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革新戰爭
第六章 躺平風波(1)

他不需要飛魚衛,也沒打算將一品樓變成另一個飛魚衛。
「不成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一年到頭才花多少錢?
「所以,這些人不成親生子,就是在搶奪我們的錢財,就是在掠奪我們的地位,就是在謀害我們的性命!」
「哦,不,是皇朝賦稅會銳減,國庫會變得空前空虛,符兵減少軍隊戰力大降——這要是異族他國打過來,我大晉豈不是有亡國之險?」
說話的是個衣衫華貴的商賈,雖年過四十卻沒有臃腫之態,雙眼之中滿是精明銳利之色。
揚眉吐氣的張廷玉怎能不高興?
在座的無論官員、鄉紳還是商賈,都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自然知道如今的皇朝之內,已經暗中洶湧著一股「躺平」的風潮,影響了千千萬萬的人。
「如今,這種『躺平』的低慾望生活,一旦大規模蔓延開來,不僅會讓之前從早干到晚、任勞任怨的牲口,不再如以往那樣拚命,也會讓我們招不到願意從早干到子夜的人,這直接影響我們生產創造的財富數量!
「在燕平有很多?」
「張大人,數日不見,神采愈發不凡了,可是要晉陞王極境中期了?」
結合一品樓、長河船行收集的各種民間要緊消息,趙寧很清楚的意識到,剛剛成立的大晉皇朝,已經悄然置於於一場大風雨之中。
「如果說年輕人不願成親生子,還停留在『不願』二字上,他們少生孩子影響的也是日後,那麼『躺平』風潮影響的可就是當下了!
見眾人沉吟不語,馬橋自恃財富地位非凡,當仁不讓道:
馬橋長嘆一聲,神色蕭索,憂國憂民:「年輕人不成親,酒樓的婚宴誰來吃,商鋪的珠寶首飾誰來買,不成親買房,我們在大小城池中建造的宅子誰來結賬?
一位官員頓時驚怒萬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是大不孝啊!」
馬橋一臉正氣,正要說一句本就如此,張廷玉已是咳嗽出聲,滿臉鄭重與和-圖-書警告之色:「這不是耽誤我們的富貴,是耽誤國家前程!
「張大人這樣的大才高士,乃真正的國家棟樑,日後必定青雲直上,造福萬民……」
「後來,滿朝寒門官員中,也是張大人第一個向宋氏高手出手,方使得宋氏迅速敗亡,沒有讓皇朝王極境修行者遭受巨大損失,使天元王庭得利。
「一個個都不買房子,裝潢傢具各種附屬行當豈不是要大受影響?不成親生子,乳酪、玩具、私塾等等,豈不是都沒了進項?
「天下功勞萬千,論份量之大,莫過於救駕、從龍,張大人兼有二功,滿朝何人能及?我等誰不知道,將來的宰相大位,一定是張大人的?」
馬橋接著道:「我等能做張大人的朋友,實在是莫大的幸事,往後何愁不能橫行天下?誰還敢跟我們作對,觸犯我們的利益?」
他知道權貴鄉紳、大戶巨賈們掌控著部分輿論,平日里最擅長混淆黑白、顛倒是非,蠱惑視聽控制百姓思想,但沒想到他們的心思已經骯髒到這種地步。
外面的酒樓里,趙寧「聽」到馬橋說第一句話時,便確定了他的身份。
說到這,馬橋五官禁不住一陣扭曲,彷彿戴上了痛苦面具,雙眸之中有掩蓋不盡的惶恐,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諸位要記住,我們商談的是國家大事,可不是一己私利,公私要擰得清!」
「我們要富貴,我們的子子孫孫要富貴,我們的買賣就必須做大,我們的產業就必須擴張。
張廷玉終於開口說話,他擺了擺手,彷彿在否定馬橋,一臉嚴肅認真地道:
馬橋忽然嘆了口氣:「張大人與諸公都是皇朝棟樑,為了大晉的繁榮富強嘔心瀝血,是值得所有人敬佩的英雄高士。
「在座諸位只有一件大幸事,那就是如今乃大晉皇朝!諸位想要自己的利益不受觸犯,也唯有效忠皇朝,多為朝廷分憂多為陛下做事。」
「不錯m.hetubook.com.com!」馬橋重重一擊掌,「沒有子民哪裡有什麼國家?可現在,偏偏有些人不想大晉有億萬子民!」
張廷玉打量著這些人,覺得自己總算是出人頭地,進入了皇朝上層,成了真正的上層權貴。
馬橋道:「這些人在燕平隨處可見!大街上到處都是!」
「沒了大量有錢的生意人,官員的腰包怎麼鼓得起來?諸公這官做得還有什麼意思?人上人的優越性、控制力豈不是要喪失大半?
「但眼下有一件事,卻是已經火燒眉毛,其性質之惡劣,直接關係我們的當下利益……不,是關係國家的當下賦稅,必須馬上打壓,立即解決!」
在官員們拍完張廷玉的馬屁后,馬橋立即進入今日的正題。
「我們的富貴地位尚有保證,短期內不必過多在意,可以從長計議。
「年青人不成親生子,還只是讓我們的房子、馬車、珠寶等等生意被影響,涉及的方面有限,那麼這種低慾望的『躺平』生活,影響的就是根本!
他一字一句的問:「一個也不願生?」
「張大人,世人誰不知道,去年陛下誅除前朝末帝時,一開始落盡下風毫無勝算,多虧張大人帶頭暗中相助,才堪堪穩住了局面。
第三位官員咬牙切齒:「他們竟然敢只生兩個?簡直是喪心病狂!大晉要繁榮富強,最需要的就是人,他們竟然不多多生子,這是誤國大罪!」
「大家都不生孩子,不多多生孩子,誰來種地做工?沒人種地做工,哪還有江山社稷可言?
「……」張廷玉瞪大雙眼。
張廷玉立時雙目通紅:「此乃何人,說與我聽,定不相饒!」
這是一場看似尋常,實則關係國本與皇朝命運,以及未來方向的風雨。
第二位官員瞋目道:「豈止不孝!到了年齡不履行自己的責任,不給皇朝添丁加瓦,便是心裏無家胸中無國,簡直不忠不義!」
馬橋神色莊重,正氣凜然,不答反問m.hetubook.com.com:「馬某愚昧,請大人賜教,何謂一國之本?」
酒樓街道對面的,是新晉大理寺卿張廷玉的府邸。趙寧坐下后沒多久,便通過氣機辨認,知道了有不少人陸續進入府邸。
張廷玉愣了愣:「他們竟然如此大胆?」
「張大人上任不過半載,大理寺已是煥然一新,燕平城裡都不見了兇案,實在是讓人佩服!」
他叫馬橋,是燕平城中最富有的商人,產業遍布各地。
「這還了得?
積累夠了,時勢到了,它就出現了,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且不可逃避。雖然這是齊朝遺留,但這也是大晉需要面對的問題。
馬橋進入趙寧的視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人一旦沒了虛榮心,沒了攀比心,沒了炫耀財富的慾望,沒了沉迷享受的熱情,不崇尚紙醉金迷的日子,不膜拜財富,不把金錢看得至高無上,去過什麼低慾望的『躺平』生活,只購買生活必需品,那你我的生意立馬就會縮水八成以上!
馬橋看了看眾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知諸公可曾聽聞『躺平』二字?」
「張大人,今日我才知道,原來咱們是同鄉,都是滄州的,日後該要好好親近才對啊!」
眾人聽罷這番冠冕堂皇的正義之論,皆是恍然大悟,而後紛紛拱手,表示張廷玉教誨得是。
如今,那些嘲諷他、排擠他、看不起他的同僚,都對他萬般尊敬,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還有很多主動奉上厚禮交好他。
眾人頓時神色肅然,一個個都拱手稱是。
「沒有可以隨意使喚的下人,哪還有人上人?
今日來的這些人,除了朝廷官員,還有燕平城的一些顯貴,要麼有權有地位,要麼就有錢有產業,都是讓小吏平民仰望的存在,也可謂是「往來無白丁」了。
在去河北之前趙寧就了解到,此人仗著自己財力雄厚收買的官員多,經常打壓同行,把很多行當搞得烏煙瘴氣,甚至想要染指漕運。
和*圖*書乎每個進門的人,都要先讚揚張廷玉一番,有些點頭哈腰的諂媚小人,更是腆著臉不斷給張廷玉戴高帽子,希望給對方留下好印象。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豈止燕平?皇朝四京之中,天下大城之內,多不勝數!」
張廷玉雄踞在主座上,睥睨滿堂賓客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得志的笑意,又快速不著痕迹的斂去,換上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面孔。
一位官員聽了馬橋最後一句話,不由得眼前一亮,連拍大腿:「對對對,就是謀財害命!話竟然還能這麼說,馬兄真是大才!」
「天下若是沒有大量的,不能承擔衣食住行的窮人,誰願給我們做僕役,誰來為我們挖礦修宅,誰肯給大伙兒做牛馬?
「得益於儒家千年的正統地位,傳宗接代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年輕人縱然不願成親生子,終究拗不過儒家道德潛移默化的影響與壓迫,個人也無法跟父母親友、家族世俗抗衡,所以絕大部分人還是要成親生子的。
「可偏偏有些人喪心病狂,不願效忠國家也就罷了,還毫無禮義廉恥可言,禍害同胞子民與江山社稷,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
張廷玉目光凜然,盯著馬橋義正言辭的問:「這都是些什麼人?他們做了什麼事?」
「長此以往,別說子孫富貴了,今日的豪商大賈有多少會立馬變成窮人?
「商賈的東西沒人買,商賈就不能給皇朝交稅,國庫如何充盈?國家若是沒錢,還如何保護天下子民不受異族侵略?
是日夜,趙寧來到一家酒樓,特意在二樓選了個靠街的雅間,給充當隨從的紅蔻叫了許多吃食,自己則開始閉目養神。
「現在這些年輕人不願成親不願多生孩子,我們的買賣跟誰做去?誰來花錢買我們的東西?
「張大人,小弟這裏新買了一批胡姬,個個身姿曼妙舞技超群,不知張大人何時有空來宴飲一番?」
馬橋面容肅殺:「當然!他們甚至想讓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晉種絕國滅!」
「他們不願成親生子!」
「年輕人不成親不買房子,就沒有恆產,無恆產者無恆心,上工就可以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幹——牛羊都成大爺了,這還了得?
他在國戰中屢立功勛成就王極境,但就因為得罪過高福瑞,一直得不到重用,在衙門裡的處境並不好。
「有那麼些人不願成親生子也就罷了,雖然人數不少,但跟整個皇朝比起來,還是細枝末節,而且很多人都只是嚷嚷……暫時不影響根本。
從河北回到燕平這段時間,固定上街溜達,在茶樓聽書于青樓聽曲的趙寧,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的東西。
張廷玉道:「一國之本當然是人。」
他的一番話立即迎來眾人附和,包括許多官員在內,都是大點其頭。馬橋雖然只是個商人,但結交了許多重臣,勢力與財力讓大部分官員都要忌憚三分。
現如今的燕平城,王極境後期的修行者就只有他一個,王極境中期屈指可數,趙七月、紅蔻、扈紅練……余者皆不足以論。
凡此種種,莫不讓張廷玉從心底感到爽快。
張廷玉深吸一口氣。
「這怎麼能行?
「諸公,你我的財富來源、生意核心,無非就是兩點,其一,生產創造出來的勞作成果;其二、買賣,尤其是百姓的購買行為。
在這裏,趙寧想要監視誰就監視誰,想要探聽什麼就能探聽什麼。
只要趙寧願意,燕平城在他眼中就沒有秘密。
「有的一個也不願生,有的只想生兩個!」馬橋沉聲回答。
張廷玉要做正人君子、忠義良臣、皇朝棟樑,不願張口閉口都是赤|裸裸的私利,硬要凡事都找個江山社稷、國家前程的幌子,這是官場慣例,大家心領神會。
他將氣機蔓延出去,跟著這些人,片刻後到了一處院子。這裡是張廷玉的書房,裏面已經有很多或強或弱,但都在元神境之上的氣息。
「何事?」張廷玉明知故問。
酒樓的趙寧聽到這裏,眼角不由得動了動。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