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英肅然道:「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你來白蠟村做什麼?」
「我相信黎叔。」秀娘忽然開口。她父親是對方救的,這些年時常過來做客,每次都會帶些東西,彼此之間很熟悉,知道對方的人品。
趙英接著道:「這些道理,你們要自己懂得,還要立即告訴大伙兒,讓大伙兒都明白譚半村、林半村吃人頭喝人血的真面目。
「想想吧,要是我們種出來的糧食都是自己的,哪家哪戶會吃不飽飯?要是我們養的雞鴨沒有被他們壓低收購價格,我們豈會沒有湯藥錢?」
縣城有金光教的人,也有一品樓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既然金光教能宣揚大晉是妖魔,自然也有一品樓的人散播事實。
「譚半村、林半村今日的所作所為,村民們雖然接受了,但大伙兒心裏真的沒有怨氣?」
「重要的是,你們要在這場戰爭中,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遭遇,改變思想認知,明白該如何反抗壓迫剝削,維護自己的公平正義。
「等到譚半村、林半村覆滅,你們自然就會知道一切。除此之外,一切證明都是虛的。就算我拿出朝廷文書、印信,你們就能看得懂?」
「我們沒那個實力。」
郝雲的思想認識是他自己的,當然談不上全面,秀娘、偏瘦年輕人補全了其它方面的真實情況。
郝雲獃滯地看著那塊碎裂的石頭,秀娘看怪物一樣看著趙英,偏瘦年輕人躥進來撿起石頭仔細檢查,憨壯少年眼中冒出懾人的精芒。
「真覺得大家都是傻子,不覺得自己虧?白天給他們家幹活,夜裡還得下地,幾個月下來大家還不得累病?傷痛一定有,身體也會被損傷,那是要折壽的,遠不是花了些力氣那麼簡單!
趙英拿起一塊回來路上撿得石頭,調動真氣,一拳砸下去,石頭頓時應聲而碎。
郝雲如遭當頭棒喝,半響說不出話來,只能轉頭獃獃地看向秀和圖書
娘,那意思是,這傢伙說得都是真的?你家裡怎麼會有朝廷的人?
「就憑你跟我?就憑我們?」
她這話不是憑空捏造,而是在村東頭跟自己父母說話的時候,親耳聽到對方說的。
趙英道:「大晉是如何建立的,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沒有聽說過?反抗壓迫剝削,既是大晉立國之本,也是大晉永恆不變的使命!」
郝雲重重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咬著牙道:
郝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你是誰?」
「另外,對白蠟村而言,我現在是個外人,就算我翻出了金光教的種種劣跡,他們也能信口雌黃,就像他們污衊你是小偷,而村民們都認同一樣。
「姓趙,名英。」
來到籬笆外,郝雲看著同伴們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到時候,何愁大伙兒不聯合起來反抗?
幾個年輕人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決心,「那就干!」
「你?你有實力?」
趙英搖了搖頭:「我是能覆滅他們,可我自己那麼做有什麼意義?
「英哥兒雖然對鄉下的事一竅不通,但性格很好,他那個身份……這幾日我對他說不上客氣,可他從沒見過急過眼。
這番話說得郝雲、秀娘等人無不震動非常。
在她眼中,趙英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屬於是白痴一個,但現在的情況卻告訴她,對方不僅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強大修行者,還是朝廷下來的貴人?
「你,你是修行者?」郝雲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要是他們不拿走我們創造的大部分財富,我們會稀罕那三五個銅板?會覺得能給家裡省一頓口糧,就是不小的好事?
秀娘覺得趙英簡直在胡說八道,譚半村、林半村防他們什麼?他們這點人夠幹什麼的?對方的家丁就足以收拾他們。
有本村人從旁相助,趙英不再是純粹的外來者、陌生人,有了取信這些年輕人的和*圖*書基礎。
聽了郝雲這番話,趙英精神大振,被壓迫剝削的人豈能不知道自己在受苦受難?
聽到這裏,郝雲、秀娘等人莫不激動萬分,都看到了此番奮戰的光明前景。
「可現在不同,既然你們來了,大伙兒就不是非要忍氣吞聲,能幹翻這兩家狗娘養的,誰都不會客氣!
「你來白蠟村,真的是為了對付譚半村、林半村和金光教?」郝雲抓住關鍵發問,眼中燃起濃烈的希望之火,希望中又蘊含本能地懷疑。
趙英道:「黎叔同樣是朝廷的人。」
「為何現在有了?」
他揚揚手裡的碎石塊:「很顯然,我有實力。」
「至於譚半村、林半村、金光教的修行者,只有我的人去對付,你們不用擔心。」趙英給他們吃了定心丸。
秀娘尋思半響,不無後怕地道:
「大丈夫要想出人頭地,就得冒些風險,英哥兒既然是朝廷的人,那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翻身機會,只要跟著他走,我們不愁沒個前程!」
「反抗譚半村、林半村?」
「英哥兒,既然你是朝廷的人,身後有人手,大可以直接去干翻譚半村、林半村、金光教,何必還要我們相助?」
郝雲冷哼一聲:「怎麼會沒有怨氣?真以為三五個銅子,就能讓人心甘情願給他們干一個月的活?
他肅然道:「這就涉及到地主權貴剝削我們的根本問題了。
這時,偏瘦年輕人不無頭暈地問了一句:「你不是妖怪?神教說朝廷的人都是妖魔,你頭上為何沒有長角,為何沒有三隻眼睛?」
「我來了就要跟你們一起反抗!」
趙英問:「為何反抗不了?」
「怎麼反抗?」
偏瘦年輕人兩眼放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一無所有,沒什麼可供別人圖謀的,當然是跟著朝廷走,幹掉譚半村那狗娘養的!」
「之前我沒來,現在我來了。」
「大晉朝廷的革新戰士!」
趙https://m•hetubook•com•com英點點頭:「御氣境。」
考慮到郝雲、偏瘦年輕人名聲不大好,他們的話難以很快被老一輩人認同,在接下來的一兩天內,趙英以他們幾人為跳板,讓他們去找了些跟自己關係不錯、名聲不差、行事本分的年輕人過來,向這些年輕人宣講革新思想。
「跟你們一起反抗地主壓迫,與你們一起掀翻金光教!」
「因為我來了。」
這就是現實。
「不過,我們仍是要商量一下。」郝雲站起身,示意秀娘等人出門,趙英欣然同意,表示自己絕不偷聽。
他們知道地主大戶不是好東西,卻沒想到對方其實這麼惡劣。
「現在跟之前有何不同?」
郝雲臉色變幻半響,泄氣的皮球一般坐了回去,「我們反抗不了。」
「村子里有一些金光教的虔誠信徒,還有不少人是譚半村、林半村的擁躉,今天你也看見了,他們都願意給兩家人做工。」
趙英直視著偏瘦年輕人問:「你相信神金光教?」
如果趙英別有用心,那就只能是譚半村、林半村、金光教的人,可對方要對付他們不必這麼麻煩,動動手指就行了。
郝雲沉吟片刻:「我相信你沒有騙我們的必要。」
「這才是最惡劣的!
郝雲肅然頷首:「我在縣城的確聽說過。」
「你,你不是黎叔的侄子嗎?怎麼會,怎麼會是朝廷的人?」秀娘又敬又畏,聲音發顫地開口。
「你怎麼證明自己的身份?」郝雲再度發問。
「反抗他們的壓迫剝削、強權欺壓!」
「其實村子里有一些人,是真覺得能給家裡省口糧能拿工錢,就是很好的事了,畢竟這種情況之前沒有,他們覺得譚半村、林半村不壞。」
真理被接受起來沒那麼難,尤其年輕人接受能力強,反抗意識還沒有被生活磨滅,所以趙英的大計進行得有條不紊。
郝雲一驚而起,不無激動興奮地盯著趙英,激動興https://www.hetubook•com•com奮里又暗含恐懼。秀娘張圓了小嘴,偏瘦年輕人雙眼有了焦距,憨壯少年回頭看向屋中。
秀娘的反應不比郝雲稍好,震驚之情還要更濃,她滿頭霧水地看著趙英,好似完全不認識對方了——這幾天的朝夕相處彷彿是假的。
回到屋中,這次大家都坐在了桌前,只有憨壯少年站著——座位不夠。郝雲鄭重地問趙英:「你打算怎麼做?不,我們應該怎麼做?
此時此刻,趙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完成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一個白痴少年,變成了一個值得敬重的真正強者!
趙英道:「我的作為就是最好的證明。
「村中佃戶之所以過得凄苦,不是自己種出來的糧食不夠多,而是地主家留給他們的太少!
趙英當然能明白,正在遭受壓迫剝削的人,有很多對自己正在遭受的苦難,其實認知得不夠深刻。
郝雲看了看趙英,疑惑地道:
秀娘等人俱都看向郝雲。
「到了那時,大伙兒的日子豈會不好過?還能覺得三五個銅錢很多?還能認為省一頓口糧是對方的善心恩賜?」
「這些狗大戶,拿走了我們絕大部分勞動成果,讓我們過得凄慘無比,而當我們苦得不像人,身無分文時,他們還藉此讓我們認為他們肯給我們三五個銅板,就是我們的福報。
「聯合起來反抗!」
短短几日,越來越多的白蠟村年輕人,在暗中隱秘地將革新思想散播出去,不斷獲得自家父母妻兒、親朋好友的認同。
「只有白蠟村的自己人翻出金光教的罪證,大伙兒才會真的相信金光教是騙子,不再被他們蒙蔽,日後不被他們捲土重來!」
憨壯少年連連點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大家只是沒辦法沒選擇罷了,有怨氣也只能忍著。
「他,他很好學,什麼都肯學,而且也能吃苦,昨晚吃飯的時候,還把魚肉均分給了我們……想來,想來不是什麼大奸大惡www.hetubook.com.com的壞人。」
趙英抓緊時間,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簡明扼要給他們介紹了完整的革新思想、土地革新戰爭的理由與要以,以便於他們在村民中傳播。
「我為何要相信那群騙子?」偏瘦年輕人脫口而出這句話后,倏忽一愣,隨即陷入沉默。
秀娘只覺得身體一軟,差些歪倒在地。
好半響,郝雲猶疑著問:「譚半村、林半村有必要如此防範我們?」
「他甚至還說,若是銅錢能給得足夠,他每天給譚半村家勞作一整天都行。」
「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沒有你們,我就算改變了白蠟村,也改變不了曹州,就算改變了曹州,也改變不了整個中原。
「是所有受到他們欺壓的白蠟村村民!」
既然趙英跟黎庶是一夥的,那就差不到哪裡去。
偏瘦年輕人點頭附和:「我家裡的那個大哥,就覺得這事不錯,他想好好表現爭取拿到五個銅板。
「問題在於譚半村、林半村家有修行者,上師也是修行者。」
「干翻了譚半村、林半村,白蠟村再也不會有地主,我會把土地分給你們,讓大伙兒都不再是佃戶,不用給地主家交租!
「你是什麼身份?」
「你來了又怎樣?」
偏瘦年輕人、憨壯少年郎點了點頭,他們也見過黎叔,願意相信對方。
「他們把我們剝削得一無所有,又讓我們在接受他們小恩小惠時,對他們感恩戴德,殊不知這些小恩小惠本就是我們的血汗!
秀娘皺著眉頭道:「雲哥兒這話說得不是太妥當。
郝雲、秀娘等人面面相覷,滿臉嚴肅地思索權衡。
郝雲、秀娘等人恍然大悟。
趙英已經打好腹稿,「既然他們披著和善的皮,我們首先就得撕下他們這張皮。雲哥兒,你不是知道金光教的種種劣跡嗎?那就散播出去,悄悄告訴村民們。
郝雲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抓住了什麼,但又沒有完全明白完全抓住,所以只能睜大了眼睛看著趙英發怔。