怎麼辦了。
想當年強硬如永樂皇帝想要立自己的次子為太子,都被文官所阻攔。
「什麼樣的時機?」
但老大明顯才能不顯,他其實已經不太屬意於這小子了。
不然得話,憑什麼能夠脫罪呢?
載垨也被他們渲染的氛圍弄得有些害怕,於是偷偷做了些多餘的事情。
猛地想到這裏,朱厚照忽然有一種念頭,就是差不多要到www•hetubook.com•com時間放棄張璁了……
從兵器、馬場,到賑災救災,再到層出不同的離奇案件,還有各種官員任免,下面官員奏上來的,都得有個答覆才行。
「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我張璁與陛下有同一個念頭。」張璁語氣幽幽的有些懷念,「當年的楊一清拔擢的也快,王鰲更是幾十年不倒,所憑的都是和皇上同一個念頭。
這些圍繞著他想辦法的臣子們還不知道,
既然王朝需確實『壞』,那麼拼上性命都要一搏的嚴頤壽在皇帝的眼裡就是真心為了國家。
但朱厚照已經率先領教了。
……
主要是明顯選擇阻力更大的辦法,這不是腦子有問題么?
說完這些,他強撐著有些疲憊的身體起身,臨走前還交代王瓊,「揚州這個時候是人人觀瞻之所,叫他行事守些規矩,也好讓陛下知道他知錯就改,否則等事情辦完你這張老臉怎麼講得出求饒的話?還有,叫他千萬不要存路忠銘話中的那些心思。這是皇上的底線,也是我張璁的底線。」
他在皇帝面前說出的話、講出的事不可能每一句、每一樁都能經過精細的設計。
更不要提嚴頤壽三十多年來久歷宦海,雖不是風雲人物,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總是錯不了的。
他回到後宮之中后,見了寧妃懷笑和昭妃懷顏。
但是他耐著性子聽完了,沒有當面發作,
這件事倒要好好籌謀。
南京城中,因為吃貨幣改革過程中掛落的人家已然不少,門牌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掛著白布的甚至都不屬於什麼新鮮事。
到了第二天內閣轉一圈,再處理幾十件政務,午後回家略微緩緩精神,王瓊、路忠銘又到了。
張璁在自己身邊之人也開始露出一種狠戾,「你後面的話不必多講。貨幣改革之事必須實打實的全面推行下去,越是我們的人,越要在這個時候脫穎而出。不能有半分阻攔!否則,就別怪本官翻臉不認人!」
本身這種猜人心思的遊戲有什麼好激動的?但如果猜錯就是死,就是榮華富貴一夜消弭,這就刺|激了。
至於身旁的,則是跟隨他許多年的老人,
張璁現在是坐在火山口上,差的就是一次爆發,如果以他強推此事,那舊賬加新仇,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這一次嚴頤壽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
王瓊說:「請閣老賜教。」
不過皇帝始終依賴張璁和他的用的人,所以要不容他,非得下一番大決心,但他相信皇帝有這個決心。
這件事是他沒有『按規矩』辦事,拖得久了,各方按捺不住,所以斷斷續續的生出是非這是必然的。
張璁……其實是不能辦成這個事的。
「矯枉不可不過正,事急不可不從權。皇上用上這樣的手段,推動貨幣改革的目的總歸是達到了。」
皇帝在利用王朝需,這一點君臣之間都是有默契的。
張璁仍然緊鎖眉頭握筆寫字,並未抬頭。
「懂皇上心思?懂有什麼用,你們兩個誰不懂?你路忠銘的聰明勁還不夠嗎?皇上怎麼處https://m.hetubook.com.com置嚴頤壽,你馬上就想到貨幣改革已成危險之局。王瓊更是,寶貝兒子出事,即便關心則亂,也馬上採取能活命的辦法。若非不是因為懂皇上心思,又怎麼做得到呢?」
路忠銘眯著眼睛繼續沉迷,「閣老,依屬下看,這貨幣改革之事怎麼越發危險了?」
其實手段么,
等到有人不服,官府則全部以阻撓貨幣改革的罪名從重處置!僅在南京一地,一天就能定下20人的冤罪!」
張璁再看了看王瓊,見他不驚訝,就知道他也知道路忠銘要說什麼,這兩個人是商量過的。
複雜的話術不必多提,但話說到最後還是強調老大忠心孝順,不會有其他的心思。
王守仁說:「做事情僅憑几句聖人之言是做不成的。聖人之書只能拿來讀,拿來辦事卻是百無一用。我們在江南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這些冤假錯案,至於真正事成,則要等待時機。」
「嚴頤壽之奏不僅是貨幣改革不能停的信號,也是張璁一黨窮途末路的信號,皇上沒有處置嚴頤壽,由此可見皇上並沒有不分黑白。
對於載垨來說,總是會有這麼一天的。
朝堂上王朝需抗住彈劾平穩過關,而嚴頤壽反倒被皇帝訓斥了一頓的消息不脛而走。
錦衣衛、東廠在大明的東部省份不斷游弋,王朝需又蹚出一條路,接下來還用說么?
張璁在票擬一些奏本。
皇帝雖然通過密折收回了內閣大部分的權力,但天下間事情太多,天子不可能一個人代勞了,大部分的常規政務還是要靠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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